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反贼

“叔父,别动!”柳锦如说着,“让他们出去,我有事问你”

“柳锦如!你这灾星!你怎么还活着!”柳翩霆大喊着,嗓子本就抵着刀,如今震颤着大喊,被尖利的寒冰刀划出血来。

“我当然活着,叔父,看到我你很难过吗?”柳锦如咬着牙说着。

“滚!你们都滚出去!”柳翩霆大叫着,那几个弓箭手听了命,一一撤离,地库里只剩下四个尸体和这叔侄两人。

“放开我!柳锦如!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柳翩霆拼命挣扎着,小时候,自己也被父亲,也就是柳锦如的爷爷放入山林苦训,长大后,他对此深恶痛绝,再也没有练过武,只有一身成年男子普通的力气,哪里是练过十几年,如今又得高人真传的柳锦如的对手。

“你不敢杀我,柳锦如,你要是要杀我,我恐怕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柳翩霆笑着,他不再挣扎,像是在用自己的语言攻击柳锦如。

“是啊,我不会杀你,叔父”柳锦如着重强调最后几个字,“我只问你,这兵器库是怎么回事!回答我!”

“你要是告诉我,我会替你们想办法,飘柳院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是咬着这条路,走到死,到时候我们全部都得陪葬!”柳锦如似乎觉得还不够唤醒他,又补充着,“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柳争!都得死!”

“我就是为了他!”柳翩霆大吼着,“就是为了他!我才去巴结新主!”

“你小点声!”柳锦如用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柳翩霆这蠢人,还造反呢,生气的时候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要小声说全忘记了。

柳锦如想让叔父全盘托出,自己好想计策帮忙,她并非想救这群狼心狗肺之人,只是自己的父亲一生善良,自己呢,从出生以来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凭什么要因这群蠢人被连累,都被扣上反贼族人的称号,小命也被夺了去。

“告诉你也无妨,我不会放你走的,外面就是训练有素的强兵,你打得了一个,你打得了一大群吗!”

“我告诉你!你如今回来,要么就和我们一起,辅佐新主,要么就是你说的,一起掉脑袋,我如今有了新主,再也不用去巴结吴府那群人!你以前那些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你自己选!”柳翩霆字字句句地扎进柳锦如心里。

柳锦如没有因他的生气扰乱思考的大脑,她从小被骂,已经习惯从一系列躁狂的语句里冷静地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叔父的语气来看,不是吴府”柳锦如想着,先排除了最开始的吴府。

“柳争仕途,我会帮他想办法,你何苦走这样的路,搭上全族的性命清誉!”柳锦如极为生气。

“你先放开我!”柳翩霆大吼着。

柳锦如还是放开了他,如今杀了他也没用,自己从出生起,就被迫和他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了,柳锦如紧紧地用手握着寒冰刀,鲜血流了出来。

此刻不杀他,自己就是反贼的族人,杀了他,自己就是杀亲恶毒的反贼,还多了个称号。

凭什么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下辈子,自己哪怕选择出生在温济舟那样的江湖之家,日子穷苦些都好,总是自由自在的,不至于一族人一百个脑袋串一起,领头的脑袋被点燃了,一整串都得被烧成灰。

世家大族,全是如此。

“我告诉你!我没有退路了,被迫的或是主动的,重要吗!飘柳院如今落魄了,朝廷不重用我们,吃的还是你爷爷为先皇犬马一生的老本,新主只要登基,我们便是第一功臣,你个死丫头,就因为你跑了,吴家在朝堂上百般针对我们,本来我是打算靠你这桩亲事和他们攀个亲事,都怪你!”

“你知道吗!吴广才说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要让我们飘柳院血债血偿!朝廷本就不重用飘柳院多年,吴广才再一折腾,脑袋都不保,左右都是死,不如走个险路,还有一线生机!狗日的,要不是新主在朝廷上帮我们说话,我这脑袋不知道丢了多少回了……”柳翩霆一个劲儿地抱怨。

柳锦如听着,咧嘴一笑,笑她叔父还是这样得蠢,低估柳锦如的智力,“叔父,事已至此,你还骗我,你这些话,骗骗族人就行了,拿来骗我柳锦如,你看我会信你吗!”

“你什么意思?”柳翩霆愣住了,自己还是小看了柳锦如,她从不是任他拿捏的弱兽,柳锦如是他拼命,反复关押囚禁才能锁住的猛兽。

“飘柳院不过是御商,这些年院下的商号都经我手,没人比我更清楚”柳锦如眯着眼睛,极其不屑地瞪着柳翩霆。

“我不过离开几个月,短时日,天下这么多的商号,靠你们几个蠢脑袋,能做些什么掉脑袋的事!你在朝廷无权无势,怕是连株连九族的机会都没有吧!任他吴广才捏造,也不至于是罚些钱财罢了,你如今做的事,才是真真实实地把自己捆上案板,成为刀俎下瑟瑟发抖的弱禽!”

