“卫靖你冷静点儿！”

出租屋的卧室里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陈若灵叹着气，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一边试图安抚卫靖的情绪，“说不定你只是忘记放在哪儿了？”

卫靖正站在橱柜旁挨个地找，连枕头套也要拆下来看看，手抖得不行，“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U盘丢了，他们唯一的筹码没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断了——若因为他的失误而让徐熙永远地含冤，卫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卫靖翻箱倒柜地找着U盘，陈若灵也纠结地揉着太阳穴。这时，卫爸爸忽然敲了敲门，摇着轮椅进到了卧室里。陈若灵一看，立马道：“卫叔，有什么事吗？”

卫爸爸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陈若灵是卫靖的前同事，但不知道两人现在正在商量着什么事。最近卫靖似乎很忙，他自然也想帮上卫靖的忙，就试探地问：“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确实有个东西弄丢了……”陈若灵叹了口气，伸出手比划了几下，“是个紫色的小玩意，方形的，大概这么大，您看过吗？”

卫爸爸茫然地摇了摇头，但又说：“卫靖，会不会是你昨天看房子的时候，给忘在老家了？”

“不会，带他看房的时候我没停下过，一直在给他做讲解。”

说到这里，卫靖的手突然一颤，“我知道了……”

卫靖的表情不对劲，陈若灵顿时比他还紧张：“你知道什么了？你想起U盘在哪了？”

“……钱欣。”

卫靖滚动着喉结，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仔细回忆起了昨天的画面，瞬间如雷霹雳一般。他意识到U盘很大概率是昨天和周岩扭打一团的时候，不经意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了。他当时记得很清楚，地上没有什么异物，那么U盘一定就是被谁捡走了。小雪、周岩，或者钱欣。

无论是哪一个人，情况都不容乐观。

陈若灵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钱欣是谁？是她把U盘拿走了？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应该不知道。”卫靖顿时脱力地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把脸，“……她之前住在我家……关系有点复杂。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拿的……”

陈若灵不想打听卫靖的家事，她只关心U盘的下落：“但她有很大的可能拿走了对吧？那她会把U盘还给你吗？”

卫靖看了卫爸爸一眼，后者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陈若灵见父子俩的表情都不对劲，顿时也头疼了起来。

“可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先打个电话问问？”

卫靖沉默了一会，他深知钱欣的脾性。他昨天还和钱欣撕破了脸，以钱欣记仇的本性，这会去找她，钱欣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

被嘲讽一番倒没什么，卫靖最担心的，就是钱欣藏着U盘借机发挥——最后影响了最重要的正事。

卫爸爸见气氛僵持着，就主动提议道：“要不，我去打电话，帮你们问问？”

他好心提建议，卫靖和陈若灵对视一眼，心里也明白，其实卫爸爸的话在钱欣的眼里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加上卫靖私心也不想让父亲掺进这件混事中。他思酌了片刻，最后转而道，“我打给周岩吧。”

卫爸爸一想，登时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周岩没有钱欣那般会算计，说话也总是不过脑子，话里少不了漏洞，也许确实可以从他入手。

卫靖深吸一口气，随后打开了手机通讯录——滑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之上。

通话只响了三声便被接通了，看来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卫靖开了免提，对面很快响起一个轻挑的声音，尾音还上扬着，好似在炫耀一般：

“大哥？唷，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周岩素来是个直肠子，不懂得掩饰情绪。听这个趾高气昂的语气，三人就更是肯定了这个结论——U盘一定在钱欣手里。

卫靖顿了顿，问他：“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周岩冷笑一声，语调也阴阳怪气的，“我们昨天不是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拿走了吗？还能有什么东西？”

卫靖深吸一口气：“……你们拿了我的U盘。”

这一次是祈使句。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把东西还回来。

这回，手机对面僵持了一会，周岩没想到对方这么开门见山，本来还想调侃一会，这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就开始装傻：“咳，什么U盘，我可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我妈吧。妈！大哥来电话了。”

说完，手机那边就传来一阵杂音。等再有声音出现，就已经换成了钱欣接话。

她的语气很平静，“卫靖，你丢东西了？可真是不小心。怎么？你急着用吗？”

看似波澜不惊的态度，实则话内暗流涌动。卫靖不禁绷紧了神经，钱欣话里很明显是讥讽和试探。

卫靖心里很清楚，钱欣昨天才刚被他赶出家门，最后收场得十分狼狈。她现在虽然没有把怨怼的态度摆上明面来，但心里一定积压了不少情绪……眼下她正按兵不动，刺探U盘对于卫靖的价值。

卫靖看了陈若灵一眼，陈若灵就朝他对了个口型。卫靖便点开了手机的录音，问道：“钱欣，你们在哪捡到我U盘的？”

卫靖是想引导钱欣的回答，好确认他的立场处于优势方。钱欣很快也意识到了他语气的转变，轻咳一下：“我哪儿记得那么清楚，说不定是你自己放我包里的呢。你这东西我从来也没见过，也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自己还纳闷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明了，钱欣他们暂时还没有看过U盘里面的内容。陈若灵松了口气，卫靖捂住手机，小声地提醒她：“她没有电脑，应该不懂怎么用。”

陈若灵又摇摇头：“可你弟弟总知道怎么看吧。”

卫靖沉默了起来，钱欣这时就在手机那端催促，“人呢？怎么没声了？”

现在也不能废话了，一想到袁立成那边还没有个下落，卫靖心里难免一沉：“既然你也纳闷，那就把东西还给我吧，就当误会一场。”

