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附近工厂也都到了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走过,因着前两天楼下坠亡的尸体不少人都在谈论,从进小区直至两人站在死者家门口的一路上听到了各种版本的猜测。
“这些人还挺会编的,说的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知道内情呢。”司惊歌把胳膊搭在林深的肩上,又被人不耐烦地挥去。
照着沈队发来的门牌号,林深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那扇门,门铃响了三声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便是死者的妻子,林深从档案上看过她的照片,不过短短几天,这人似乎瘦了不少,眼神也有些空洞无神。
“您好。”林深刚拿出自己的证件,那个女人便直接把手伸了出来,对着他们说:“想抓就抓吧。”
刚准备说词的林深:……
还在包里掏手铐准备解决暴力抗捕的司惊歌:?
手铐还是很顺利地戴上了,俩人准备去小区门口招个出租车,结果就看到沈队开着警车来接他们。
司惊歌先坐进去,林深最后,俩人把嫌疑人夹在中间,沈言在前面开车。
"沈队怎么亲自来了?"林深和沈言通过后视镜短暂对视了下。红灯亮起时,沈言转动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市局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这句话让司惊歌猛地攥紧拳头——他清楚记得培训手册上写着"新人需有三年以上警员带队",而此刻副驾的空位像对他们**裸的嘲讽。
分局大楼的灯光在车窗上拉出扭曲的光带,林深突然意识到路线不对。沈言解答了他的疑惑:"这案子用不着我们来。"
沈言在停车时解开安全带,"不过解剖台比菜市场还热闹的时候,白大褂可压不住场子。"他的皮鞋碾过地面的碎石,"带你们见见血,省得以为破案靠的是权势和地位。"
等人被分局的刑警押走,沈言才重新坐上了车。
“完事了,回吧。”
沈言对司惊歌的态度一直说不上好。从培训期时他就看出来了,司惊歌绝对不是真心想要当警察的,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态度,要不是有好出身给他兜底,这种人也只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回了市局,车钥匙砸在司惊歌胸口的力道带着明显的恶意,沈言则拉着林深先走一步。
“凭什么我来停车?”司惊歌喊了两句,走远的两人却只给他留了个背影,无一人回应。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林深一路跟着沈言到了办公室里。
沈言接了杯水喝,而后就这么打量起林深,给后者看得有些别扭。
“顾柏的儿子?”
或许是记忆里关于父亲的部分太少,又或是久违听见这个名字觉得有些陌生,林深愣了几秒才“嗯”了声。
“我父亲他……当年……”
“车祸结案,肇事司机认罪,调查结果是疲劳驾驶。”
林深抬起头,眼神坚定又执着:“我不相信。”
当年的事错综复杂很难查到真相,沈言也没再说什么,弯腰从桌下拿出一个本子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几个号码和名字递给林深。
林深接了过来,“这是?”
“那时参与调查的民警,当年的卷宗...应该还在档案室哪只蟑螂的窝底下。"他起身时,警服下摆扫过桌角的相框——那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顾柏站在队伍最前端,胸口的勋章比沈言现在的还耀眼。
结束了工作,换回常服的林深和养父一起回了家。
“喵—”一进门,林深就差点被脚下一坨巨大的毛绒团绊倒,又花了点力气才把猫抱起来:“柚子,有没有想我?”
太久没有见面,柚子已经有些认不出林深了,在身上嗅了半天才终于喵喵叫起来。
家里只有养母在,林予墨刚工作时便搬了出去,昨天只是因为林深回国才难得回来住一晚。而林玥因为法考的事一直住在学校,也不常回来。
吃完了饭,养父去洗了碗,林深把客厅收拾之后便抱着猫去沙发上玩,简忻拿了些猫零食过来,坐在旁边看着一人一猫玩闹。
“柚子前几天感冒了,送去医院打了几天针才好些,”简忻伸手摸了摸柚子的头,继续说:“可能也是知道你要回来了,好的挺快。”
“那柚子是很想我了,”林深把柚子举到半空,欣赏了一会小猫手忙脚乱的样子,又重新抱回怀里,笑着说:“我们柚子也是六岁的小猫了,要当猫爷爷了。”
简忻看林深这样,也跟着开心,但过了会又忧心忡忡地开口:“小念啊…”
“嗯?”林深停下逗猫的手,看向简忻“怎么了简姨?”
