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去差不多十分钟,江沉上扬的嘴角依旧没能恢复平静,等她终于肯放过自己的下嘴唇,上头赫然出现了两个十分明显的兔子牙印。
怀枫被她笑得脸都红了。
怀枫看着她的侧脸,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很好笑吗?”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江沉眼睛盯着前挡,目不斜视,嘴角却还是噙着一抹弧度,“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你还笑。”怀枫差点没忍住跟她一起傻乐。
两个二货碰撞在一起会产生许多奇妙的变化,就比如现在,本来想让江沉停止嘲笑的怀枫听到她嗝嗝傻乐的时候时,自己也会忍不住跟着加入进去。
江沉偏了偏头,看到了红晕快占满半张脸的怀枫,心里总算还有点良知,咳了一声又把脸转了过去:“好了,不笑了。”
怀枫抬眼看她,果然不笑了。
那张欠揍的脸上献宝一样,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下嘴唇的牙印配合着嘴角的伤口,怎么看怎么滑稽。
嘴角的伤口?
怀枫盯着她看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怎么了?又沉迷在我的美貌里不能自拔了?”江沉的目光虽然一直没离开过前方,但脑袋却转向了怀枫,余光中察觉到她视线的变化。
怀枫在心里憋了一会儿好奇,终于还是没忍住:“你嘴角怎么回事?”
江沉眼都没眨,随着一把方向打过去,瞎话张嘴就来:“撞门框上了。”
“撞门框上?”怀枫抬起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这么高的那种?门框?把嘴撞破了?”
她当自己是奥尼尔?
“那就撞桌子角上了。”江沉压根没过脑子,立马改口。
“那你还真是……”怀枫想了想,“挺厉害的。”
“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江沉笑着把头扭回去,“下次有机会教教你,怎么能把自己嘴角撞破。”
“算了吧,我可不想学,撞到嘴事小,撞到脑子就吓人了。”怀枫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她的盛情。
江沉笑了笑,没再继续怎么撞桌角的话题。
车子又往前开了差不多七八分钟,拐过最后一个弯就是她们要去吃饭的地方,等红灯的时候,江沉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有想过大学考哪儿吗?是在燕宁还是去外地?”
下个月就高考了,这小丫头应该不会没规划。
怀枫没直接回答她:“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燕大。”江沉说,“不过我没考,直接保送的,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第二名。”
“真的假的?”怀枫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你天天骑摩托车,还能骑出全国第二?”
“嘿,小丫头怎么说话呢?瞧不起人啊。”江沉乐了,笑着在她头上抹了一把,“想当年我也是挑灯夜战、奋笔刷题过的,你以为让一中所有老师另眼相待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那你学的什么专业啊?”怀枫也跟着笑,“还是数学吗?”
“国际金融,我爷爷让我选的。”江沉沿着指路牌把车驶入停下停车库,选了一个靠近电梯的位置,“数学竞赛上去的也不一定非得选数学,每年的政策不一样,我们当时的化学金牌还去了法学院学国际政治呢——要不要给你带件外套?”
“啊?”怀枫眨眨眼,有点没搞懂她是怎么把国际政治和外套扯上关系的。
“算了,也别问你了,给你带着吧。”没等怀枫回话,江沉直接躬着身子从车里捞了一件风衣出来,“他们定的包间,里头空调肯定开的足,你穿裙子,估计会冷。”
又是没等怀枫拒绝,江沉直接把风衣一抖开,顺势披到了她身上。
一只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毛茸茸白兔瞬间成了黑乌鸦。
“江沉。”怀枫叹了口气。
江沉把车锁上,两人并肩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江沉。”怀枫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等电梯的时候,江沉又顺手把腰带给她扎紧了。
“江沉……”怀枫彻底无奈了,想要伸手把腰带解开,手刚抬起来,却被江沉一爪子拍掉。
“做甚?”江沉看了她一眼。
怀枫小声抗议:“我热。”
“不,你不热,你冷。”江沉按下楼层键,“有一种冷,叫你沉姐觉得你冷。”
晚饭定的六点,俩人从电梯里出去的时候是五点四十,江沉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打电话问辛幸房间号,手机界面都已经停在了拨号上,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师姐,你可算来了。”李壹辰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到跟前,“我跟你说,你要再不来老辛可就──怀、怀枫学姐?”
怀枫从江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笑眯眯地伸手:“你好。”
“啊、好!你好!”李壹辰下意识地同样伸出手,准备简单地意思一下,“你怎么也来了?”
两人的手还没碰到,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只见李壹辰迅速收手,“哎呦哎呦”地捂着手叫唤了起来。
“好个六。”江沉又一巴掌拍掉怀枫伸出来的小白手,“没看见这小子刚从哪儿出来的?还有,什么叫‘也’来了,她不能来吗?”
怀枫一头雾水,视线顺着她说的方向看了过去——男厕所。
怎么了?
“我没说不能啊,我就是问问。”李壹辰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师姐你下手也太重了,都给我拍肿了!”
“行了,别装了。”江沉抬脚又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人都来齐了吗?老辛呢?”
李壹辰又是一声哀嚎,从捂手改成了捂屁股:“我说师姐,你也太暴力了!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像你这样的!”
“废话怎么那么多。”江沉“啧”了一声,“以前没见过,现在你就见过了——我问你话呢,老辛人呢?”
