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报纸上的地图可得,梅家的戏班子在五条街外的靠近郊区的地方。
背部靠山,中间环水,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住宅。
唐瞳在先找住所还是先面试的选择中摇摆不定了两秒钟,最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先去面试。
他才高中毕业,现在甚至连毕业证书都还没有拿到,现在去面试有点慌。
哦,对,他还没有学过交互传译。
———
另一边。
唐衍最后选择了和谈晚森结伴而行。
小孩子什么都怕,他也怕这什么时候走丢了不好和阿姨交代。
两边的有轨电车开始运行。上面吊着根绳子,下面就挂着一辆车,小孩看了很是感兴趣。
“你会什么?”唐衍低头问。
初中刚刚毕业的小孩子能会什么?
“不然我给你找个学校教书?”唐衍寻遍脑子也只找到这样一个职业,“还是去哪里当前台?”
“我会念生物。”谈晚森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可以参加工作的独特才能,“还有,生竞全国二等奖。”
“挺好。”唐衍无话可说。
“你会翻译吗?”唐衍经过一家学堂。
“不会,我英语都念不清楚。”谈晚森悲哀道。
“那去酒店当门童?”
“怕是酒店都不要我这种废物。”谈晚森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我太高了。”
初中的孩子将近一米七,站在酒店门口说欢迎光临是有点诡异。
“会弹钢琴吗?”唐衍看到不远处的一家歌舞厅。
“额……”
“呃什么?”唐衍低头。
小孩嗫嚅着嘴,欲言又止。
“会吧。”唐衍笑了下。
“嗯,会。”谈晚森破罐子破摔。他看见了街道尽头处的百乐门舞厅。
“到你赚钱糊口的时候了。”唐衍一拍对方肩膀,往路口走去。
———
弯弯绕绕找了好几次路,唐瞳终于站在了一个古代王府似的大门前。现在,门口的两个“保安”正警惕地盯着他看。
“你是谁?”一个少年问。
“来这里做什么!”另一个少年喝道。
唐瞳有点紧张,又有点好笑。
“你好,请问这里是在招聘翻译官吗?”唐瞳笑着问。
二位有点不确定。
左边的少年问右边的少年:“前两天好像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要不要去问一下?”
“可是他留着长头发诶,一看就是乱党那边的人。”右边的少年瞥了他好几眼,“万一他袍子里藏了刀枪进去杀了师傅怎么办?”
左边的少年沉默了。
你俩是表现不好出来罚站的吧?唐瞳听着那不算小声点悄悄话,有理有据地推断。
戏班子不仅坐落于钟灵毓秀的山水环抱之地,自身就建得气宇轩昂。类似于四合院的结构磅礴大气,完全和他印象里民国时期破败的戏班子不同。
所以这里梅氏的地位很高。或者说,戏剧的地位很高。
这里没来错。
现在“梅府”字所嵌的牌匾下,两个少年挑了一个进了大门,另一个虎视眈眈看着他。
啧,真有礼貌。
向内通报的结果很快出来。
刚才进去的那个少年带着一个年长一些的人出来了。
“先生。”他走下台阶,“请随我到府内等候。”
看来这个职业很火爆。不对。唐瞳回过神来:
“先生。”他首先行了个不三不四的礼,“我可否有幸知晓面试官的身份以及工作的要求?”
面前带路的人带他走过两道门,来到一个房间内。
不知是什么特殊的礼仪,他现在才回话:
“梅先生亲自接待您。关于工作要求,我们未能得知,一同由梅先生提出。”他为少年拉开椅子,“梅先生将于今晚六时回府,先生可否等待?”
六点天就黑了。
唐瞳礼貌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抱歉,我的朋友还在等我。”他的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可以改期吗?”
其实他的决定很正常,但不知怎么的对方的脸色有点奇怪。
“可以,先生。”对面的人把椅子又推了回去,“明天早晨八点钟。”
好奇怪。
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地方找不到一个俄语翻译官?