思忖了许久,简忻才说:“你父母的事并不简单,你…要注意安全。”
她并没有说出什么让林深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的话,她知道林深这么多年来都是依靠什么当做支撑。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适当放松好吗?”
“别担心。”林深垂下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着宽慰简忻。
只是,看着他这样,简忻反而更加担心。
“我去休息了,您也早点睡。”林深把猫放回猫窝,打了个招呼便去洗漱了。
第二天林深和沈队请了假去搬家,搬出去这件事他回来时便和养父提过,养父对此没什么异议,毕竟孩子大了,是得有自己的空间。
打车到了小区,林深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对应的楼栋,这房子是爷爷留给他的,作为遗产的一项。
不过一直没有来过,房子还是挺大的,三室一厅。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并没有那么多需求,所以留了个房间来放杂物和书。
基本的家具都是完备的,花了半天时间将房间收拾出来,林深去楼下把东西都搬了上来一点点摆好,最后才把猫放了出来。
等着猫慢慢熟悉房间的时间,林深下去买了点菜打算犒劳犒劳自己。
给自己做了点简单的饭菜,又用鸡胸肉做了些猫饭,忙了这么久才终于歇了下来。
吃完饭收拾好,林深抱着猫玩了一会,柚子似乎对于他离开这么久有些伤心,连自己最爱的玩具都兴致缺缺,林深只得抱着猫又亲又哄了半个点。
“喵~”大概是哄好了,柚子轻轻蹭了蹭林深的额头,而后跳到自己的碗旁开始吃饭,出国这一年,柚子好像胖了不少。
林深翻出以前的照片和现在地上那一坨猫比了比。嗯…就当是毛变长了吧。
实属溺爱,大概是每个养猫人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猫胖了吧。
恶语伤喵六月寒……
林深醒的很早,毕竟七个小时的时差并不是那么的好调回来,起床洗漱好后去给柚子倒上猫粮。
晨光熹微,这个时候街上并不热闹,大多是些去赶早市的老人。林深泡了杯咖啡,坐在窗边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慢慢享用早餐。
其实他并不爱喝这些,苦涩的咖啡液滑过喉咙时,林深想起留学时那些被论文和兼职撕碎的深夜。每天休息时间被压榨到很少不得不喝一点咖啡来维持清醒,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早起来一杯的习惯。
咽下最后一块面包,盯着天边淡淡的云霞正出神时,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祥和的场景。
信息十分简短,是沈队发来的:新案子,尽快。
杯口流下的水珠被林深擦去,放在桌上的力道有些大了,引得沙发上躺着的柚子不满地“喵”了声。
“抱歉,”林深对着柚子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拿出一个罐头以表歉意,开罐的一瞬间肉香把刚还懒洋洋趴着的柚子吸引过来。看它这样,林深狠狠揉了一把猫头:“馋猫。”
窗外的天色似乎更亮了些,朝阳将云层染成淡淡的橘粉。林深进卧室换好了衣服,拿上需要的东西就去玄关换鞋。柚子看出他又要走,过去抓着他的裤腿“喵呜”两声表示抗议。
林深揉了揉猫的脑袋,抓起外套快步出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推开单元门的刹那,晨风裹挟着远处早市的喧闹扑面而来,混着包子铺蒸笼里溢出的香气。
车子停在案发现场,警戒线内围满了警员。林深下车时,司惊歌正倚着警车,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朝他挑眉:“顾问大人,这回又要大显身手了?”林深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径直落在警戒线内——那是一栋废弃的老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看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踏入仓库的瞬间,腐臭与铁锈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深的瞳孔因昏暗的光线微微收缩,目光掠过地面蜿蜒的暗红血迹,最终定格在墙角那具扭曲的尸体上。死者穿着西装,看出来是放了许久但却精心熨烫过,应该是来见什么重要的人。
