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牢笼

“这不是飘柳院私用的吗……”柳锦如嘀咕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飘柳院奇富无比,天下第一,每次运送财物布帛,都是用的这辆车。

“我不过几个月不在,他们怎么如此大胆!私运兵器!叔父是长了几个脑袋!”柳锦如气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跑回飘柳院和这群人算账。

虽然明面上自己被通缉,但也只是被飘柳院和吴家私下里通缉,大不了平时出门罩着个脸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上次进入平京城,柳锦如特意留意了一下城外的通缉榜,没看到自己的画像。

但是私运兵器就不一样了,祝佩是江湖剑王,江湖众人保他敬他,与他作对便是断了各大门派的手臂,朝廷不会轻易动他。而飘柳院则不同,他们是先帝钦定的御商,受朝廷管辖,敢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朝廷斩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管不了江湖,难道还管不了自己人吗?

而飘柳院商人起家,如今就算成了天下第一的御商,也早已不如往日,还得巴结朝廷新秀吴家势力才能立足。

如若此事被人发现,柳家上上下下几百个人头,一个都不保。

柳锦如呢,虽然被通缉,起码自己甘愿回去还能保一条命,但若被飘柳院连累,命都不会保了,这辈子只能漂泊江湖,再无出头之日。

祝佩反正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会这样名扬江湖潇洒自在了,但飘柳院肯定难逃一死。

“一群蠢货!净是做些蠢事,掉钱都比掉脑袋好啊!”柳锦如气得心里大骂。

柳锦如思索着,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纵使冒着被抓的风险,她也得弄清事实。

“最好这些车是飘柳院不小心被别人偷的。”柳锦如心想着,这是她最能接受的方式了,除此之外,她都不敢细想。

柳锦如一路跟着这群人,只有淡淡的月光指亮着前路,这样的黑暗却使柳锦如更为兴奋。她最擅长的,便是黑夜时分的行动,柳锦如轻功跟着他们一路走着,那群人赶着回去,脚步不停。

一个黑衣人突然离了队,柳锦如躲在一颗宽树后面,打量着此人的行动,

“我去小解,马上回来!”

柳锦如听到来人的动向,看了看他身后之人,那群人忙着赶路,根本没空管落下之人。

柳锦如没有犹豫,找准了时机,直接冲上前,来人都还没来得及解裤带,就被她猛地打昏了过去,柳锦如立马换上了他的衣服,怕他醒得快,又给他喂了一颗断情给的昏睡丹,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助眠效果实在极佳,柳锦如前些日子晚间练武睡不着,吃了一颗就会倒头大睡,日上三竿也难得醒来。

“对不住了,我有要事!”柳锦如内心说着,衣服换好了,正好合身。

柳锦如这么多天不要命地练武强身,早中晚都不曾休憩,吃的也极多,身材壮硕了一大圈,她很是高兴,臂膀后背的肥硬肌肉都让她极有安全感,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闪避、轻功的女孩,如今,她成了握刀之人,不惧和人相搏,甚至她更占上风。

飘柳院的小姐们,日日行为极受约束,连每日吃的饭食都不能超过半碗,柳锦如干活最多,吃的却被要求最少,她的外在才女形象对飘柳院极为重要,她只能有时偷跑进厨房,大肆朵颐,有时候吃得胃疼,都不停地往嘴巴里塞东西。

这男人也不算高大,柳锦如穿他的衣服刚刚好。

她必须得看看这辆车是推往哪里的,最好不要是自己想的那个地方。

自己轻功和闪避水平,逃走并不算难,为了一个答案,哪怕冒着被抓的风险,她也得去看看。

柳锦如假装提了一下裤子,慢悠悠地回到了队伍之中,一路上,一行人都没有说话,柳锦如仔细打量着来人,方才以为他们是士兵,凑近来看,走姿和身段其实并非士兵的样子,除了力气大,拉车拉的快,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了平京门外,平京城宵禁森严,此时天刚破晓,还没有到开门时分,守城的官兵要求出示令牌,柳锦如方才只顾着换衣服了,忘记查看令牌在何处了,慌忙去找只怕惹人怀疑,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自己都不知道地方。

“阿明,你令牌呢?”一旁的同伙问了起来,他们都将令牌给了守城士兵,只有柳锦如没有给了。

柳锦如左翻右翻,都没找到,只怕落在了城外,守城的一名官兵已经走了过来,“你,脸拉下来给我看看”