“包间里,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李壹辰往后退了两步。
怀枫看他气鼓鼓地捂着屁股,竟然还有空边后退便腾出一只手,边身残志坚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内心瞬间升腾出一股佩服。
包间在走廊的后半部分,期间还要绕过一座水曲流殇的假山,这地方看上去就是一派供文人雅士喝茶休憩的场所,显然与怀枫身边这两个风风火火还要时不时互相下黑手的人不怎么相匹配,尤其是在看到名为“兰亭雅居”的包间名时,怀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什么,师姐……”李壹辰在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停住了动作,“一会儿他们问起来,怎么说啊?”
江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怎么说?”
“我是说怀枫学姐。”李壹辰解释说,“一会儿他们要是问起来,我怎么介绍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用你介绍?”江沉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一会儿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妹,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被打开,辛幸半个身子出现在他们三人眼前。
“谁妹?”辛幸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妹?”
“你妹。”江沉把他从门里拉出来,顺手又把门给带上,“老辛,我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还口无遮拦、出口成脏的?”
“你大爷的。”辛幸笑着骂了她一句,“反了你了,还教训起我,来那么晚跑哪——这是……”
辛幸的目光从他们两人的脸上转移到了后头的怀枫身上。
“哦,我不说了吗,我妹。”江沉长臂一揽,把怀枫拉到身边。
三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怀枫身上,怀枫觉得自己嗓子里像是有蚂蚁在爬,痒痒的,想要开口打招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沉默着干笑。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老辛,我教练。”江沉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率先开口介绍,“怀枫,刚才不说了嘛,我妹。”
“酒还没喝就多了?”辛幸直接戳破她的鬼话,讪笑道,“从哪儿拐来的姑娘?人家大人同意了吗你就给带出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辛幸对待外人还是和蔼的,笑着跟怀枫点了头,怀枫也懂礼数,笑声喊了句“辛教练”。
“带自己家小孩儿出来吃饭还要谁同意?”江沉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辛幸一根,自己一根,刚想点着,却又想来了什么,又把自己的给收了回去,“菜上了吗?”
“没呢,就等你,谁让你来——”辛幸把烟点着,刚想说她没点儿时间观念,目光一扫,看见了她嘴角的伤,“嘴怎么回事?”
“没事。”江沉笑着舔了一下,“吃东西划着了。”
怀枫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吃刀子了?能划着嘴角?”辛幸搭眼一扫就看出来她的的鬼话连篇,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她是不是又找你去了?”
只要不是傻子,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有。”江沉笑着避开他的目光,“行了辛爹,你怎么越老越啰嗦,我都快饿死了,咱先进去吃饭行不行?别的回头再说。”
“饿死鬼托生的你,就知道吃。”辛幸白了她一眼。
辛幸定了一个大包间,足够坐二十个人还绰绰有余,除去江沉和李壹辰外,在场的其他所有人怀枫都是第一次见,江沉理所当然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两人刚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李壹辰就跟着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怀枫身边。
“你坐那儿干嘛?”江沉探出去半个脑袋,怀枫右边是她,左边就是李壹辰这个跟屁虫。
江冠军心里隐隐生起一点小情绪。
“我跟他们不熟,再说了,我又不喝酒,坐过去也碍事。”李壹辰抬头确定了一眼辛幸的位置,压低声音又赶紧补充说,“我今天上午最后一圈落了第一圈五秒,我怕一会儿老辛喝多了揍我。”
“坐这儿你也跑不掉。”江沉有点想笑,跟着李壹辰的目光看过去,辛幸身边坐着的正好就是车队经理,“你今年能去ZIC全靠孙经理,你觉得坐在这,他们两个老狐狸就能放过你了?”
“那我也不过去,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李壹辰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是不准备挪地方,“没准儿他俩一喝多就把我忘了呢,也不是没可能。”
“随便你。”江沉敷衍了他一句。
包间虽然不小,可乌央乌央一帮老爷们全都挤在这儿,七嘴八舌地聊开之后场面看着跟国际领导人峰会似的,中间但凡隔着两个人说话都得靠喊,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嘈杂有多嘈杂,包间的门原本为了方便上菜是开着的,服务员估计是受不了,路过的时候顺手给关上了。
虽然吵闹,但却异常的愉快,怀枫很久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参加过聚会了,不对,应该说是从来都没有过,她虽然有些手足无措,可心里却是欢呼雀跃的,她虽然并不能融入进这个圈子,可当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谈天说地,心里也是高兴的。
像她这种心血来潮旷个课都没地方去,只能坐在江边看水的人,眼前的这份热闹终于让她感受到了属于夏天该有的气息。
趁着还没上菜,江沉倒了杯茶放在怀枫面前,就着放水杯的动作,江沉不动声色地轻轻把椅子往怀枫身边拖了拖,偏头小声说:“我今天估计多少也得喝点,到时候可就看你的了,枫姐。”
耳边突如其来的湿热感让怀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江沉靠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分寸,嘴唇无意间蹭到了怀枫的耳垂,冰凉与炽热碰撞,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让怀枫的脑子里炸出了一片火树银花。
“看我的什么?”怀枫觉得自己耳根子都快能滴出血来了。
“看你,怎么把我抬回去。”江沉笑着把身子撤回来,想了想,然后又跟着补了一句,“唔,抱回去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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