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江芮欢还没有睡醒,凤鸣宫就如菜市口般热闹了。

江芮欢是被映云唤醒的,突然转移到陌生的环境,夜里她睡的很不安生,前半夜辗转难眠,过了四更天,身子骨疲乏极了才生出些许睡意。

她懒懒地将头抵在床幔上,难得赖床,缓了缓还是很困倦,眼底也一片青色。

挣扎片刻,江芮欢坐起来,映云已经将盥漱的东西准备好了,她接过口盅,略微抱怨:“那些嫔妃现在来这里作甚?”

映云替她系上衣带,笑道:“主子莫不是忘记了,皇后是六宫之主,如今搬回正宫,嫔妃们自是要前来请安。”

江芮欢怔了怔,她从未享受过皇后的待遇,倒真是不太清楚这些,就连进宫前嬷嬷的教导她也早已记不清了。

江芮欢拾掇好去大殿,嫔妃们正在一递一句的交流着,见江芮欢出来了,除去几位受宠的嫔妃仍在说笑,其余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殿内燕燕莺莺齐聚,把大殿塞得满当,虽多数嫔妃昨个都见过,但凑在一起,江芮欢也就分不清了。

“娘娘深居后宫三年,如今才搬回正宫,倒是摆起了架势。”

“可不是,姐姐叫妹妹们好等呢。”

江芮欢闻声轻笑,不气也不恼。

后宫中总有那么些仗势欺人的玩意,仗着皇帝的疼爱怙恩恃宠,连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

江芮欢坐上凤椅,下面的嫔妃都自觉地以高至低位排开,屈膝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纵然有几人心高倨傲,在此情形下,也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免礼,都起吧。”

刚才开腔的两人江芮欢看着眼生,应是昨日没来过,上下打量一番,也猜出**分。

前者穿着嫣红花钗的长锦裙,外披罗娟纱衣,华钗冠上,插满精致的金饰珠宝,上下花团锦簇,柳娇花媚。凭以钗饰的数目都足以彰显身份的尊贵,此人应是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丽妃。

而另一位,姿态倒不如前者妖娆,反而稍显臃肿,说话时手掌置于腹部,身怀六甲倒是给足了她底气。

宫中目前怀有身孕的妃子不算多,可江芮欢也未曾一一见过,是谁尚且不能断定。她听闻,有柳家女,深得陛下厚爱,身怀龙嗣,龙颜大悦,由嫔升妃,其父沾光,官升一品。

“给柳贵妃赐座。”

“不,给在场怀有龙嗣的娘娘们都赐座。”

江芮欢连着两句话都掷地有声,在场的嫔妃都听到了,皆屏住呼吸。皇后此番言论,明摆着有弦外之意。

柳贵妃怀的是龙嗣,其他嫔妃怀的亦是,在江芮欢看来并未有何不同,却不知宫中传闻,柳贵妃肚子里怀的是皇儿。

若真是皇儿,何其珍贵。

宫中二十二位公主,却无一位皇子。圣上登基时已是而立之年,尚且有四五个子嗣,可惜祸福无常,皇子病的病,残的残,没多久都相继死去。

这两年,皇上宠幸的妃子不计其数,怀上龙嗣的也甚多,但是能顺利产下子嗣的却寥寥无几。

·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商讨着政事。

“皇上,平凉知州上报,连绵的秋雨致使平凉地区成熟的作物发芽、霉烂,如今粮食产物大减,请求朝廷拨梁,赈济灾荒。”

皇帝正在打瞌睡,忽然被唤,扬了扬手敷衍道:“嗯好,拨梁,卫相做主便是。”

“皇上,不妥。”江嘉年出声阻抗:“朝廷曾向地方发放银两,救灾即救命,保住灾民性命尚可,再增加粮食,难免会使地方官员中饱私囊。”

卫翼哼声:“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担忧官员中饱私囊而坐视民死,此乃是因噎废食之举。”

江嘉年却不饶:“平凉隶属于沛王封地,此前沛王大量续集粮食,此时为何不拿出来赈灾却向朝廷讨求?”

两人争辩不休,硬生生把楚襄的睡意折腾没了,他看向杨永,问:“齐王怎么还没来?”

杨永弓腰:“奴才早就派人去请了,王爷应是在路上耽搁了。”

楚襄面色已经露出不耐烦,皇帝召唤臣子,谁不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就齐流逸,每次请他都至少得等半时辰。

楚襄说:“去去去,你去唤他。”

杨永应声,立马退出殿堂。

才走出拐角,不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让他一怔,他看了眼之前传唤的小太监,知晓王爷应是在此驻留良久了。他走上前,屈膝毕恭毕敬道:“奴才见过王爷。”

齐流逸不为所动,目光停留在那片木槿花中,似在琢磨,片刻后开口:“秋狝也拖了许久了。”

杨永懵了下,秋狝十月就应当开始了,可是皇帝并不喜这种户外的运动,也不擅长骑乘,每次提起都极其厌烦,于是秋狝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等杨永回答,齐流逸便已侧身前往正殿。

殿内,居前的两人还在为拨梁赈灾的事务吵得不休,由暗讽到辱骂,儒雅风度都弃之脑后。

“啧,金銮殿今日好生热闹。”齐流逸悠悠开口,手中捻弄着淡粉色的木槿花,花娇而柔,连带着人都无端生出些许柔意。

楚襄闻声倏地站起,语气激动又颇含抱怨:“齐王可叫朕好等,赈济灾荒这事你有何看法?”

