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辉映在车窗上,车子驶入一片庄园,在中心的一座建筑处停下,两位侍者迅速迎了上来,一位泊车,一位引着两人往里走。侍者还给了季李遥一个银制手环,镶着宝石,算不得精致。
通往会场的长阶被暗红色地毯覆盖,地毯边缘嵌有柔光灯,如银河坠地。两旁燃起一排精致的金属火炬,火光摇曳,映照着每一位宾客的身影。他们身着简约的礼服,脚步轻缓而优雅,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槟与名贵香水的气息。
会场入口处,数名身穿雪白制服的侍者挺直站立,面带恭敬微笑,手中托盘上是晶莹剔透的香槟,金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光影,大厅内隐约传来钢琴与弦乐交织的旋律。
不同于外部只有零星的光源做点缀营造出的昏暗氛围,内部灯光璀璨,极致奢华的水晶吊灯悬挂高空。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持高脚杯,低声交流,交谈间闪烁着珠宝与手表的光辉。这是一个隔绝喧嚣现实的幻境,是金钱与权力交织的舞台。
举杯间的微笑都带着掩饰,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藏着各自的算计。
季李遥虽然作为律师时也见过不少人物,但身处这样的社交酒会还是十分局促,其中不少还是常在电视上看见的人物,明星、政客、企业家。他跟在沈亦身后,尽量保持低调,避免引起过多注意。
沈亦作为行业领头羊,手握资源无数,显然也是大家争相攀谈的对象。他一进场便吸引了不少人,来打招呼的人把他围了一个圈。季李遥被挤出了人群外,接过侍者递来酒杯,默默站在一旁观察场内的各种微妙氛围。
大多人穿着西装或礼服,克制又矜贵,和工作时没什么两样,但其中有的人又……有些奇怪。不能说不得体,至少该遮的都遮住了,可是宠物特征浓重的项圈、止咬器等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磋商场合会出现的,有些过于“俏皮”了。
不仅如此,这些人看着人模狗样,笑得假意但挑不出毛病,面上看着正经,可手上的动作却极尽下流,季李遥看了一眼就赶快撇开,非礼勿视。
或许这就是潜规则,理解,理解……
沈亦那边仍是热闹,季李遥无聊发着呆,一个身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朝季李遥走来。
这个酒会很多人都会带伴来,不算稀奇,毕竟这不是什么正经酒会,但却是圈内信息交互最便捷的网络。牵线搭桥、寻欢作乐,各得其所。尽管沈亦再怎么不愿意身染其中,也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出面刷刷存在。
大多数人会带些能算得上“资源”的伴来,有缺陷的,或是多了什么的,这些人看惯了寻常的货色,只有有“特色”的才能勉强入眼。可纵是沈亦再混蛋,也实在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从来都是一个人出席,别人问起就搪塞说工作忙得顾不上,圈里不乏有猜测他功能障碍的,毕竟他们都是同类,工作忙得顾不上?鬼才信。
这此破天荒带了个人,看着倒是普通,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反倒惹人遐想,王总不禁□□起来。
“新人?”王总的语气听起来轻佻,手里举着酒杯,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轻视。
季李遥乖巧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知他话里的意味:“是的,我是沈总的新助理。”
“助理。”男人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仿佛季李遥讲了个笑话,季李遥脸上有些挂不住,那男人又慢慢靠近季李遥,手指勾着在季李遥手腕上显得宽松的手环晃了晃,上面的绿宝石里装了灯,正闪着光,“戴着这个你算助哪门子的理?要不要试试我和沈总谁厉害?”
