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枫其实没想跟她们几个人起正面冲突。

午休的时候会有老师巡视校园安全问题，在这吵起架来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值班老师闻声赶来，毕竟上周五打架的检讨她还没交给裴主任，今天翻墙又被他当场抓包。

怀枫可不想接连登上裴主任的问题名单。

但如果她们只是单纯地攻击自己没有顺带剐蹭到欧静雅的话，怀枫其实是可以忍耐的。

但偏偏就是有人要做那不知死的鬼。

领头挑事的女生显然没想到怀枫会选择不再继续忍耐，而是跟她正面硬刚，眼看着台阶上的人瞬间站在自己面前，她有一瞬间慌了神，毕竟上周五刘淇是怎么被她压着打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今天来学校的时候刘淇的半边脸都还没消肿。

“就事论事，你想传谣言我拦不住你，我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你要把别人扯进来，别怪我不给你脸。”怀枫语气实在算不上委婉，就算被挡在后头的欧静雅看不见脸，都能听出来她话里呛着的火。

更别提能直视怀枫表情的几个人了。

听到怀枫这么说，几个人刚才的恍惚骤然消失不见，“嘿呵”地不屑笑出了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

“给我们脸？你也真好意思说，自己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他妈想学人家当菩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排在后头的一个公主切嗤了一声。

怀枫顺着声音看过去，总感觉这人有点面熟，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能跟这张脸扯上关系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自己敢做还不敢让别人说了？”公主切旁边的一个双马尾也跟着起哄。

“说话嘴里放干净点。”欧静雅从怀枫身后闪出来，看那架势有点像是忍到极点了。

怀枫拦了她一下。

“自己做事不干净还嫌我们说话脏？真有意思了。”公主切冷哼了一声。

欧静雅被怀枫用半边身子挡着，没法往前冲，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含糊：“把话说清楚，谁做事不干净了？”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说谁谁心里清楚。”

“说什么呢你——”欧静雅说着就要推开怀枫。

怀枫见势头不好赶忙回身制住她，要是在这打起来，估计都不用等下周一升旗讲话，明天晨会的时候她们几个就得在主席台上念检讨。

“好鞋不踩臭狗屎，咱们不跟她们吵。”怀枫小声安慰着。

“可是她们太欺负人了。”欧静雅气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去。

“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吗？”怀枫反问她。

“不能。”欧静雅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对面几个女生其实也没准备真跟她们俩吵起来，纯粹就是为了过个嘴瘾，见怀枫有意息事宁人，领头的女生也退一步，带着身后几个人就要走，快离开两人视线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扭回头意欲不明地说了一句：“你与其在这跟我们吵，不如赶紧回班看看。”

怀枫眉心一拧。

“她什么意思？”欧静雅看了看怀枫，又看了看几人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怀枫说，“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等她们俩紧赶慢赶回到教室的时候，面前的景象才真叫人傻了眼。

中午放学教室里基本不会有人，除了几个坐在后排的男生趴在桌上睡觉，刚进屋的时候怀枫还没发现不对，直到听见欧静雅有些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才转过身。

“这是……谁干的！”欧静雅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看着黑板上硕大的字，她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原本干净的黑板上不知道是谁用红色的粉笔写了几个大写加粗的字——

“私生子”、“不要脸”、“被包养”。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到底说的是谁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操……”欧静雅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怀枫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慢慢扫过，那一个个不堪入目的字眼像是铁钉，硬生生扎进她的眼里。

“别睡了！”欧静雅冲到后排，一巴掌拍在韩泽林的课桌上，“这谁干的？”

“什么谁……我操？”韩泽林睡意朦胧的双眼也在看到黑板的瞬间倏地清醒，“这谁干的？”

“我问你呢！你睡觉的时候谁进来了？”欧静雅急得跺脚。

“我睡着了上哪知道去？”韩泽林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贴吧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帖子他也见过，知道这件事不能张扬，见她们两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先一步冲向黑板把上头的字擦了个干净。