闻此言,众人屏住呼吸,当朝首辅与齐王不对付的事情朝堂之上无人不知,若称齐党为奸臣,卫翼便是清流党派的领袖,此时将问题抛给齐流逸,无疑是见微知著。

齐流逸始终垂目,一言不发。

他不语,众人皆屏息静候。

只见齐流逸手中的花瓣尽碎,这才撩起眼皮看向皇帝,说:“北有平凉,南有广陵,皆是需要朝廷拨梁的地域,国库有限,不能两全亦不能不公,本王也想不出好法子。”

他语气故作为难,顿了半秒后又开口:“秋狝在即,不如来场狩猎赈灾,将狩得的猎物送去各地赈济灾荒,至于能否达到救灾的效果,那便全凭在场各位的本事了。”

语毕,殿内一片唏嘘。卫翼紧皱着眉,深知这奸臣没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乱。他伸手指向齐流逸,怒道:“荒谬,从古至今,何曾听过狩猎赈灾?”

“是啊,确实从未听闻……”

群臣不敢张声,私下左右窸窸窣窣起来。

楚襄也颇为震惊,细想围场逐鹿的场景,脸色露出些许恐惧,出声:“朕也从未听说过,要不还是——”

“这不就听到了。”齐流逸说。

齐流逸说话时神色如常,可站在那就无端生出寒意。楚襄立即噤声,吞咽了下口水:“既是从未听闻,那便由朕来开创先例,若无其他事,就都退下吧。”

“皇上三思,赈灾不是儿戏,暂且不说运输粮食的路途远耗时日,光秋狝就长达二十余日,救灾如救火,百姓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卫翼说。

“臣附议,卫相言之有理,生食不易储存,北上和南下的路途都波折,怕是半途就成了腐肉。”江嘉年应和道。

楚襄讶然,本是意见不合的两人突然一个鼻孔出气,这该如何是好。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齐流逸。

齐流逸唇角露出几分嘲意,论卫翼心系百姓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江嘉年是什么东西,此番偏向卫翼,不过是想多少分杯羹,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若是有人得意,那他偏偏就不尽人意,云淡风轻道:“朝廷若是不拨梁,百姓亦是等不了。”

“你……”卫翼凝噎,手指因为气闷而颤抖,末了,拂袖而去。

轻飘飘地言语给人带来的却是绝路,鬼面罗刹发了话,纵使万千怨言,也只能忍着。

退了朝,楚襄就疾步追赶齐流逸,江家的事可让他苦恼良久,他必须得问清楚。

虽是如此想,临近时却趑趄起来,并肩走了许久,他才开口:“流逸近日公务可是繁忙?”

齐流逸回:“尚可。”

楚襄点头,自顾自道:“看来是颇为繁忙,朕几次三番来找你,你都不在宫中。”

齐流逸抬眼:“皇上有要事?”

“那倒没有。”楚襄笑了笑:“流逸今年也二十又五了,可曾想过娶亲?

齐流逸停下脚步,侧首:“皇上莫不是想给本王赐婚。”

楚襄愕然,齐流逸何时问过此话,每逢他提起婚事,齐流逸都是瞬间冷脸,根本容不得他多言。

楚襄缓了缓,莫名地惶悚不安,谄笑道:“堂堂西楚的齐王,要什么女人没有,别说赐婚,哪怕是朕的后宫佳丽,王爷相中也可以随时取走。”

“随时取走?”齐流逸重复道,倏地发笑。也是,在这狗皇帝眼里,女人不过是物品罢了,可买可卖,可随意夺取。

“嗯!”楚襄连连点头,声音坚定,心里却惴惴不安,舔了舔唇,颇有忍痛割爱的架势,问:“王爷相中了哪位嫔妃?朕这就派人给你送去。”

齐流逸眼底闪过一丝阴戾,忍着那股厌恶劲,说:“本王对女子不感兴趣,对后宫的女子更甚,望皇上日后慎言。”

这副面孔令楚襄毛骨悚然,下意识捂住嘴,堆笑道:“朕明白朕明白,流逸尚且年轻,不像朕,而立已过,势必要捉急些,况且朝中群老东西总是催朕立储,是要把朕活活累死不可……”

楚襄还在碎碎念,再抬眸,身旁人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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