一头雾水的季李遥反应了几秒,咂摸出了骚扰的意味,脸肉眼可见地变得姹紫嫣红。季李遥口条不差,竟被气噎得说不出话来,肌肉比脑子先动,把酒泼了那人满脸,这才开始担心这人得罪不起,失措间酒杯也从手里滑落,清脆地裂成碎片,引得不少人往这瞧。
王总哪受过这种气,被一个出来卖的踩在头上拉屎,扬起手就要拿巴掌去“吻”季李遥的脸。季李遥瑟缩着脖子不准备躲,毕竟自己刚才让人家失了脸面,他总是要在自己身上讨回来的。
谁料巴掌没落下,倒是肩上一沉,身旁传来一股檀香——沈亦站在了他身侧。
“王老板,好久不见。”沈亦微微一笑,接过旁边侍从递来的帕子,在王总脸上轻按了两下,“他刚来,还不太懂这里规矩,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王老板多担待。”
沈亦是万万得罪不得的,王总不便躲开,只好屈辱收下,笑得僵硬:“哪里,哪里。误会而已。”
“趁我不在的时候挖墙脚,手段不太高明,王老板。”话说的不好听,但沈亦脸上好看,笑得体面,刚才听见就被摔碎的动静看过来的众人也只以为两人相谈甚欢,又纷纷收回注意谈自己的事了。
王老板显然感受到沈亦笑里的不悦,收敛了刚才轻佻的态度,讪讪地笑道:“我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误会了,抱歉啊沈总。抱歉啊小同志,多多担待。”说完便借机告辞。
待人走远,沈亦拿过侍者新递来的帕子,抓起季李遥的手慢条斯理地擦,问:“没事吧?”
季李遥由他抓着手,惊魂未定,又被眼前的男人一寸一缕抚平,内心感激,低声答道:“没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谢谢沈总。”
“你做的很好。”沈亦从盘里接过酒杯重新塞到季李遥手里:“在你自己的能力足够强之前,这种场合的确会吃人。”
“但你是跟着我来的,够你得罪几个。跟紧我。”沈亦的语气淡然,一句话给足季李遥底气,走时拍了拍季李遥的肩膀,季李遥品出了宽慰的意思,抬头见他宽阔的肩背收敛在一身西装里,毫不显山露水,偏偏没人敢试探。
沈亦带着季李遥走向会场深处,亲自把季李遥介绍给几位老板,这次他牢牢将季李遥锁在身侧。熟悉沈亦的人都对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感到惊奇,调笑着起哄:“沈总,今儿可稀奇,第一次带人来酒会吧?别护那么牢,让我们也开开眼嘛。”
围在一起的众人纷纷笑着看向他俩,一副八卦的神情,倒不是真关心人家那点桃色新闻,只希望能挖出些什么内幕消息。
沈亦又一笑,既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也未否认,轻轻带过几句,又转向旁人谈笑。季李遥站在沈亦边上,承受着众人千斤重的目光,傻傻陪笑。
季李遥的肌肉都快笑僵了,沈亦的轻声从耳侧传来:“时间到了,别乱跑。”
还没等季李遥问什么时间到了,会场的灯渐渐熄了,只剩下墙上和桌上的白蜡烛在摇曳,勉强能看清人影。手环上那绿光格外地炫目,在会场各处错落。
沈亦的手落在季李遥肩膀上,把他护在自己怀里。黑暗里季李遥无意识地睁大双眼摄取更多的光线,但什么也看不到。几乎被剥夺了视觉,听觉和触觉更加敏感,衣服摩擦和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甚至是身边传来,而自己的头顶似乎也有东西在越来越近。
分辨了几秒,那是沈亦的脑袋,靠得十分近。季李遥实在不明所以,忍不住想出声询问,但刚想发出一点声音,沈亦的手指便已经靠住他的嘴唇让他噤了声,他很轻地“嘘”了一声,季李遥便不敢再说话。
心脏跳动得太响亮,季李遥忍不住担心是否会惹得沈亦不满,毕竟他才刚刚“嘘”完。可沈亦离得实在太近了,叫季李遥没法不在意,只要季李遥一撅嘴,两人的嘴唇就能碰到一起。
沈亦的手扶着季李遥的后脑勺,他还抓起季李遥戴着手环的那只手搭到自己的肩上,从远处看去,两人无疑是在接吻。
想起王总勾着他手环时轻蔑的调笑,想起会场里那些带着手环的人谄媚的姿态,季李遥心里一凉——是了,这是“身份的象征”,不象征多高的社会地位,倒象征着他能被人随意愚弄。那些不知名的悸动都在季李遥的自嘲中化为泥泞,像藤蔓一样攀附到他的心脏上,拉扯得生疼。
他推了一把沈亦,收了力气,不叫沈亦在人前丢面子,但拒绝的意味明显。暗灯的时间没有很久,也许不到五分钟,可季李遥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灯光再次亮起,刺得他眯了眯眼,无法再维持出体面的表情。身边的人发了脾气,沈亦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疑问,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
