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东极东海

十一日,出师祭天。

羽王拜轩辕琭为主将,郭效、郤微为副将,督军顾邵之,统帅中央护军八万人,另调泯水郡郡王季孙薄二万兵甲,又派遣季孙漆昊督运粮草辎重,共赴西南边郡支援。

行至稽山,因着山道险阻难行,兵马困顿,统帅轩辕琭又分兵两路,着军师顾邵之与副将郤微率七万大军就地休整三日,自己领一万轻兵绕道西行,中郎将郭效随行。

是日,漫天大雾。

诸将兵士困于山道险要之处。

夜色近暗,密林幽深,派去探路的斥候又久不见回报,正是进退两难之境。

他统领的兵卒皆是飞羽,虽训练多时,能旦夜飞行数次,但羽翼单薄不能长久,也行不得高远,实不能与之相比,又因着西面多山岭,这山中又潮湿多雾,羽翼沾染了水气,厚重不堪,全军试了几次不得展翼飞行,只硬着头皮走这陆路。

连日赶路,士卒本就疲弊,又遇上这诡异天雾,突降在这山间密林小路,只怕有伏兵疑使,麾下兵将于此颇有怨言。

郭效再三请示,车疲马困,人心动摇,是否暂作整修?或委派兵将据守此地,速速回军。轩辕琭当即否定,他亲下安抚,承诺行至山丘之处,立即安营扎寨,休憩填肚,又重新着人探路。

新派的探将刚走,这之前的探骑便赶了回来,回报来说,前途漫漫无所止,要想越过这云深雾绕的山林,不知要行军至何时。

郭效在旁语出讥诮,他本就看不上他分兵用策,冷眼瞧他驱使部队日夜赶路,现今落入这两难境地,只等看他笑话。

轩辕琭欲招导引之人详问,兵将来报,前军已遭伏击。

郭效即问:是否撤兵?

轩辕琭摇首,派了随行侍从信修,引亲兵增援,自与向导密语。

郭效斥问: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敌军来袭,仍不引兵退还,若再一意孤行,恐要铸成大错,兵败如山倒。

轩辕琭道:未见兵将领军下攻,只怕是虚张声势,不足为虑。兵法言:敌军过境,勿击首尾,首尾纵败,中军力全,尚不能一举挫败,必困险自身。如今前路硝烟四起,鼓声震天,箭飞若雨,看似声势浩大,不可抵敌,实则虚以造势,骇兵恫将以退强敌。我等只需援军相助,敌兵不战自退。

他面色沉稳如波澜不惊之镜面澄澈无暇,眼中凛烈若锋利轻捷之万箭蓄势待发。

此后,果如他所言,不久敌军即退。

他稍作整顿,继续行军,却并不向西而行,往东南方向前去。

郭效大惊,难道不是前往西境?他虽犹疑,过此一往,只作领命听从,并不再出言讥讽。

肃豫听得回报,早在泯水与邑城交界之处,集结大军,以候战起。他们则在贸关一带分兵两路,一路直取西道,渡过泯水,往西征战,一路行军险要,绕开水道,奇袭后路。本来这兵法策略是军中机密,商定下来也不过数日光景,肃豫大军又是从何处得知,并能及时调遣兵卒,在此处设防,故布疑兵,使我方被假像迷惑,左右犹豫,进退不得,只等援军到来,将我军一举歼灭。

他现下虽能想得通透,但当时情况紧急,见着旌旗遍布,又听得锣鼓不休,杀生震天,他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懊恼之余只想弃兵逃跑,哪里能想到这虚虚实实的诡异招数,好在这轩辕琭胆色过人,临危不乱,判断形势果决精准,直击要害,总算没有陷入圈套之内。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肃豫来势汹汹,若非探听得军中虚实,只怕是有心人故意泄漏。现在转移军队,另做打算确是权宜之策。

这轩辕琭年纪尚轻,若论资历也比不过自己,据说是一直幽禁别院,想必也不会有领兵打仗的实战经验,但依现状来看,他处事不惊,深谋远虑,实在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只是朝中局势奇谲诡变,比之这战局还要神妙莫测,他参不透,更不想趟这趟浑水,白白污了自己鞋,却替他人做嫁衣。

郭效心下已有打算,暂且不表。

月影入水,清冷孤寒,尾俊躺在木船上,嘴里嚼着干草,望着天上那轮新月。

过去的很多年月,他都在水里度过。那时他不愿一直呆在水底,常常游上海面,去望那初生的月。

月色柔美动人,或朦胧隐约、或清晰明亮,总会叫人情不自禁地歌唱。在求偶的季节,这样的歌声总是连绵不绝的。鲛人的歌喉轻灵空绝,动人心魄,比二月春辉还要暖人心肺,比三月莺啼还要婉转动听,确可值千金,他啐掉口中草叶,不屑地一笑,这水上之民,总是用粗鄙之物衡量世间美好,真是愚不可及。

他却很久很久没有再唱,他又张了张嘴,终而合闭,似乎这种勇气比他秣马厉兵,抵挡千军的气概还要显得珍贵。

他笑过一声更觉得凄楚悲哀,脸绷得自己都难受。

“尾俊,尾俊!”

