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两节课过去，裴主任的身影从门口晃过去好多次，但依旧没有想要来五班找怀枫谈谈翻墙头问题的意思，怀枫这才把心又放回肚子里。

今天起来得晚，根本没顾得上看消息，微信图标上那个红色的数字十分碍眼，课间十分钟，怀枫没去厕所，趁着老师不在教室，她把手机掏出来，打开微信。

最上头的几条是欧静雅。

-“我帮你多带了一杯豆浆，今天别喝速溶咖啡啦。”

-“都快七点二十了，你到哪了？”

-“大姐，你失踪了？”

怀枫抬头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偷偷玩手机的欧静雅，把界面划了过去。

欧静雅的消息框下面是一个黑色的头像，怀枫没给她备注。

-“放学提前半小时给我说，我去接你。”

是江沉。

怀枫强压着要勾上天的嘴角，动了动手指，“好”字快要打出来的时候，身旁的欧静雅突然一脸严肃地按住了她，怀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捞住差点粉身碎骨的手机：“怎么了？”

“小枫，你跟我说实话。”欧静雅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难以启齿四个字。

“说什么实话？”怀枫不明所以地眨着眼，下意识把手机锁了屏，语气听起来有点虚。

“你上个礼拜五从学校走了之后，干什么去了？”欧静雅压低声音问。

“没干什么去啊。”怀枫想了一下，又说，“哦，跟江沉出去了，怎么了？”

“我都跟你说了讲实话，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啊？”欧静雅看上去有点着急，眼神不住地往周围来回扫。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怀枫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平常的课间教室里都乱得跟炸了窝似的，后排几个嗓门大的男生恨不得让校长都听见他们的动静，今天却都一反常态地乖乖坐在位置上。

不光是男生，就连女生也奇怪得很。

刚刚扭回头的时候，怀枫注意到有几个人明里暗里地用眼神打量着她，那感觉就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一样。

甚至连门口路过的同学也会探着脑袋往里头瞅。

“到底怎么回事？”怀枫把目光收回来。

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个学校里人都不对。

“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句实话。”欧静雅像是下了特别大的决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怀枫，怀枫感觉自己都能听见她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你老实交代，小枫。”

“交代什么？”怀枫稍稍眯了一下眼。

“你到底，有没有……”欧静雅咬了一下嘴唇，语气艰难，“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发生……发生那种关系？”

这句话问完，班里都沉默了。

欧静雅的声音其实不大，可架不住四十多双耳朵支起来听，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一个班的人都在等着怀枫的回答。

怀枫愣了几秒钟：“……什么？”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要不就是今天起晚了脑子还不清醒。

不然欧静雅怎么会问出这种既狗血又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欧静雅看出她的不解与难堪，连忙挥手解释，“小枫你听我说，我一点点都不怀疑你，但是有些事你不说出来我没办法帮你啊！”

怀枫听得一脑袋浆糊，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一个劲地让自己说实话，两人驴头不对马嘴，根本对不上词。

“礼拜五那天我跟江沉出去了，我没骗你，高二的李壹辰也知道，不信的话我可以给她们打电话。”怀枫放缓了语速，强迫欧静雅跟自己对视，好让她冷静下来，“雅雅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我？”

“真的吗？你没骗我？”欧静雅嗓音发紧。像是青天白日里有鬼掐着她的喉咙，她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努力平复下来：“她们……她们说——”

怀枫打断她：“谁们说？”

“你别管谁们说了。”欧静雅说，“反正她们说，说礼拜五那天看见你从一辆兰博基尼的SUV上下来，开车的是个男的。”

怀枫努力回想了一下礼拜五那天。

好像……是方樾送她回学校的。

一想到方樾，怀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见她不吭声，欧静雅有心想刨根问底地把事情问清楚，却又想到现在流传的风言风语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继续把话说下去：“她们还说那车特别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说你家住江湾城，平时开家长会也见不到人来……说……说你可能被……被……”

怀枫问：“被什么？”

“你自己看吧。”欧静雅把眼一闭，轻车熟路地从位洞里掏出手机往怀枫手里一塞，怀枫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不过在看到手机界面的时候，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僵了一瞬。

欧静雅的手机界面停在了一中贴吧的一条帖子上，硕大的黑色加粗字体猛地跳进她眼里——“一中高三学霸疑似被包养”。

这条帖子被有心人加了精，只要点进一中的贴吧就可以看见。

随着界面往下滑，几张图片跟着显示出来。

照片应该是在学校对面的某个角落拍的，角度很刁钻，怀枫当时正好从车上下来，身后就是一中气势恢宏的校门，方樾的豪车和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手表全都可以看见。