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宣淫寻求刺激,偏偏还要关个灯当遮羞布,虚伪至极。众人举杯言欢,连笑容的角度都没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手上的绿光格外的刺眼,季李遥垂下手让衣服袖子盖住那发光体。
原来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面前的人还想着灌季李遥几杯,酒杯刚递过来,沈亦便从容地伸手跟那人碰杯,挡在他身前。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的,意识到这个新面孔非比寻常,识趣地不再为难。
只是跟的主人不同的区别罢了。
不远处,会场另一角,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子正优雅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同人寒暄,但眼神却始终时不时地飘向季李遥。她唇边带着一抹勾人的笑意,冲着对面的人:“是他吧?”
“沈总,您喝醉了,我们先撤吧。”沈亦给季李遥使了个眼色,季李遥虽心有芥蒂,但也没有甩脸的资本,况且沈亦也并没真正将他卖了,只好僵硬地迎上去,赶在下一波来寒暄的人开口前插嘴。
沈亦此时听话,顺着台阶就下:“嗯?是吗?好,走吧。”他朝一旁的人表明下次再聊,一边顺势将手搭在季李遥的肩上,微微靠了过去,重心倚在季李遥身上,状似醉到没法走路。
坐在车上,季李遥转过头,目光落在沈亦的脸上,忍不住盯了很久。昏暗的车内灯光洒在沈亦的侧脸上,模糊地勾勒出轮廓,街边的霓虹忽明忽暗地掠过他的面庞,将他那张平日里冷峻的脸映衬得柔和了几分。
却依旧面目可憎。
车子颠簸着,沈亦微微蹙眉,似是感受到季李遥的视线,他缓缓睁开眼,半晌才聚焦般地看向他。昏黄的路灯从窗外掠过,他的眼眸带着未散的朦胧,长睫微微颤动,眼底添了几分无意间流露的柔软。他喝了酒后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平日一丝不苟的表情此刻竟显得慵懒。
季李遥迅速转过头,不说话。沈亦眯了眯眼,不满那人无视自己,又觉有些好笑,放低些姿态道:“头晕。”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有几份撒娇的神色。
季李遥一时无措,转过头,沈亦睁着那双略显湿润的眼眸静静看着他,季李遥抿嘴,敷衍道:“马上就到家了。”
沈亦没有再说话,似乎又陷入了浅睡眠。空气安静下来,车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好在沈亦家很快就到了。季李遥恪尽职守地搀扶沈亦回到家,两人摔倒在沙发上,累得大口喘气,心想这沈亦莫不是故意装醉要累死他。
沈亦的家极为宽敞,且意外地温馨,从装潢到陈设,都美观舒适,倒不像想象中的极简冷清。不过很快便露出马脚,偌大的房里找不出一个烧水壶,只有冰箱里放了几瓶饮用水,无奈之下,季李遥只好倒了些在玻璃杯里,递到沈亦手里。
沈亦看着手里的杯子良久,季李遥忍不住催促,却见他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搁:“不喝。”
季李遥累坏了,又气又急,也维持不出狗腿的样子来,甩下句“没事的话那我走了”就转身。
而沈亦仿佛是触发关键词的机器人般抬眸,眼疾手快地抓住季李遥的手腕,猛然一带,季李遥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坐在沈亦的身上,两个人一齐倒在沙发上。他一瞬间慌了神,脸色有些发白,正欲站起,却被沈亦稳稳地按住。
“生气了吗?”沈亦搂着季李遥问,语气说不上是亲昵还是质问。季李遥挣不开,脸色有些难堪,不敢看沈亦的眼睛,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没有。”
季李遥不看他,沈亦便愈发靠近,带着微醺的酒香笼罩在季李遥周围,灼烫的气息令季李遥的心跳加快到几乎失控。
“逢场作戏,就当帮我个忙,算我欠你个人情。”
沈亦的呼吸近在耳侧,仿佛连他的心跳都能听见,季李遥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不住起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沈亦退开了一些,像是季李遥的反应伤了他的心,道:“我又不会推你出去,这都信不过我吗?我是这样的人吗?”