还好天还没亮,看不清人的脸,柳锦如心扑通扑通地急跳,柳锦如做好逃跑的姿势了,手已经伸进袖口内,随时准备甩开寒冰刀。

难道,自己又要重复先前的逃亡路线了吗?温济舟家的路,她难道又得再摸索一遍?他如今已经遗忘了一切,自己还得再认识他一遍吗?平京城郊外的地方,她只认识温济舟。

“诶我这儿怎么又有一块”身后传来声音,是柳锦如前面的黑衣人,他有些愧疚地打着哈哈,“大哥,阿明的在我这里,我忘记了哈哈”

众人的眼神锁定终于从柳锦如转向前面的人,柳锦如心终于放下了,几人重新抬了车,朝城门内走去。

上次在平京城内走动,是辰时的城内市集,喧闹的人声和早点的香气让人温暖,平京城如今下了几天的雪,雪停了,晨露寒凉,空气里漫着一阵的冷。

柳锦如一路跟着前面带队的人,一步一步地,

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柳锦如气得恨不得吐血,答案如今在她眼前,自己真的不想相信。

飘柳院依然是那样的围墙,守门的老孙还是在打盹,一两声狗吠,把他警觉地从和周公的相会中抽离,脑袋拨浪鼓一样地乱晃,看清来人后,立马打了灯,将大门打开,吩咐了一旁的小厮去干点什么。

“您们里边儿请”老孙恭敬地牵引着一行人,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车辙的声音回响。

柳锦如还是回到了飘柳院,依然是那样的围墙,只是这次,在柳锦如眼里,这围墙好像矮了些许,十几年了,她终于逃了出去,回看着四方的墙垣,根本不高。

捆住猛兽的从来也不是那根脚链,而是日久以来被磨灭殆尽的血性罢了。

柳锦如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这些人一进飘柳院,跟回家了似的,跟自己一样。

他们走的那条路,柳锦如不算陌生,那是通往飘柳院的仓库,也是这么多年飘柳院这个财宝库的核心,布帛丝绢,金银珠宝,奇珍异宝,都存于此。

那群人浩浩荡荡,迎面走来一个人,看清来人的脸后,柳锦如生理性地反胃。

是她的叔父——柳翩霆,他衣着华贵,此人从来毫无低调之时,总是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首富,金银珠宝全套在身上,留一个猥琐的山羊胡子。

叔父将几人带着朝地下库房走去。

柳锦如打量着这处院落,外形上看,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但是今日好像少了点什么,柳锦如突然想起来了,今天,自己的堂弟,也就是叔父生了三个女儿后喜得的宝贝儿子,竟然还没有出来唱早歌一首。

自从这个仔出生后,叔父终于松了口气,飘柳院总要有个继承人,自己生不出儿子,几个闺女也没有柳锦如聪明,他那夫人再不生个儿子出来,只怕这飘柳院的金山银山,都被迫献给柳锦如这个死丫头了。那群顽固强势的老族人,一向只看重继承人的才能。

柳锦如想起这弟弟出生时,自己也才十岁左右,已经是平京城内外出名的神童了,叔父将刚从肚子里拿出来,一身鲜血的堂弟从头到脚地狂亲,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典雅不典雅,口水乱糊。

“我的心肝我的宝我的亲祖宗……”叔父一顿乱蹦的恶心语言,让小小的锦如耳朵受到了污染,一连三天,柳翩霆不让除了柳锦如的任何一个人抱这个孩子,只说着要把这丫头的聪明全吸走,柳锦如并不生气,她也不想这么聪明,在她十年的人生里,她没有因为聪明得过一个好处,或是躲避过一次毒打。

自此,柳翩霆就开始了他的癫狂扶子路,柳争五岁以前,他四处寻药,想把孩子喝聪明点,后来,柳争六岁了还不会说话,这夫妻俩快急出病来,硬是责怪柳锦如这个天煞孤星,说是她害得他们的宝贝争儿成了这样。

柳锦如觉得,柳争是喝药喝的,哪家的小孩从小到大,能喝这么多的补药,活到现在都是命大,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嗓子都给他爹毒哑了。

后来柳争终于会说话了,柳翩霆喜出望外,把天下名师都请过来给孩子上课,柳锦如那时已经自学成才,也不再需要很多老师的照顾了,只是对于叔父将自己身边所有老师都调走这件事感觉很是恶心,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埋头读书。