他听得有人喊他,头一偏,眼一眯,见着岸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回晃动,不禁笑了。

“你怎敢直呼我的名号?”尾俊将船划靠近岸,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他们怎么让你出我房间里的?”

他连连嗔怪之时,船已经离岸很近,璞玉两条小短腿微微向前一跨,立时登上船来,但她小身板很不稳当,直直摔进他怀里。

“你这又要投怀送抱么?”尾俊咧着嘴坏笑,样子恶劣得叫人看了生气。

璞玉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重哼一声,噘着嘴巴气乎乎想骂两句,看到他好整以暇地等她发话,便压了压火气,仰起自己脑袋瓜,甜甜笑了笑,一副可怜无辜的小模样,“我说夜里天气寒冷,要给你送件衣服,蘅芜姐姐就同意了。”

“我们什么时候亲密到这般田地,要你来给我添衣送暖?他满面笑容地盯着她,一副探究到底的口气。

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全然不在意,眼底的笑意更加猖狂,惹得璞玉直想破口大骂。

“蘅芜、蘅芜——”他撑着头,笑道:“那你给我的衣服呢。”

璞玉瞧着自己手中毫无一物,一拍脑瓜叫道:“糟糕,走的急,怎么把这个忘掉了。”

她一时间把那挫骨扬灰的愤愤之情全全抛散了去,一心想着他又要嗤笑自己,该作如何应对。

尾俊出乎意料的友善,似乎并不介意,并且一点追究的样子都没有,只是指了指船的另一头。

“你坐那头去,小小年纪就这么沉,我还没抱过像你这般笨重呆傻的丫头呢,一会儿不要把船给弄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很是随意,仿若这话是个既定的事实,而她真真如他所说一般是个炙手的麻烦。

“你个大男人,一惊一炸的瞎嚷嚷,该不是怕水吧!”她毫不退避地与他斗嘴。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回嘴,可他的神色十分怪异,她说不清楚,但心里已有三分明了,“你一定不会游水!”她立刻万分笃定、毫不客气地给他指了出来。

“我不会游水?”尾俊轻奚道:“我是怕你掉下去,重重地,沉到池里去。”

“才不会呢!”璞玉趴在船的一头,用手舀着碧青碧青的池水,轻快地说道:“我游得可好了,有一回还一直游去东海了呢。”

“东海……”

“那里的水可比这里深得多得多,颜色也是瑰丽绚烂,万分的奇妙,就像翻转过来的天空,熠熠的铺着晨曦,莹莹的闪着星光。那浪花一串一串起着波涛,一层一层打在身上,时间长了都有些发疼,大师父后来还狠狠训了我一顿,可我一点不后悔,这是值当的,若是有机会,我还要去那里玩水。”

璞玉击打着池水,完全是一副小孩心性,撅嘴嗔笑道:“和你说你也未必能懂。”

对面没有声音,她转过身,发现他在痴坐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似乎要一直看到尽头。

“你怎么了?”

尾俊缓缓将视线收回来,轻笑一声,“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我真想看看呢。”

“你学会泅水,便可于鲸波万仞间纵身沉浮,当然,坐船也可以去到那里。”璞玉轻划着水波玩耍,“不过,东海离这里很远很远,大概没有那么容易到的。”

“是么?”尾俊眯起双眼,懒洋洋地歪身卧躺着。

“改天我教你凫水,坐船和游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笑了,似乎是真的笑了,连一向看不惯他的璞玉都要被这干净的笑容打动了,他面色恬淡若清波碧水,声音不低不高,就在她一侧耳际,轻轻说道:“好啊。”

璞玉回过身,尾俊巨大的身躯就横亘在她面前。

她一愣神,他已将手中的衣衫披挂到了她身上,月色照在他坚毅的侧脸上,说不出得清冷哀凉。

“不要贪玩了,这里的水总是很凉的。”他将她玩水的手收回,把她衣袖的水挤了了干透。

璞玉看不明白,痴痴盯着他,挪不开眼。

尾俊眼一抬,嘴一歪,笑得更得劲了,“小孩子嘛,生病最麻烦了!”

“我才不是小孩。”璞玉立刻反驳。

“哦?”他自然不信,嘴巴咧了大口子,开怀大笑。

他野蛮又粗俗,看着便心生讨厌,更不要说与之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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