季李遥心道这可说不好,喉结上下一滚,开口又变成:“不是……”
“这事是我不周到,你想要什么补偿,说就是。”
“是想要钱?”沈亦的手摸过他的耳垂。
“还是想要别的?”沈亦的拇指摩挲过他的嘴唇。
“你尽管提条件。”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沈亦说得倒大方。
季李遥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又鼓了勇气转头正视沈亦:“我要尊重。”
这话说得简直太可爱了,沈亦不由得笑了下,满口答应:“好。”
“要怎么做?”沈亦坐起身,顺道把季李遥也捞起来,但还是不许人离开,喝醉酒的沈亦简直是个顽童,又道:”我挺尊重你的呀。”
沈亦神色认真,不像是“前狼假寐盖以诱敌”,于是纠结了一瞬,季李遥说:“至少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我去……那种……出卖色相的地方。”
“对不起。”沈亦直视季李遥的眼睛,坦然地冲季李遥道歉,手撑在季李遥身侧的沙发上,身体往他那儿倾斜,可目光逐渐下滑,落到季李遥的嘴唇上,“那我现在问你我可不可以亲你,算不算尊重你?”
其实不算,他沈亦一张俊脸靠得近,害得季李遥心跳加速,呼吸加快,耗氧量增加,脑子宕机,不答应也成答应了,算哪门子尊重?
他的手缓缓从季李遥的肩膀滑下,落到他的腰间,将他牢牢带进自己的怀里。季李遥喉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连躲闪的力气都消失了。沈亦的手指游移在他的腰间,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直达心底,带起阵阵战栗。
他只能感觉到沈亦的气息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扫在他脸颊,他听见沈亦说,不愿意的话赶快推开他。
什么意思?是中文吗?是人话吗?是地球语吗?季李遥怎么听不懂啊!
“帮我把扣子解开好不好?我喘不过气了。”
几乎是在哀求,季李遥脑子一热,颤着手帮他松了领带,解了扣子。原来没有听不听得懂,只有想做不想做。
下一秒,沈亦的唇已经覆上了他的,所有的理智与挣扎都被抛诸脑后。
沈亦的吻既深且缓,带着酒意的轻挑与眷恋,似乎要将这每一秒的接触都融化在呼吸间,令季李遥只觉浑身发热,理智在这温柔而醉人的攻势下逐渐溃败。
如果这是道数学题,季李遥尚且能钻研钻研推导出来,可惜这是道阅读理解,没有公式、没有套路,甚至没有写“解”能得的那一分。
季李遥不知所措,手指在空中僵硬地停滞着,他能感觉到沈亦的手臂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腰,掌心的温度灼热,仿佛在催促他去回应。渐渐的他理智开始崩塌,心跳如鼓声般敲打着耳膜,最终鬼使神差地闭上眼。
沈亦不断前倾身体去追季李遥的唇,季李遥只好被压得往后倒,他的手不得不扶上沈亦的肩来保持平衡。
直到呼吸困难,季李遥轻轻挣扎着拍打沈亦的肩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沈亦这才松开了他。季李遥的唇微微泛红,带着水润的光泽。沈亦看着那双微肿的嘴唇,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
季李遥微微一偏头躲开了,连忙站起身,声音有些慌乱:“我要回去了,我家猫还等着我回去遛。”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沈亦的家。
哦,是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