“噢，是吗？你挺着急啊。”可他这么一催，钱欣那边倒是不疾不徐地笑了起来，“你昨天不是刚说过，就当做我们从来不认识吗？你怎么证明这U盘就是你的东西？我也没这义务为个陌生人跑上跑下的吧！”

说着，钱欣还别有用心地多带了那么一嘴，“看来这东西对你挺重要的啊。”

钱欣话里话外都是咄咄逼人，卫靖抿了抿唇，最后不置可否，稳住了声音：“这得取决于你的态度。”

那言下之意就是，我愿意主动退让，就是给了你们一个台阶下，别蹬鼻子上脸。

果然，钱欣知道了卫靖的态度，气焰顿时就弱了不少。她嘟囔了几句什么，最后周岩看不下去了，冲过来接话道：“……喂，就算是陌生人，我这怎么说也是捡到了你的东西，你这么盛气凌人做什么？好像是我欠了你的一样！”

卫靖和陈若灵对望一眼，这傻儿子，自己主动把话招了。

“既然你也知道是你捡了我的失物，那你不会不懂物归原主的道理吧？”

周岩语塞，顿时又嗫嚅起来。钱欣气得哎呀一句，劈手抢过了手机。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卫靖也就不跟他们绕弯子了：“我的时间也很有限。你们现在住哪？我直接过来。”

钱欣理亏，就只有嘴上冷哼一句：“呵，你现在倒是表现得积极。”

不过她也没有明面拒绝还U盘的意思，卫靖松了口气，也知道她的潜台词：“不会空手去的。”

挂了电话以后，卫靖保存了录音，靠在墙上揉了揉太阳穴，悬着的心总算送下了一半。

已经暂时稳住了钱欣，只要能顺利拿回U盘，损失点钱或利都没什么。

“你们这对话……”见证了全过程的陈若灵不禁感叹，“挺克制啊。”

“她心里算盘打得精，不能漏出一点破绽来。”

陈若灵叹了口气，对卫靖复杂的家况表示很是同情。

“我现在就去。”卫靖又很快拿起外套，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走，“一定要赶在周岩看见U盘里的东西之前把它拿回来。”

要是周岩打开了U盘里的那些艳照，钱欣一行人再被扯进这件事里——他们的敌人可就这不止一个袁立成了。

-

卫靖第一时间就去到了钱欣给他发来的地址，他没让陈若灵陪同，只跟她电话联系，随时通知进度。

随着出租车的深入，简陋的巷子也走到了底。那是条肮脏的偏僻巷道，位于城乡结合部的旮旯角，空气里充斥着地下水沟的潮臭味。

昨天被赶出家门之后，钱欣母子俩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两百块。最后还是小雪自己掏出了一百，三个人去找了家便宜的招待所，才能临时安置了下来。

但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

招待所的环境很差，洗浴池里还残留着老鼠屎，被褥也散发着恶心的霉臭。昨天晚上小雪和周岩挤一张床，钱欣就只能趴在桌子上睡，第二天醒来浑身都在痛。长此以往，钱欣自己的身体都要先扛不住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非常不甘心，简直咬牙切齿地恨。她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怎么搞得最后满盘皆输，好像这么些年来积攒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她不服，事情还没结束，一定还有扭转的可能。最后她落了个空，而卫靖钱、房子都有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钱欣闭上眼，好久才把心口的怒火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卫靖摸索着上了楼，一推开门，屋内的环境就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这时，小雪正坐在桌边煮茶，钱欣还屈着膝盖，正窝在床上收拾行李。见卫靖来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抬起一只眼，表情并不好看。

卫靖正想进门，那走廊上的感应灯突然像失灵了一样晃动起来，把卫靖吓了一跳。他最后握住门框，半信半疑地往屋内瞥了一眼，“你们昨晚在这住的？”

“怎么？”钱欣没有抬脸，只说了声，“看见我们现在睡在这狗窝里，你满意了？”

“你们睡哪里都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卫靖偶然看见小雪扶着大肚子，辛苦地把热水壶拆卸了下来。他顿了顿，最后从钱包里抽出了不多不少的两张钞票，压在了桌面上，“这钱拿去给小雪做产检吧。”

小雪扭过头来，感激地道了声，“谢谢大哥。”钱欣也侧过脸，表情却有些复杂。

“东西呢？”

卫靖接着朝钱欣伸出手，想把自己的U盘要回来。

可钱欣眼珠子一转，视线又集中在手里的行李上去了。嘴上还轻描淡写一般带过一句：“你那小玩意……可不在我这儿。”

卫靖一愣，打量了一圈房间，随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岩哪儿去了？”

见他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钱欣却暗地里勾起嘴角来，“噢，还不是摆弄你那个什么东西去了。你要么自己去管他要吧。”

卫靖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谁允许你们碰我东西了？”

钱欣却欣欣笑着，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样。

“你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我没见过？怎么，现在那小玩意里到底装了什么惊天秘密，能让你这样紧张？”

卫靖只感觉额头的青筋都要爆了出来，他还是太过天真——又被钱欣耍了！钱欣这分明是打定主意要靠这个U盘赖上他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值得一丝一毫的同情！

卫靖径直走过去，目光如炬地瞪着钱欣，眼神露出厌恶，“你就是这样永远也学不会尊重——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完，他就破门而出，三步并两步地走出了招待所。钱欣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却逐渐地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