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县已经很热闹，而京城更是繁华。大街上人潮涌动，却不像通县那般声音嘈杂。

承砚未到安排给他的府邸，先去了衙门应卯。马车将扶柔送到新的府邸，一切齐全，也已经提前打扫过，吟香就不必忙了，跟在扶柔身边到处走走转转。

一轮转罢，扶柔在中庭廊下倚着柱子对吟香道：“都说京城气派，可这宅子没有咱家的大。”

吟香笑道：“京城地贵，咱们瑨州哪能比呢。”

“长兄出门也不知何时回来，不如我们先出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给长兄带回来。”

吟香当即苦了脸道：“小姐，京城的宵禁可是严得很...小姐怎么总想着出去呢，在屋里歇着，奴婢伺候你吃点心喝茶水不好吗？”

扶柔抬眉道：“我上私塾都多少年了，上次解决了通县的难题，证明我已经学有所成了，你知道我现在缺什么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咱们从瑨州到京城...大约也有一万里了。”吟香认真答道。

“吟香，我们出去吧，要是没有你陪着，我一定会忘了时间的。”扶柔凑近看她，笑得很诚恳。

其实吟香年纪也不大，但她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眼前只看得见自己的责任。

吟香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小姐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就算自己不答应，保不准她又溜出去，比起这样，不如自己跟着她，事事都能多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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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柔挑了间最热闹的酒楼，点了几个好菜，一壶好茶，便坐下慢慢地吃。吟香坐在对面不敢动筷子，扶柔又要了一个盘子，搛了许多菜在上头，摆到吟香面前，吟香才犹犹豫豫地动了筷子。

隔壁桌的几个食客聊天丝毫不收着声音，扶柔只听他们王爷长王爷短的，插嘴道：“嗳，你们说的王爷，是哪一个？”

一个壮汉回头打量她一眼，“还能是哪个啊，这满京城哪里有第二个王爷？”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道：“听这位公子说话的口音，像是从南边来的，不知道咱们京城的事，也不奇怪。名满天下的摄政王，我们本地人都只叫王爷。”

扶柔听他们对摄政王多有拜服之意，因此捧着说道：“原来是摄政王啊，小生我可是久仰大名，只恨不得一见，你们不知道，他的事在我们那传得可神了，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壮汉哈哈大笑道：“王爷平定边寇安抚黎民的事迹都传遍啦，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人不知道，他的前事更加传奇。”

“哦？小生愿洗耳恭听。”

那桌上一个穿绸衫的人便对壮汉咳了几声，壮汉冲他摆手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我不说，也有别人说，京城一天进出这么多人，你个个都去咳一声？”转过头来对扶柔接着道，“公子，我看你衣着不凡，想必一定不会小气，若是我把故事给你说了...”

扶柔道：“你们那桌的饮食，我买单！”说着叫来店小二，要了一坛最贵的酒，“小生另赠大哥一坛好酒！”

壮汉面上透出喜气，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摄政王幼时失落民间，先帝体弱，人到中年也没生出第二个儿子，在病榻缠绵的时候就对近臣下令一定要找到他唯一的儿子，近臣忠心，找到了王爷，但王爷回到京城的时候，先帝正好咽气，连话都没来得及对儿子多说一句。

先帝病气缠身，宫中内官日夜忧心，恍惚间一个没看住，某个宫殿就走了水，走水不要紧，要紧的是先帝的遗诏也跟着没了。

当朝太后靠着娘家，扶持先帝年幼的堂弟上了位，为□□言，太后甚至没有垂帘，小皇帝在路都走不稳的年纪便亲政了。但这些年，摄政王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

故事说完，壮汉得了酒，给自己倒了一碗，吞了一大口：“要我说，太后就该把皇位还给王爷。”

绸衫男子摇了摇头，“好酒靠品，你这个喝法，真是浪费。”

壮汉一抹嘴道声过瘾，读书人道：“到了手里的东西，还怎么甘心拱手相让？”

