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怀枫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天昏地暗的一觉醒来,怀枫整个人都是懵的,睡眼醒松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扫了一眼,斗大时间提示差点晃瞎了她的卡姿兰大眼睛。

16:49。

除了时间之外,屏幕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消息,没有提醒,甚至没有APP的推送,全都空荡荡的。

屋子里也空荡荡的。

怀枫眨眨眼,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孤寂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感觉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吗?

伸了个懒腰,怀枫从床上下来,被不被全世界抛弃不太清楚,但她要是再不起来找点东西吃,她的胃估计就要抛弃她流浪去了。

周六周日的时候刘姨不会过来,家里就只有怀枫一个人,剩菜剩饭早就被倒进了下水道,冰箱里除了几瓶临期酸奶以外更是比脸都干净,耗子来逛一圈估计都能瘦二两。

“真行,连桶泡面都没有。”怀枫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冰箱门关上,准备出门觅食。

怀枫收拾好自己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逢魔时刻。

日本有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一天中,黄昏是妖魔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刻,因为那时日夜交替,人与妖魔可以同时出现,人们总是分不清那时走在路上的到底是人还是妖,所以黄昏也被称为逢魔时刻。

这个故事还是怀薇告诉她的,那时她因为一点小事跟老师起了争执,老师一生气叫了家长,怀薇把她从学校领出来,正值黄昏,两人手拉手走在街上,

“黄昏的时候走在路上,那会儿你根本分不清楚跟你擦肩而过的是人,还是妖怪。”那时的怀薇眉眼低垂,温声细语,“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背后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应一声儿,你的魂就被勾走了。”

怀薇并没有责骂她,也没有问为什么要跟老师过不去,只微笑着跟她说着故事。

头顶的火烧云弥漫着天空,大片大片被燎得滚烫,人们的脸上都不可拒绝地被染上这股妖娆的颜色。

那抹赤烈的颜色染红了脸庞,染红了怀枫的眼底,最终化作一口沸腾作响的油锅,耳朵里都是地面裂开的声音,吵得她头疼。

走过一栋栋楼宇交替,出了大门,怀枫的嘴角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直线。

怀枫有时就会想,那年黄昏,怀薇是不是因为回了头,才会从高楼上一跃之下,她是不是也并不情愿离开,只不过是被人勾走了魂,而她们两人之间的母女情分就在满目的猩红里落下了帷幕。

说不清到底是谢幕的人还是台下的观众被抛弃。

街道上车水马龙,骑车鸣笛声隐约在耳边响起,是谁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怀枫回过神,那声音又叫了一次,她愣了两秒,猛然抬起头看着满目火红的天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怀薇说的“如果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怀枫转过头去。

是欧静雅和韩泽林。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聋了呢!”欧静雅笑着把手里拿着的一杯奶茶递给她,“喊你半天都不理人,正好多买了一杯,给。”

“走神了,我没听到。”怀枫也笑了一下,“你们这是……”

韩泽林把手里拎着的两大袋子零食提起来晃了晃:“刚下补习班,正好这附近有个超市打折,就去囤了点口粮。”

怀枫点点头,她也好久没去超市了。

“你怎么在这?也去超市吗?”韩泽林问。

怀枫“啊”了一声,刚想回答,欧静雅就十分热心地替她解释:“人家就住这儿好吧?”

“这儿?”韩泽林回头看了一眼高楼林立,啧啧感叹,“你住江湾城啊?好家伙,没看出来,你还是富二代啊。”

“住这怎么就成富二代了?”怀枫有些无奈地问。

“住这儿还不算富二代?”韩泽林把袋子换了个手拎,“好家伙,十几万一平呢!把我两个肾卖了都不够换一个厕所的。”

怀枫一听这话没忍住乐了:“这是怎么个形容法。”

“一边呆着去吧。”欧静雅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住茅草屋还不许别人住高楼了?”