接连三张图，巧合的是唯独没有方樾的脸。

怀枫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楼层数，除了发帖人一开始的两条外，其余的两百多条都是别人的回复，怀枫又往下滑了滑，底下的回复一条一条映入眼里——

-“我的天，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高三？还学霸？不至于吧？”

-“哎哎，这人我认识！不就是五班那个年级第一吗？”

-“对！就是五班那个学霸！人看上去挺老实的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老实而已，人家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

-“这车不便宜吧？怎么说不得大几百万？”

-“大几百万算什么？我听说她住江湾城，哎！江湾城！一个平方都是十几万，原来我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隐藏的富二代，现在一看，啧啧啧。”

………

“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吧？你那天确实是跟江沉在一起，是吗？”欧静雅看出她脸色不好，把手机拿回来，没再让她继续往下翻。

怀枫轻轻咬着口腔里脸颊那侧的软肉，没回答。

她确实跟江沉在一起。

但也确实是被方樾送回来的。

一想到方樾，怀枫的胸腔里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憋得她喘不过来气。

果然，只要跟姓方的沾上关系就没好事。

欧静雅有点急了：“怀枫，你说话啊。”

怀枫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老查踩着铃声走进来，厚厚一摞试卷咚的一声砸在讲台上，也把怀枫没说出口的话砸了回去。

欧静雅无奈的叹息声传入怀枫的耳朵里。

“来，这节课做卷子，从前往后传。”老查把试卷发下去，纸张簌簌作响的声音在教室里此起彼伏。

看着欧静雅失落的侧脸，怀枫快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跟他没关系。”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欧静雅的笔尖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书写速度，怀枫听见她轻轻“嗯”了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

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中午放学，怀枫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迎来了白热化。

她和欧静雅在食堂吃完午饭，顺着楼梯往教室走，刚到一楼拐角，就见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讨论什么，看见怀枫过来，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可眼神却没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几束手术刀一样的目光像是要把怀枫活活解剖了。

“看什么？没见过人？”欧静雅瞪着她们，像是守护幼崽的母鸡撑开自己的羽翼。

“怎么，看都不让看？学霸那么金贵呢？”其中一个女生讥笑着上下打量她们。

怀枫不愿意跟她们起冲突，拉着欧静雅继续往前走：“走了，不跟她们纠缠。”

刚错过身，背后的议论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我说还是人家学霸有本事，不光学习好，在学校外头的手段也让人佩服。”

欧静雅“嘿”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去和她们理论：“怎么说话呢！”

怀枫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不跟她们吵。”

欧静雅不服气：“可是她们——”

“她们说她们的，咱们走咱们的。”怀枫又拽了她一把。

几个女生见怀枫一再退让，不由得得寸进尺起来，嘻笑怒骂的声音愈加刺耳：“哎，你们知不知道，我听外面说高中生的价钱可不便宜，一次就要好几千。”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真假的？那人家住得起江湾城，岂不是有好几十次了？”

又有人说：“好几十次？我看是好几百次都不止了吧。”

这句话说完，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欧静雅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忍不了了。

就算怀枫可以对这些风言风语置若罔闻，就算怀枫能做到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她不行，她绝对不允许别人这么诋毁怀枫。

欧静雅一把甩开怀枫拉紧她的手，三两步下了楼梯，站在那几个还在讥笑着的女生面前：“要是能说人话就别学狗叫，大白天的在这放什么屁呢！”

几个人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反击，瞬间愣了一下，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

站在最前头的女生双手环胸往前走了一步，有些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欧静雅，语气不善：“我们又没说你，你急什么？当事人都没表态呢，你在这替她当发言人？显着你了？”

欧静雅看着她，后牙磨得咯咯作响。

有人在前头冲锋陷阵，后边跟着的人也变得有恃无恐：“你又是她哪来的小跟班？那么着急替她辩解，怎么，难不成包养她的人是你给介绍的？”

这句话说完，几人又是一阵刺耳的笑闹。

欧静雅攥着拳头，满脸的怒气都聚集在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她刚想说什么，就被人一扯，往后踉跄出几步。

她抬起头，怀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正挡在她和几个女生中间，原本瘦瘦小小的背影此刻却显得像钢板一般坚硬。

她说：“你如果不会好好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嘴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