他好像看我不太对劲的样子。
唐瞳不知是自己疑心病犯了还是真的有问题。
再次被送到恢弘的大门口,唐瞳礼貌道谢后离开。
从早上到现在,时间也没过多少。他漫无目的地绕着郊区一排的房子走着。
离晚上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还能做不少事情。
城郊有火车站,只在影视园里见过的怀旧火车呜呜冒着黑气去向远方。
蓝天白云和黑气,在没有管理局的监督下跑得畅快。
唐瞳走进站内。
火车票不便宜,但也同样不贵。他身上所有的钱就能买到一张去最近站点的票。
不知道这次委托对象会不会在外省。
唐瞳有心去外面看看,但被卡在了票价上。
他向售票员道了谢,出了站台。
如上海北平在上个世纪中期的旧影一样,这个叫梅城的地方也拥有着灰扑扑的繁华。
在另一个方位的郊区就是这座城市腐朽与罪恶的象征地———贫民窟。
与电视上那些劣质的电视剧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破败且混乱的,比银幕上的更甚。
由废土破竹混搭而成的房屋摇摇欲坠,像是窗子的地方随意糊上层层叠叠的报纸碎片。背后流过一条河,应该是下游吧,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和不知名的腐烂物质,臭气熏天,污浊无比。
这是长衫客不齿的地方,也是短衣帮深陷的泥潭。
贫苦家的孩子穿着洗过多次的陈旧衣裳,挑着粘泥的果蔬前往市场,小脸脏兮兮的,乱蓬蓬的头发粘着草屑。看到他站在门口,大多数会吐口水骂脏话,少数个别孩子的眼睛闪亮,像是充满希望。
里面有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男人走出来。
他嘴里叼着烟斗,见到体面的客人也没有放下,粗粝的皮肤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学生伢子,租房子哩。”他放下烟斗,一嘴黑黄交替的牙露出来,像是在笑。
其实前面四个字他没有听懂,但唐瞳还是点头。
“里边儿还有几个学生伢子。”他用烟斗的尾部指了指靠边上的一家,“看看不?”
唐瞳点头。
晚森不可能会住过这么脏乱的地方,今天带他来涨涨见识。唐瞳想着,迈步进入。
这几间屋子比较看来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靠后的地方竹篾夯实,没有被冲破的风险;窗户也用油纸包了,头顶的瓦片也没有缺口。门是带锁的,上面还有闩。
说实话,唐瞳挺满意。
“老板,价钱怎么定?”唐瞳进屋逛了一圈,出门问。
老板拿下烟斗,眼珠子转了一下。
“我从外地回来,在火车站钱给小偷摸走了,现在就剩下几块贴身钱。”唐瞳率先开口,“老板这几天先便宜点吧,等我联系上家里再抬价。”
老板笑了下。
他看向唐瞳。可能是在看他的穿着,也可能是在看那张清澈愚蠢的脸。
最后,他好像信了这个说辞,摊手:“最低五块,没得商量。”
“五块一天?”唐瞳问。
“一晚上。”老板答。
唐瞳道谢离开。
好贵,这么个破地方当宾馆住一晚竟然要五块,也就是五十。唐瞳心里大为震撼。
睡什么房间,睡桥洞吧,体验生活。
走了一天,唐瞳没花掉一分钱。
口袋里有十元,应该是一天花销。如果他省吃俭用,这笔钱可以用在很多别的方面。
在某学堂门口捡到一支笔,从垃圾堆里捡到一张破报纸,唐瞳走了一天,画完了一整个梅城的地图。
不知道另外两个有没有找到些什么。
他想。
火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滚滚黑烟融进瑰丽的晚霞。梅宅里亭台水榭,几个少年在勤工苦练。一群孩子放了学出了学堂,叽叽喳喳吵闹不停。青年身着长袍去往宿舍,买菜孩子收拾回家。歌舞厅燃起了人声,姑娘在剧院三两结伴。
各有各事,各回各家。
夕阳西下。
火车站内,一位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走出。
梅蕴礼叫了一辆车把几个箱子送回梅府,自己再打一辆车回家。
“家主,今天早晨有西月语翻译官来访。”今早的侍者接过大包小包。
“人在哪里。”梅蕴礼问。
“他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家主脸色温和,好像如往常一样说一声君子之风。
“他的朋友在等他,等不及您回来。”这位助手有些战战兢兢,“我让他明天早晨八时再来。”
“他有留住址吗?”梅蕴礼语气未变。
“没有。”助理腿脚几乎发颤。
梅蕴礼一身儒雅气质,月白长衫更添温文尔雅。他走进大门。
温润从他的眉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瞳孔微缩的犀利。
“西月国交流团明日下午到来,你认为明天来得及吗。”
助理不敢说话。
“来得及吗?”他回头,刚才那点仅剩的温和消失不见,“回答。”
“来不及。”助理低头垂眸,不敢直视家主的目光。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把人强留下来。”梅蕴礼迈步踏入门内,一群孩子如鸟兽散去,“梅府有这个资格留人。”
“是。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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