林深手无意识攥紧,指节有规律地敲着大腿以此来克制看到尸体的本能生理反应。
法医利落地合上勘察箱,橡胶手套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死亡时间在36到48小时之间,致命伤是颈后贯穿性刺创。"她用拿起证物袋,里面躺着一把水果刀,"凶器应该就是这个。"林深的目光扫过尸体凹陷的额骨,那处钝击形成的凹槽边缘平滑,没有喷溅血迹,显然是死后遭受重击。
“好凶残啊,什么仇什么怨。”司惊歌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惊得林深猛地转身,喉结不安地滚动两下。在司惊歌眼里,此刻林深紧绷的肩膀、微微发颤的指尖,活脱脱像只炸了毛的猫。
"走路没声?"林深缓了会才弯腰收拾证物,指尖在触及死者西装内衬时顿了顿——布料夹层里藏着某种硬物。司惊歌却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看你盯着尸体发愣,还以为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了?"话音未落,林深突然扯出内衬里的信封。
信封只是普通的牛皮纸材质,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林深打开后,里面却只有一张满是名字与手印的单子,还有几个人的照片。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的人很眼熟,林深隐约记得自己在哪见过。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一角还残留着被血渍晕染的痕迹。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陈旧的灰色工服,背景是某个工地,照片的角落…是个南城的标志性建筑。林深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马上跳出一则新闻。
“陈氏新投资大楼建造被迫终止,重大安全事故致使八人丧命……”新闻配图里扭曲的钢架残骸下,隐约露出半截染血的灰色衣袖,与照片中男人的工装如出一辙。更刺眼的是评论区置顶的爆料:“所谓安全事故,不过是开发商掩盖偷工减料的幌子!”
林深点进那人主页,却发现账号已经被注销。“把那封信给我。”沈言这时走了过来,脸紧绷着。
“不……”林深后退半步,牛皮信封被掌心的汗浸出深色褶皱。名单上那些血手印仿佛在眼前鲜活起来,与新闻里遇难者的苍白面容重叠成噩梦。司惊歌突然横身挡在两人中间:“沈队,林深是顾问,”他故意将“顾问”二字咬得极重,警服下的肌肉微微绷紧,“按规定,证物必须双人封存后送检。”
“规定…”沈言的目光在司惊歌和林深之间来回扫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仓库里死一般寂静,唯有远处警灯红蓝交替的光晕透过破旧的窗户,在三人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好,那就按规定办不过林顾问最好想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说完这句话,沈言大步走出仓库。林深马上将名单与那叠照片重新塞回信封里,装进证物袋后贴好封条才终于松了口气。
司惊歌一直盯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防着姓沈的?”
林深垂眸摩挲着封条边缘翘起的角:“你明知道他刚才的样子不对劲。”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新闻里遇难者扭曲的面容与沈言紧绷的表情在脑海中不断重叠。
林深将证物袋塞进怀里,轻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仓库里都格外突兀。风从破洞的屋顶灌入,卷起墙角的警戒线发出呜咽,他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整座仓库只剩下两人身影。司惊歌的警用手电扫过墙面斑驳的血指纹,光斑最后落在林深紧绷的肩颈:"再待下去,老鼠都该嫌我们吵了。"
"走吧。"司惊歌不再乱晃手电,而是专心照着出去的路,光束里漂浮的尘埃如同未散的硝烟。林深最后回望一眼阴影深处,那些堆叠的钢架在光影交错间,竟拼凑出新闻里坍塌大楼扭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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