柳争的嗓子还是经常犯病,不能说话,十岁开始,柳翩霆不知听哪个江湖庸医说的,让他每日辰时在院内高歌一个时辰,开阔嗓子,排出浊气,嗓子也会好好的,这个习惯柳争一直坚持到现在,柳锦如出嫁当日,柳争都一如既往地在院内高歌着,喜悦的调子配上柳锦如哭丧的神情,更显凄凉。

不过,那些药也没有完全毒害柳争的嗓子,这孩子唱歌着实好听,比那艺坊的歌姬还要好听,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被他爹逼的。

“爹!我今天还没唱歌”柳争的声音传来,声音听起来不算清楚,好像隔着一扇门传出来的。

“少说点话,今天就在屋子里唱,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出来”柳翩霆大声说着,整个院子突然死一样的宁静,柳翩霆在这个院子里确实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孩子怎么如此积极了?”柳锦如心想,继续在最后面推着车,一路走着,终于到达了地下仓库,地下的凉意袭来,叔父让他们将推车放在门外,

“你们开始搬,一件一件往里搬”

柳锦如心里是气愤的,还是照着做了,她想等到最后,看看叔父要做些什么。

一群人一趟一趟地往下搬着,脚踏上一节节石梯,地下库房阴凉宽阔,屋内是一个个竖直排列整齐的木架,架上铺着一匹匹极为华美的锦缎,锦缎上绣着漂亮的云纹,灯笼的照耀下,上面的纹绣宛若细碎的星点,微微浮动。

一旁嘛,自然就是一箱箱金银珠宝,这些黑衣人也许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柳锦如知道。

走到楼梯的尽头,隔近才看清,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缠着几把生锈的铁锁,叔父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熟练地开了锁,将锁链和锁一同扔在地上。

入眼,是一片巨大的兵器库。

柳锦如此时正搬着几杆长枪,脑子飞速转着。叔父这样子,不仅仅是私运兵器了,这是私运兵器加上私藏兵器,一藏还藏了一仓库。

叔父是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他愚蠢迂腐又恶毒,自卑狡诈又虚伪,他在朝廷也没有什么实权,一个人做不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四下安静无声,柳锦如仔细算着,已是辰时了,飘柳院建于闹市之中,主要是为了方便监管四周的商铺,按理说不会这么地安静。

“飘柳院地下库房采用北洲的蚊音石制成!”柳锦如心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北洲多山,寒冰石,蚊音石都是北洲的特有石头,蚊音石能隔绝外音,里面就算歌舞升平,外面也难得听到,是柳锦如的爷爷重金买来的,如今蚊音石几乎绝迹。

这些兵器在此处储存,纵使军队在此训练,外面都听不到任何动静,借着闹市的喧嚣,根本没有声音,实在是一处好地方。

“莫非是吴家?”柳锦如仔细想着,吴家是朝廷新贵,吴广才受皇上重视,得意洋洋,按理说不会做造反这种蠢事啊……

黑衣人一趟一趟地搬着,叔父就站在一旁监督,像是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柳锦如仔细查看着,整齐的步伐响来,柳锦如一行人刚好搬完了最后一批兵器。

为首的男人上前报告给柳翩霆,柳翩霆又一个人进去清点,柳锦如忍无可忍,此时终于准备掀下面罩,和柳翩霆当面对质。

她一定要问清楚。

柳翩霆点了点头,双手抬了起来,在空气上摇晃。

箭的声音。

柳锦如十几年来,最敏锐的就是耳朵,双手方才就握上了寒冰刀,一瞬间甩开,劈断了射向她的那根箭,回头,地库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举着弓箭之人,齐齐地射向面前的几个黑衣人。

方才的黑衣人齐齐倒地,只有柳锦如一人在苦苦支撑,见她如此,那四张弓箭齐齐转向了她。

柳锦如趁着翻身劈箭的功夫,立马摘下了面罩,大喊一声,“叔父!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柳翩霆愣了一瞬,一双手又抬了起来,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停!”

柳翩霆走上前,看清来人后,眼睛眯了眯,柳锦如并没有干站着,立马上前,用寒冰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自己的亲叔父,但是柳锦如从来就没信任过,或是真正尊敬过他。

刀尖抵向叔父的时候,柳锦如无意间踩到了倒地之人的手,看着这不知名姓的五人,柳锦如有些难过,想起了被自己换下衣服的,那个现在依然躺在郊外的男人。

方才只顾着自己的目标,对他有些愧疚,如今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莫名帮那男人捡了一条命。

“柳锦如!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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