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狂暴的河水瞬间将他吞噬！巨大的冲击力与刺骨的寒意如同万钧重锤，砸得他五脏六腑移位，瞬间窒息！身体被无数无形的冰锥贯穿，激流裹挟着他，翻滚着，冲向下游无尽的黑暗深渊。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猛烈撞击中迅速沉沦，最后残存的碎片，是程怀瑾浴血搏杀的决绝背影，以及那张染血残片上，铁画银钩般冰冷的四个字——“水可灌城”……

**黑暗。无边的、刺骨的黑暗与震耳欲聋的轰鸣。**

颜清徽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只有无处不在的、碾碎骨髓的寒冷和恐怖的水压。肺腑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攥紧、揉搓，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换来更多冰水呛入喉鼻，带来烈火灼烧般的剧痛。冰冷的河水撕扯着他单薄的衣衫，也无情地冲刷着腰腹间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麻木的边缘，剧痛如同毒蛇反复撕咬，宣告着濒死的真实。

“不能死……”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嘶喊，如同风中残烛。“图……真相……陆昭……赢昭……”

混乱的意识碎片中，程怀瑾那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水可灌城！”——如同撕裂混沌的惊雷轰然炸响！**不是幻觉！**

**水可灌城！**

这四个字，化作一道撕裂绝望的闪电！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对真相的执念，硬生生将颜清徽从彻底沉沦的边缘拽回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被浑浊刺骨的冰水充斥，无数细小的冰渣如同利刃刮过眼球。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耳膜，发出沉闷的、来自地狱深处的轰鸣。但就在这灭顶的绝望中，借着不知从何处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在激流裹挟着他狠狠撞向一侧嶙峋石壁的瞬间，他看到了！

翻腾的浊浪之下，那石壁底部，赫然有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异常规整，绝非天成，分明是**人工开凿的遗迹**！水流在那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向内疯狂吸卷的死亡漩涡！

程怀瑾的嘶吼、残图上的标记、眼前这突兀的、散发着人工痕迹的幽深入口……瞬间在颜清徽濒临崩溃的脑海中串联、炸亮！

暗河！这悬崖下的冰河，就是兵房图上那条隐秘的暗河主干！而“水可灌城”所指，恐怕不仅仅是一种战术设想，更可能是一条……一条利用暗河水系秘密建造的、通向某个致命节点的**引水通道入口**！这是沈家，或者说郢国公府，隐藏了不知多久的底牌！

没有时间思考！身后的水流带着千钧毁灭之力将他推向嶙峋石壁！撞上去，粉身碎骨！

**活下去！只有进去！**

颜清徽爆发出身体里最后一点潜能，不再抗拒那漩涡的吸力，反而借着水流撞击石壁的反冲之势，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朝着那幽深如巨兽之口的漩涡中心，猛地一蹬！

身体像一片被飓风卷起的落叶，瞬间被强大的吸力攫住，猛地拽入了黑暗的甬道！

“轰——！”

外界冰河的咆哮瞬间被隔绝，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脏腑的巨大回响。冰冷的河水依旧无处不在，但流速似乎减缓了些许。通道狭窄而曲折，颜清徽的身体在粗糙湿滑的石壁上反复撞击、摩擦，腰间的伤口被冰冷的水流浸泡、撕裂，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冰冷的河水不断呛入口鼻，意识在剧痛、窒息和极寒的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几欲熄灭。

不知被冲了多久，也不知通向何方。眼前是彻底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唯有水流奔涌的轰鸣和身体撞击石壁的闷响是地狱的伴奏。肺部的空气早已耗尽，窒息的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挤压着他最后的神智。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消散于这永恒水底的刹那——

**前方，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那光晕模糊摇曳，在水波的折射下如同鬼火，仿佛濒死前的幻觉。但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了这最后的稻草！颜清徽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拼命划动着早已冻僵麻木的手臂，朝着那微弱的光源挣扎而去！

水流在此处变得平缓。光线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昏暗，但足以辨物。通道豁然开朗，水流汇入了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地下空间。光线来自头顶极高处——那里有狭窄的裂缝，透下天光，如同吝啬的神祇投下的一瞥，映照着湿漉漉、布满苔藓的古老石壁。

颜清徽奋力将头探出水面，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冰水，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却无比珍贵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毫不在意。**活着！他还活着！**

他挣扎着游向一块凸出水面的巨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湿滑的石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湿透的衣衫紧贴皮肤，如同裹着一层寒冰枷锁。腰间的伤口在脱离冰水后，麻木退去，被撕裂的剧痛凶猛地反扑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蜷缩在巨石上，像一只濒死的幼兽。意识在极度的寒冷、疼痛和疲惫的深渊中浮沉。程怀瑾浴血的身影、狼群幽绿的瞳孔、士兵狰狞的呼喊、坠崖的呼啸风声、冰河刺骨的吞噬……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还有……那张染血的残图，和那四个如同诅咒又似钥匙的字——**水可灌城**！

他赌对了！这条古老的水道，真的存在！它不仅救了他的命，更**印证了那份兵房图的可怕价值，以及郢国公府在这片土地上布下的、足以倾覆城池的隐秘杀局！**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之地，绝非天堂。追兵会不会发现暗河入口？这幽深的地穴是否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出路在何方？腰间的剧痛在寒冷中变得迟钝，但失血和低温正迅速吞噬着他的体温和体力。

颜清徽强撑着抬起头，借着高处裂缝透下的、鬼火般微弱的天光，努力打量着这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石壁上，水流冲刷的痕迹下，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凹槽和引水石渠的轮廓**，一切古老而神秘，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必须恢复力气，找到出路！否则，不用追兵，寒冷和伤势就是他的刽子手。

他咬着牙，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颤抖着，摸索着狠狠压向腰间那狰狞的伤口。刺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风雪依旧在荒原之上肆虐咆哮，无人知晓在这冰冷的地底深处，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正倚靠着冰冷的巨石，用染血的布条压住伤口，在微弱如鬼火的天光下，睁着一双因寒冷、剧痛和极致的求生欲而**异常明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这座决定他生死的地下迷宫。

暗河的水流在他身下无声地奔涌，流向未知的黑暗深处，仿佛一条潜伏在地底、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冰冷巨蟒。而颜清徽，只是这巨蟒腹中，一粒仍在倔强闪烁、挣扎求存的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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