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时间很快到下午五点，季李遥还在埋头整理手头的材料，忽然听到传来两下敲门声。

抬眼一瞧，是沈亦站在那里，矜贵修长的手轻叩了两下门，然后落下一句短促的命令。季李遥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收拾好东西，匆匆跟了出去

“沈总，我们要去哪？”沈亦迈着大步，比他矮一头的季李遥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沈亦的回答语气随意：“先给你买几件衣服，然后去酒会。”

季李遥心里一紧，不由退缩起来：“沈总，我不行吧，那种场合……”

“哪种场合？”沈亦侧过头，挑眉看了他一眼，好奇季李遥把他和他们想象成什么样的人，但还没等季李遥开口，他便不耐地继续道：“那种场合又不会吃了你。”

话说到这份上，季李遥也只好顺从地低下头，默默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车里还是那股幽香，缓缓渗入每一个细胞。不像第一次接触这气味时那么拘谨，季李遥此刻已经能坦然接纳这香氛的洗礼，身体也不觉放松下来，俨然轻车熟路得有了主人的样子。

人就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像季李遥这样的人，从没想着克制自己向资本主义的沦陷。

不过坐在沈亦再好的豪车里，终究只是狐假虎威，到了目的地，就打回原形了。

这是一家只有奢侈品牌才能入驻的商场，季李遥只敢偷偷用眼睛四处瞟，甚至不敢大幅度转动自己的脑袋，以免显得鬼祟。

路边的店铺里只有几家是自己认得的牌子，大多数已经完全超出季李遥的认知水平。而沈亦领他走进的那家店，更是门可罗雀，但是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可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实在太贵了。

除了去定制衣服的，大多数人连进去逛逛都没兴趣。

店面简洁，空间开阔，只陈列出了少量成衣，剪裁都流畅大方，没有多余的设计。灯光从不同角度打在商品上，把整个空间都照得极亮。

季李遥的衣服多数是大卖场淘来的，哪见过这种架势。别人来到这或许是“照亮你的美”，而到季李遥身上，只照亮了他的囧。

或许沈亦很少亲自到店里购物，柜员并不认识沈亦。即便如此，凭借柜员的专业素养，也一眼识出沈亦是个怠慢不得的。

于是刚一进店，三两个柜员立刻迎了上来，谄媚又礼貌地询问两位先生的需求，把二人往店里更私密的空间领去。

“试试这件。”沈亦顺着店员的指引坐到沙发上，自然地像自己家，随手指了一件店员应要求选来的西装。

季李遥站在沈亦面前接过衣服，心下犹豫，他从没穿过这种奢侈品西装，价签上的数字让他不安，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磕碰了，僵直着不敢动。

VIP室内静悄悄的，季李遥在试衣服，服务员便见缝插针地去准备茶水点心，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见他站着发愣，沈亦起身，把季李遥手里的衣服接了过去。丝滑的布料淌向沈亦的指尖，又顺手将季李遥推向镜子：“连穿衣服也不会了？”

说罢，他掰着季李遥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镜子里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

沈亦站在他身后，轮廓比他大了一圈，因此季李遥从镜子里也能看到沈亦的脸。他匆匆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因为镜子里的沈亦也在看着季李遥的眼睛。

沈亦将手里的西装撑开，袖口递到季李遥的手边，微微侧身，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身前。季李遥下意识地抬手穿进袖管，衣料顺着他的动作贴上肩膀和后背，整个人被沈亦亲手包裹在了这件西装里。沈亦没有急着后退，而是顺势靠近，膝盖几乎顶住了季李遥的大腿，季李遥双腿紧绷到微颤，有些站不住。

从来没有人服侍过季李遥穿衣，像这般如面对一个孩童，耐心地、体贴地、细致入微地。

沈亦手指轻轻滑过衣角，拂平衣服褶皱，整理地一丝不苟，好像季李遥是要去出席什么及其重大的场合那样严谨细致。

他动作从容又专注，指尖几次无意般地拂过季李遥的脖子，低沉的呼吸落在季李遥耳旁，轻而漫长，像是在摆弄一个精心珍藏的娃娃。季李遥被他笼罩其中，心跳迅速加快，抬眼在镜中看见沈亦的目光眼神沉静而深邃。

沈亦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季李遥，手指叩着季李遥的下巴发力，让他也看着镜子。季李遥不得不因为沈亦的施力微仰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季李遥身形挺拔，肩线修剪得当，衣料贴合出流畅而修长的线条，勾勒出他的腰线。他原本略显疲倦的脸庞在西装的映衬下竟透出些生气，深蓝色的面料在镜光下沉稳而又隐隐泛着光泽。

连季李遥自己都不由得被这瞬间的对比惊呆，穷酸和矜贵之间，竟然只差了一件外套。

袖口露出一小截白色衬衫，干净利落，西装的线条硬朗而优雅，将季李遥整个“收束”起来，在镜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又优雅，像一朵昙花那般在夜晚里绽开得光洁神圣。

沈亦手指搭在季李遥露出的那节脖颈上，感受到指尖传来的体温，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看着眼前的季李遥从不安中逐渐抬头，目光触到镜中的自己。目光流转千回，沈亦这才轻轻点点头。

“不错。”一如既往的简短。

“这件真的很适合先生呢！可以再试试这件，这件的面料很特殊，颜色也是今年流行的，整体很时尚，正适合您这样年轻有为的先生。”服务员适时开口，小心翼翼地递上了另一件不同款式的西装，设计上的确没有那么古板。

沈亦退回沙发上坐着，默许了这个提议。季李遥不习惯张开手等着别人帮他更衣，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西装自觉地套上了。他对着镜子小幅度地偏转身体，沈亦没有说话，身旁的柜员又递来了新的衣服，一个劲地夸赞季李遥生得漂亮，这些衣服能被穿在先生这样的人身上也是不负设计师初衷，说得季李遥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便这样又试了几套。

沈亦始终没有发表评论，季李遥转头看向沈亦时，却见他抬起手机对着他，将他的一脸茫然照了去，不待季李遥说些什么，他就按灭手机，抢占先机地说：“时间差不多了，试的这几件都要了。”

“再搭几条领带，结账吧。”

沈亦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忙前忙后的服务员露出了进店以来最真诚的笑容，取来pos机半蹲在沈亦边上，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沈亦手里的卡，“好的先生。”

“一共是三十二万八千。”

季李遥心里一惊，强撑着没当场昏厥，小心去瞧沈亦的脸色，那人神色自然，好像就是随手买串糖葫芦那么简单，连砍价都不用。

沈亦叫人把价签去掉，让季李遥就直接穿着那身品蓝色的西装走，临走前还替他整了整领带，抓了抓头发，最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很好看。”

季李遥脸上爬了红，连声说没有。沈亦脚步一停在他面前站定，带着威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大方承认自己的好，没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