黑板擦沾满了粉笔灰，随手一扔就能震出一片飞蒙。

“你俩就干看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呢。”韩泽林长叹一声，“出了事咱得解决啊两位。”

“少说两句吧你！”欧静雅知道他是好意，却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解决，说得倒轻松，连是谁写的都不知道，怎么解决啊？”

“楼梯口不是有监控吗？咱们班正对着监控探头，去查查监控不就知道是谁了？”韩泽林下了讲台一屁股坐到怀枫的桌子上，说得理所应当。

“猪脑子啊你！”欧静雅一脚把他踹了下来，“监控要不在裴主任那，要不就在校长那，怎么查？”

“就……过去查啊。”韩泽林扶着屁股又站到一边，有点没搞懂她的顾虑。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一个学生，凭什么去查学校的监控录像啊？”欧静雅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掰开，看看里头到底都塞了些什么垃圾，“咱们班第一没丢东西，第二没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师凭什么让你查监控啊？”

“黑板都让人画成这样了，还不算大事啊？”被人强行从睡梦中唤醒外带受了点委屈和惊吓，韩泽林此刻有点大小眼。

“大事？这叫大事？难不成黑板上被人写了几个——”欧静雅意识到自己话头不对，说到一半赶紧闭了嘴，小心翼翼地去看怀枫，“不是，小枫，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怀枫，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的，她这个人就是嘴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韩泽林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点儿滋味，赶紧帮着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怕怀枫误会什么。

而怀枫从进门之后就没说过话。

直到韩泽林把字擦干净她的目光才从黑板上移回来，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怎么样的。

反正不会多好受。

欧静雅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小枫，你说句话啊……”

“没事。”怀枫点了点头，本来想故作轻松地笑着回应，嘴角往上提了两次，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索性作罢。

“那这事……”韩泽林“啧”了一声，有点惆怅地咬着下嘴唇。

“不用查监控了。”怀枫说，“再说咱们也查不到。”

“那怎么办啊？”欧静雅问。

“我……”怀枫抿着嘴，顿了一下，“知道是谁。”

下午几节课怀枫都上得没滋没味，甚至还有走神的情况，班主任开头点了她几次起来回答问题，怀枫都对答如流，班主任只当她是天热没精神，再没喊过。

第二节是物理课，老查一直对怀枫青眼有加，所以对于她明晃晃地趴桌子上睡觉也视若不见，期间还提醒欧静雅给她披上外套，生怕她着凉。

衣服刚搭到她肩上，怀枫就醒了，并不是因为欧静雅给她搭衣服的动作，而是她的手机在位洞里震了一下。

有人给她发了条短信。

怀枫看了一眼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老查，偷偷把手机抽了出来。

-“五分钟，操场大厕所。”

是个陌生号码。

但是怀枫有种直觉，这个号码的主人她应该认识。

高考前的课程总是差不多的，怀枫又坐着听了两分钟，老查讲的内容她都会，趁着大家低头整理笔记的功夫，她借口上厕所出了教室。

操场旁边的大厕所在高二教学楼附近，怀枫没想到自己刚到操场就能碰见正在上体育课的李壹辰，他们这节课八百米体测，小伙子跑得魂儿都快碎了。

“怀——怀枫学姐！”李壹辰老远就看见她了，手挥得老高，跟招财猫似的，“这儿！”

怀枫眯着眼瞅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谁。

“你怎么到这来了？”李壹辰从塑胶跑道上下来，凑到她跟前。

“上厕所。”怀枫没准备告诉他实话。

“跑这儿来上厕所？”李壹辰抖着衣领扇风，看怀枫的眼神有点像是在看神经病。

毕竟大厕所距离高三教学楼还是有点距离的。

“嗯，高三那边人多。”怀枫把话题转过去，“你们这节体育课啊？”

“嗐，别提了。”李壹辰把脸颊流下来的汗蹭到肩膀上，“我本来不用来上课的，还不是我师姐干的好事。”