“嘿,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住茅厕了?”韩泽林不满抗议。

“谁说你住茅厕了?年纪轻轻的耳朵还不好使了。”欧静雅冲他吐了吐舌头。

“嘿,我说你……”韩泽林瞪着眼就要她理论。

“好了好了——”怀枫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呢,不然一起?我请你们。”

“哦,我们吃……”欧静雅不想让怀枫破费,刚准备说吃过了,可肚子却十分诚实地咕噜一声。

另外两个人一愣,然后同时憋着笑看她。

怀枫还好,作为新时代的五好少年表情管理做得还算不做,韩泽林就不一样了,脸上的表情憋了两下就绷不住了,笑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

“要请客可快点,再等会她估计都能吃下两头牛。”韩泽林笑着吸了下鼻子。

“行,你们想吃什么?”怀枫的笑收了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过这附近有什么吃的我还真不太清楚,你们等会我搜一下。”

“别搜了,我知道。”韩泽林让她把手机收起来,目光四处游荡了会儿,确定了行进目标,带着她们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韩泽林带她们去的是附近的美食街,一条路走过去全是吃的,炸串米线烧烤寿司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卖的。

“我去,韩泽林,你怎么知道这儿的?”欧静雅边分着刚买来的铁板鱿鱼边问。

“燕宁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多跑两圈不就都知道了。”韩泽林耸了耸肩,“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己家楼下的公交站台都不知道在哪。”

怀枫不动声色地抬起头:“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韩泽林咬了一口鱿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犹豫的老板料放得有点多,鱿鱼的酱汁在Q弹的须子上随风荡了两下,然后……滴在了韩泽林雪白的衣服上。

“操。”韩泽林气得骂了一声。

欧静雅瞥了他一眼,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湿巾,韩泽林如获至宝地接过来,开始洗刷刷工程。

怀枫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悄咪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韩泽林正在沉浸在把衣服弄脏回家就要挨揍的惊恐里,听见怀枫的问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都送她回去多少次了。”

“哦……”怀枫笑着拖长音,点点头不说话了。

韩泽林动作一停,抬起头眨眨眼。

等会,他刚才说什么了?

“韩泽林!”欧静雅咬着牙,恶狠狠地喊了他一声。

真行,嘴跟个棉裤腰似的!

”韩泽林咽了口唾沫开始干笑。

“不是,那什么,小枫你听我说啊。”欧静雅说,“这个事儿吧,它是这样的……”

几个人停在炸串店门口手舞足蹈。

怀枫根本不关心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在暗戳戳地发生恋情,只是单纯想逗一逗他们,可是看着他俩如临大敌一样的反应,怀枫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哎,吃吗?”怀枫突然一指闪亮亮的炸串门头,“我点过他们家外卖,还挺好吃的。”

被一打岔,欧静雅也忘了自己刚才想好的借口,看着怀枫似笑非笑的表情,欧静雅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学生时代的友谊好像就是这样,你不用多说什么,我也不用过多的解释,两个人眼神只要一对上,别的就什么都不用再继续了。

“应该不用我再请客了吧?”怀枫笑着,眼神在他俩身上飞了飞,“封口费?”

“没问题!”韩泽林一拍胸口也跟着笑。

炸串店门口还有许多推着小车卖零嘴的,三个人进去找好座位之后,韩泽林又出去扫荡了一圈,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吃外带着几瓶饮料。

怀枫坐在桌子靠窗边的一侧,听着欧静雅和韩泽林天南海北地说着他俩之间的事,怀枫的话依旧很少,大部分的时候就是靠在窗户上看着他俩,微笑着也不打断。

欧静雅干净的很纯粹,聊的话题哪怕是高中生的恋爱,听起来也都天真烂漫。

说到最后,话题突然回到了怀枫身上。

“你啊,明明跟我们都一样,可怎么看着就像是有代沟一样。”欧静雅努努嘴。

“对,我也发现了!”韩泽林拧开一瓶可乐,“有时候那眼神儿吧,就跟我妈似的。”

“什么叫跟你妈似的?”怀枫笑着问他。

“就是——看我们跟看儿子似的。”韩泽林咬了一口鸡翅。

三个人又一起乐,紧接着围绕着即将到来的高考展开了话题。

怀枫依旧是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听着他俩继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其实她以前也是这样,除了跟江沉在一起的时候话还稍微多点,跟欧静雅和韩泽林的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依旧没什么太多的共同话题。