扶柔听着，这位摄政王也是位高风亮节，才华横溢的君子。他的许多成就，连长兄都没有完成过的。

“王爷长什么样？”扶柔问道。

“目若朗星，正气浩然。”读书人道。

“比我高点儿。”壮汉道。

绸衫男子道：“王爷最是亲善，半点贵人架子也不摆，他坐轿子上朝的时候，京里人常常能见到的。传闻他好男风，府中半个姬妾也没有，公子如若对王爷有意，倒是可以一试。”

扶柔露出一瞬的惊讶，随即红了耳朵，辩解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

绸衫男子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王爷有自己的幕府，暗里是情人，明里是幕僚，没什么摆不上台面的。”

壮汉一拍桌子：“人家是正经人，我看你是捧乾伶捧习惯了，看谁都腌臜。”

扶柔匆匆结了账出来，吟香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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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扶柔在路边买了些吃食回去，承砚已经到家了。见他有些不愉快，扶柔讨好地笑着将吃食放进他的手里，“我去给长兄买东西呢，我怕长兄饿着。”

扶柔抬眼偷偷看他，见他面色稍缓，说话才敢放出些声气来。

“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夫子，后天起她就来家里上课，免得你收不住心到处乱跑。还有一件事，既然你都换好了衣服，下午我有几个旧识邀我一同去郊外骑马，他们都是名门望族出身，你是同我一道去，还是...”

扶柔喜上心头，笑道：“我为长兄拿马鞭，好不好？”

承砚哼了一声，“到时候你还能耐得住吗？只怕早就跑到最前边去了。”

下午到了郊外，只见青草漫无边际，柔和的风吹得白云舒展，是很舒服的天气。两三个常服公子已经牵着马到了，虽然为了骑马都是简装，但从头冠的材质仍然能猜出他们身份不凡。

几人见了承砚寒暄了几句，见承砚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男子，都问这是谁，承砚只道是家中兄弟，于是大家都唤扶柔柳二。

“柳二，你会不会骑马？”杜公子问道。

扶柔已看中一匹马，那马看起来也很温顺，扶柔摸它，它也主动蹭扶柔的手，让扶柔欢喜非常。

扶柔回道：“从前不会，今天我会骑马。”说着想骑上马身，谁知一脚踩住马镫子后，另一只腿竟是跨不过去。

承砚托举她一把，将她送上马背，扶柔煞有介事地抓紧了缰绳，道：“走！”

马仍旧自顾自地吃草。

穆公子笑了几声道：“骑马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柳二这匹马是我们之中最温驯的，叫仆从看着点，不会出什么大事。“

杜公子道：“你们且去策马，我在这教教柳二公子。”

承砚道：“怎么？咱们五个人也要分出几个部吗？”

旁人都笑了。

于是众人在马上都只是慢慢地走，杜公子道：“其实慢下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扶柔一心研究怎么让马听自己的话，走在队伍后面，前面几个在叙旧，杜公子放慢了速度，和扶柔并列，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柳二公子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扶柔看他一眼，觉得这个杜公子很有几分不对劲。今天要说是叙旧，旁人都只管和长兄交谈，这个杜公子却每每要找点闲话和自己交流；说是踏青，旁人只想着策马奔驰，这个杜公子放着城郊的大好景色不去欣赏，总是瞄着自己。

“杜公子可曾见过王爷？”扶柔不是看前面就是看马，只是不去看他。

“怎么没见过？天天上朝都要见。王爷和我们年岁相仿，有时我们还能聊上几句。”

“我听说王爷体胖，走路要人时时搀扶？”

“柳二公子这是听谁说的，那人一定没见过王爷。王爷玉树临风，身体也是好得很。柳二公子对王爷很感兴趣吗？”

扶柔一拍马背，马向前跑去，将杜公子抛在身后。

扶柔跑到承砚一行人前头，承砚一抽马鞭，追到扶柔身侧，逼停了扶柔的马：“你不会骑马，跑起来要是摔伤了可怎么办？”

扶柔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不爱和他说话，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承砚向后看了一眼，“跟着我。”

太阳渐渐落了山，众人明日还要上早朝，于是就此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