“叔父,你我都长着一颗狠心,你对我太过了解了,所以你从小恨我又怕我,殊不知,我也一样!”柳锦如上前,一步一步紧逼着柳翩霆,“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柳锦如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叔父的话内实意,柳锦如实在一听便知,他想展现自己参与谋反的正义性和被迫性,柳锦如一想,他估计就是这么和族人说的,他们不懂朝堂,不懂飘柳院的经营之策,只听柳翩霆一人之言,估计被骗得团团转。

柳翩霆嘴唇颤抖着,不出声,柳锦如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聪明,在她面前说几句话,她就能判断出你的话内隐瞒之事,若是小时候,自己还能上手去打,如今她的力气已经超越了自己,只能自己气得咬牙颤抖。

“叔父,我都不用猜测,你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千方百计地当着族人的面贬低我,说我狼心狗肺大逆不道,引起公愤后朝他们打吐苦水,说飘柳院在朝廷岌岌可危,再对几个亲近之人说出自己被迫谋逆之事,我没猜错吧?”柳锦如冷笑,直勾勾地盯着柳翩霆,柳翩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明明穿着狐裘皮衣,此时竟然浑身发冷。

“是!我就是这样说的!飘柳院日渐式微,朝廷屯粮养兵,样样都得从飘柳院拿大头,我们再这么被掏下去,就算不死也得穷空了,到时候整个院子都得搬走,成为那低贱小民,住进山野农村!”柳翩霆振振有词。

“都怪你!不是你,吴广才不会气地大肆宣扬飘柳院的财富,让朝廷一阵阵地拿,吴广才报复我们,打压我们,都怪你!”

“那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祖父祖母奋斗一生才将飘柳院建成了如今的模样,到了叔父你怎么就成了苟延残喘的空壳了,都是你刚愎自用,咎由自取!”柳锦如还没说完,柳翩霆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柳锦如接住,猛地一甩,柳翩霆摔了个踉跄,柳锦如直直地朝他走去。

“我说错了吗!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将我嫁给那个杀人犯,就为了你的一己私欲,我柳锦如不是你供台上摆放的献祭品,自然会抵抗,会逃跑,没有你想的联姻这种蠢办法,飘柳院还真不至于此!”

“好,你清高,你有胆,你是圣人,我倒想和你换换!日日过那舒适的小姐日子,不用去朝廷上左右逢源,还受到小人的挑衅屈辱!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受飘柳院供养十几年,用你这具身体换飘柳院的前程,有何不可!你有本事就把我这十几年养你的饭都吐出来,把我养你长的肉都割给我啊!”

柳锦如没忍住,生理性地想吐,不知道从几岁开始,被叔父责骂的时候,和他争辩起来,就会胃痛想吐,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得不蹲下,蜷缩成猫儿一样,死死地揉着胃,叔父乘机,骂势更凶,自己胃绞痛,恶心地说不出一句话。

柳锦如身体冒了冷汗,这一次,她冒着恶心,右手抚着胃,死死地盯着叔父,颤抖着向前走去,柳锦如捏了自己的一撮头发,细细地割了下来,青发落地,她悬了二十年的心一起,踏踏实实地掉到了地上。

柳翩霆目瞪口呆,这丫头这次回来,虽和原先一样,还是一脸谁都瞧不起的模样,但这次的眼神里,总透露出一种烈气和毅然,和那群为了新主卖命的死士一样。

“你!”柳翩霆吓得直直地指着柳锦如,脑子里在思索一切辱骂之词,想用在她身上。

“我,柳锦如,从此和你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你听明白了吗,柳翩霆”柳锦如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直呼姓名,柳翩霆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我早就受够这种苦日子了,我告诉你,就算我爹娘在,也会理解我这么做的,他们是你们这群老顽固眼里的反叛者,我也一样!”

“这些日子里,我日日野菜烂肉,布衣草鞋,心里却从来没这么痛快过!这种日子过不死人,是你们在这高门深院里过得久了,舍不得了,遇到蝼蚁大小的苦,就觉得过不下去了,祖父祖母是这么过来的,我娘也带着爹这么过了好多年,你们所谓老百姓的苦日子,你们过不了,我能过!”柳锦如甩了手,径直朝门外走去。

柳翩霆气得不行,柳锦如冲了出去,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几个人,齐齐挡住了柳锦如的出路。

“让她走!她从今以后,再也不是我们柳家的人了,让她滚!白眼狼,枉我养你这么多年!”