更何况现在他们讨论的高考,怀枫听着有些怅然。

欧静雅想和韩泽林考同一所大学,这样两人以后也能呆在一起,他俩甚至连以后的规划都想好了,可怀枫并没有,她甚至连自己要去哪座城市,上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都还没确定。

怀枫听着听着就有点发慌。

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逃离,一直是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逃离。

只有突如其来的一个江沉,给了她不怎么想继续逃离的心。

吃饱喝足之后就该分开了,欧静雅和韩泽林上了一天的课,三个人又兴奋地在炸串店里聊了将近两个小时,除了刚睡醒的怀枫,其他两个人都困了,韩泽林去结了账,叫唤着要回去睡觉。

公交车站就在怀枫家门口,把她送了回去,两人才走到公交车站去等车,车站距离怀枫家大门不是很远,看着欧静雅她们上了车,怀枫才转身向家走去。

出门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可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夜风呼呼地吹,怀枫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凉津津的。

“明天要是出门估计得带个外套。”怀枫搓了两下胳膊,把手伸进口袋去拿门禁卡。

左边掏了两下,没有。

右边掏了两下,也没有。

“嗯?”怀枫又摸了摸裤子口袋,也没有,“我明明……带了啊。”

奇怪,难道忘在炸串店里了?

怀枫刚要转身,就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找这个?”

怀枫一愣,转过身准备说谢谢,可等看到那个拿着她钥匙的人,怀枫却说不出话了。

“这么没礼貌?”江沉把腿根靠在摩托车座椅上,两只脚随意地放在地上,笑着看她。

怀枫突然就……没那么冷了。

五月的燕宁,夜晚是不冷不热的惬意,暖黄色的路灯透过梧桐树荫的缝隙,在马路上投影下无数黄金色的碎片光斑,暖色的灯光把江沉的眉毛照得发亮,在眼窝里投下深深的阴影来,轮廓分明的脸只剩下一圈边缘。

怀枫有点发懵:“你怎么在这?”

江沉随手把门禁卡抛过去:“路过。”

呸,去他姥姥的路过。

明明是刻意过来的。

明明可以直接回家的,非得过来绕一圈。

她和怀枫虽说都住在江湾城,可却在不同的区域,她住在四期,怀枫住三期,两期建筑中间隔着一条扎进去就分不清张三李四的马路,明明是特意过来碰运气,非得这时候嘴硬。

江沉啊江沉,唉,你难道属死鸭子的吗?

“从哪儿路过?”怀枫看她半天没准备继续吭声,没话找话地接了一句。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多管。”江沉回过神,偏头冲她笑了笑,“我帮你找到了钥匙,你连句谢谢都不给我说?什么时候学的那么没礼貌?”

怀枫老实道谢:“谢谢。”

江沉一瘪嘴:“这就完了?”

怀枫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那不然呢?”

“没点什么实质性的?”江沉把胳膊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她的头稍稍扬起来了一些,脖子到锁骨拉出一条完美又性感的弧线,风卷裹着春末初夏的暧昧,吹拂过每一个毛孔,发梢被风撩动,身后是拉风夺眼的摩托。

怎么看怎么帅得要人命。

“回魂了——别以为犯花痴我就能饶了你。”江沉打了个响指,“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啊?”怀枫应了一声,下意识摸出手机滑到微信界面,果然,消息列表的最上头就是纯黑色头像的江沉,后头跟着的几个字怀枫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这几个字闹得她二半夜睡不着觉,还做了好几套数学卷子。

不过……自己没回她吗?

“可别给我说你用意念回过我了。”江沉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同样掏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哈,连个逗号都没给我回。”

被人戳心事,怀枫耳根一红,没办法狡辩就只能苦着脸冲她笑,笑得江沉五官一阵乱飞。

“停,打住哈,你这是准备给我吓死还是怎么着?”江沉揉了揉太阳穴,“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嘻哩吗哈地算怎么回事?”

怀枫想了一下,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后退一步,那个略带酒窝地可爱笑容就浮现在她的嘴角上,江沉看着她冲自己稍稍低下了头,然后郑重其事地一鞠躬,半天都没准备起来。

江沉的喉骨上下滚了滚,紧接着两眼一闭:“……您老人家在这默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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