“江沉？”怀枫眉毛一跳。

“啊，都是她。”李壹辰老神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跟她抱怨，“我们不是快比赛了嘛，她上星期本来都给我请好假了，这不听说我们今天体测，说什么都让我回来把八百米跑完，真服了她了。”

怀枫抿嘴笑了笑，这确实像是江沉能干出来的事。

“哎对了。”李壹辰说，“我们今年比赛的时候正好是暑假，学姐你去看吗？”

“啊？”怀枫眨眨眼，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毕竟江沉也没跟她提过要带她去看比赛。

“你肯定去。”还没等怀枫回话，李壹辰又说，“就我师姐那个性格，就凭你俩这个关系，她到时候肯定带你去。”

“我们俩关系挺特殊吗？”怀枫有点惊讶于李壹辰的观察力。

还是说……江沉已经把她们俩的关系公诸于众了？

“也说不上特殊，反正我就觉得她对你挺好，挺上心的。”李壹辰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清点人数的体育老师已经开了嗓子喊他回去，后头还没说完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怀枫冲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快归队。

“学姐那我先过去了。”毕竟还没下课，擅自离队已经够没纪律的了，李壹辰跟她道了别，一溜烟又跑了回去。

怀枫刚走到厕所门口，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短信。

-“十分钟了。”

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这就等不及了。

怀枫把手机放进口袋，迈步走了进去。

上课时间厕所里不会有什么人，刘淇和几个女生抱着肩膀站在最里头的窗户底下，怀枫走到正中间的时候她也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果然是她。

她旁边站着的刚好有怀枫中午见到的那几个人，公主切和双马尾也在其中。

“有意思吗？”怀枫问。

刘淇冷笑了一声，还是站着没动，手指摸了摸自己还没消肿的半张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说：“你不是仗着有江沉挺嚣张的吗？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

怀枫看了一眼门可罗雀的厕所门口：“你有事冲我一个人来，私下怎么解决随你，别在学校里闹。”

“怎么，怂了？”刘淇笑了起来，“那天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现在知道要私下解决了，大学霸，你不觉得晚了吗？”

刘淇还是记仇。

不过也对，被人按在地上当年糕锤，心里没点火那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的，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说你怎么能跟方静文一起玩那么多年，还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了。”怀枫把手插进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做事都不计较后果的吗？”

“你他妈找死呢？”刘淇被她一句话惹毛了，这会儿也不抱肩膀了，两步冲到她面前，幸亏后边有几个怕惹出事的拦着，不然刘淇的手指真能杵到怀枫脸上。

“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吧，黑板上的字也是你写的？方静文让你这么做的？”怀枫掏出手机，把界面转到一中的贴吧，那个被加了精的帖子依旧在最显眼的位置高高挂着，她把手机翻过来，屏幕对着刘淇，“你们不觉得这样做很幼稚吗？”

没有方静文在后头推波助澜，单凭刘淇一个人绝对想不出这么阴险狠毒的损招。

“别他妈在这装圣人，你高尚？高尚能成方家的私生子？能被人偷拍到从豪车下来的照片？”刘淇才不跟她讲道理，脱口就往怀枫的痛楚上戳，势必要让她放点血出来才甘心。

果然，刘淇这句话说完，怀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刘淇十分得意自己精准的攻击，看见怀枫吃瘪比知道自己期末成绩及格了还让她高兴，只可惜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刻的刘淇就像是蒙着眼的牛仔，看不到前方所剩无几的道路尽头就是悬崖，她依旧高举着手臂，挥舞着鞭子。

“你跟你妈都是一路货色，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天底下哪来那么好的事？”刘淇慢悠悠溜达到怀枫跟前，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小文应该跟你说过，让你离江沉远一点，可是你呢？你不听，不听话就要付出代价。”

她把手搭在怀枫的肩上，像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你上次是用哪只手打的我？左手？”刘淇低下头看了一眼她垂在腿侧的手臂，“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跟别人道歉是吧？正好，那我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