“柳大人,新主恐怕不许”其中一人向柳翩霆行礼,“既然她已经知晓这些事情,只能和您的小姐公子们一起留在此处了,来日新主事成,也好共享富贵”

那人方才狠厉地射死了几个倒地之人,如今却一副恭敬的样子,他表面上恭敬谦和,柳锦如却从他眼里看出了掩盖不去的杀意。

“你们……”叔父在后面说着,“随你们,我就当家里进了只野狗”

柳锦如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叔父,她并不打算走,此人的话刚好顺了她的想法。

留在此处,她还能想办法周旋,飘柳院虽然是漩涡的中心,但是起码她能掌舵,总不至于站在远离漩涡的岸上,哪天被莫名地卷入淹死。

那群人将她带到前院,也就是她的堂姐堂弟家里。

……

阿明醒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分明是大冬天,浑身只剩下里衣,却暖和无比。

自己像是被人打晕,躺在了雪地上,身体是冰冷的,可是体内却滚烫无比,自己像是疯了一样。

阿明看到自己的衣服全不见了,这是被人抢劫了吗?怎么自己小命还在。

没空管了,他想起出发之前,同行的阿贵跟他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去太子府邸,你只说抓住了三皇子的把柄”

阿贵跟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说这都是自己打听到的,他们一行人干的活,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钱得的多,但不一定有命花。

阿明冻得直哆嗦,看天色,已是傍晚了,夜晚的山林,他不敢呆下去。

自己本就孑然一身,想着讨口饭吃,逃走也会被追查到死,不如听阿贵的,去试试,指不定能得贵人夸赞,再谋个差事。

再拿不到一分钱,他无法熬过这个寒冬,连日的寒雪冷雨,沧元国从来没有这样冷过,薪炭那样地贵,粮食的价钱也翻了好几倍,好几个邻居家的老人都被冻死了,邻居阿福的妻儿冻死了,阿福也不活了,一家人就葬送在一个深夜,阿明替他们收尸,心里太不是滋味。

他怕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只是自己只怕更惨,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没钱也得死,不如提着脑袋去闯闯。

阿明对平京城再熟悉不过,太子东宫在皇城外,离这里不算远,阿明穿着单衣,瑟瑟发抖,他奔跑着,希望能快点到达,也能在跑步时暖暖身子。

终于到了这座华丽的宅院外,阿明躲在树后,这里似乎晚上还有灯火,传言太子日日苦读,最爱在深夜研读兵法古籍,听说还被皇后批评,说他太用功了,要注意身体。

太子殿下呢,却坚定地说,不能让睡眠影响学习,只是不知道这宫闱内的皇族家事,是怎么传到他们这些老百姓耳朵里的。

阿明没有贸然上前,他太了解门口那些士兵了,他们大都阿谀奉承,见人下菜碟,自己前去和他们说,求见太子,还没开口就会被赶走。

因为这些人,恐怕他们自己都见不了太子,更别说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去亲自帮这个平头百姓求见太子了。

阿明在等,以貌取人是没权没势者的保命符,他太会看衣服了,他在等一个锦绣华服的人出来,哪怕不是太子,也是一个身份尊贵些的侍从贵人,起码能帮他说上话。

等了一炷香,阿明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终于走出了一个人,阿明立马整理了衣冠,朝那人走去。

“大人安,小人有事相求!”阿明见那人一走出来,自己立马跪了下来,果不其然,守门的士兵上前来拦他。

此时出门的,正是太子的近侍和吉,自从太子在他父皇母后,以及天下人面前,树立了勤奋好学的公众形象,自己是真受苦,每晚还得陪着他一起,好不容易忙完了,正打算出门透透气。

和吉很不耐烦,看来人装束,穷人百姓一个,为了太子的公众形象,自己还是不能太过高傲。

“你说”

“事关另一位贵人,不便在此多言”

和吉更不耐烦,阿明察言观色,见来人有些不耐烦,忙着说,“古有泰山,无人无水”

阿明期待地看着和吉,阿明认识几个字,想这太子周围的贵人,大都是读过书的吧。

起码,比他认识的字多。

这话,身边的士兵是听不懂的。和吉闻言,愣住些许,意识到他的话外之意,对上他坚定的眼神。

“把他带进来”和吉吩咐着士兵,这些守门士兵,闻言便知道意思,忙着从头到脚地搜阿明的衣服,阿明身上的匕首刀刃,都在外衣上,被别人拿走了,自然什么兵器都没有。

和吉向前走着,阿明跟在他身后,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

待他们走后,守门的两个士兵偷偷嘀咕着,分析这人的的话外之意。

“泰山在哪?我反正没去过,没有人,也没有水,那得是座荒山吧”

“是啊是啊”

最近更了几个小短篇,是作者的另一本《江湖随记》,对柳锦如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前去看一下?(???ω???)?,温济舟的以后大家感兴趣的也会一起写在番外\(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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