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吉墓鬼在西极王宫销声匿迹。
莲采儿没想着要对仅剩的吉墓鬼赶尽杀绝,因为她查到,鬼阿门罚吉墓鬼守的陵墓,就是西极的王陵—西南极北之地,北陵。
妖邪引雷仅仅只是一个开头。暮春三月末尾,连续几日朝雨晚风交加,西极山野林中繁花凋谢,褪去鲜红。
欢都郡主前两月常逛一南风馆,这馆取的名字颇具情调,叫殷红他寻。
那日莲采儿又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独自在尧安城大街闲逛,阴差阳错地被两排穿衣风骚的男倌架进殷红他寻。
莲采儿发上很少戴金银珠翠,大多时候在府中不出门,一头乌黑的青丝便是一直披散着。那日她束起长发,戴一男子的冠,殷红他寻的男倌错把她认成男人,软声好语叫几声公子,莲采儿便稀里糊涂,五迷三道地与男倌们喝起酒来。
几杯甜酒下肚,男倌对她左拥右簇,纷纷想为这出手阔绰,长相貌美的公子献上才艺。
莲采儿酒量很好,喝再多酒都只醉人,不醉脑,男倌们一再打听她家世,她都敷衍了事。一连几日,她将殷红他寻里所有男倌的才艺看了个遍。更有甚者,见面就称她为佳人,旁敲侧击地想给她做小。
后来不知栖恨怎么找了过来,就见她扎窝在一群衣衫大敞,涂脂抹粉的男人堆里。偏偏有几个没眼力劲儿的,以为他也是来找乐子,殷勤地凑上去。栖恨面色铁青,冷眼一瞧,硬生生给人吓退了去。
莲采儿现在都记得清楚,他那脸色,真就是恨不得杀几个人,给自己醒醒脑。
那日刚好有几个世家纨绔也在殷红他寻,他们一眼认出栖恨,和高高束发的郡主。然后,尧安城又传开了—欢都郡主不满联姻,在南风馆当众羞辱东彧王子。
欢都王府朱红的马车停在四方馆大门口,莲采儿撩开马车帷幔,从上面跳下来。
两个月不出王府,尧安城又变了个样,从花团锦簇变得绿意盎然。
鸿胪寺少卿从四方馆出来,摇头叹气,一脸愁容。莲采儿打招呼道:“宋大人,巧啊!”
“巧……”鸿胪寺少卿一见是她,愁上加愁,唉声叹气道:“郡主,你,不是在禁足吗?”
莲采儿都不知道自己禁足一事,道:“我为何要禁足?”
鸿胪寺少卿面露三分难以启齿的窘迫,压低声音道:“你在南风馆羞辱东彧王子的事情,传开了!王上下令查封殷红他寻,东彧王子都被你气出病来了!”
莲采儿这才知道,她懒在华香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人误以为她是在禁足。
鸿胪寺少卿道:“既然都来了,你赶紧进去瞧瞧,有什么误会说开,切莫再羞辱王子!”
莲采儿那日什么都没做,话都解释烂了,就没人信,她索性认下。打发走鸿胪寺少卿,踱步进四方馆。
栖恨围炉煮茶,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见来人是莲采儿,他叫人再上一副茶具。
莲采儿坐下,脸上挂着笑。
栖恨添茶,杯中袅袅热气朦胧,就听他道:“两月不见我,是不是心情都要好一点?”
做了两个月的缩头乌龟,任谁要见她一面都难。
墨黑的眸子中,洁白的倒影缓缓点头,莲采儿心情的确好很多。
栖恨黯然神伤,不轻不重道:“你心情好,便好。”
莲采儿狡辩道:“人界烟火气息浓重,我待着舒心些。”
栖恨不为所动,转着茶杯,“是殷红他寻叫你舒心。”
莲采儿讪讪,“倒也不全是。”
“哦,那就是也有一点。”栖恨捏紧盛着滚茶的白玉杯,上次表明心意,莲采儿打道回府,此后两月,不是对他多有避讳,就是躲着不见。
上次称病,莲采儿来看他一眼,翻墙便走了,留一干跟随她的道士在四方馆外等到天黑。
栖恨挑破窗户纸,开门见山道:“你在躲我什么?我让你感到厌烦了?”
在上天玉京,她答应与天族联姻,躲着他。在人界,答应与他成亲,也躲着他。哪怕栖恨允诺她,二人成完亲后,桥归桥,路归路,她也躲。
他是退是进,莲采儿都要躲。
栖恨幽幽诉说道:“还是说,你口中的‘桥归桥,路归路’是去天族再续孽缘?”
仙族与天族的联姻,在他眼里就是段孽缘。莲采儿上次见他,亲口承认她同天族没有任何关联。
莲采儿晃着茶汤不喝,相较于殷红他寻面色铁青的栖恨,她更怕见到一面冷着张脸,一面用温和的语气说话的栖恨。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在乎栖恨的脸色。
她下意识便想再解释,道:“联姻只是个幌子,我不是真的要嫁。”
她闭嘴缄默,又不说了。
莲采儿在上天玉京干的那些事,上不得台面。妖邪引雷那晚,尧安城的百姓奉她为救世的神仙,而从两百多年前起,上天玉京的其他三族叫她杀戮之神。
神性至纯的仙族出现一个嗜杀成性,暴掠凶残的神仙,她能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顶着神仙皮囊的杀戮疯子!
她……烦躁。
栖恨拣一片嫩茶叶放入口中,细细嚼碎。莲采儿选择转开话题,打岔道:“什么味道的?好吃吗?”
暮春三月和煦的微风,掠过青丝,栖恨招招手,莲采儿毫无防备地挪动板凳凑近。
栖恨咬碎那片嫩茶,一把擒住莲采儿的手腕,将人带近。
莲采儿直觉不是好事,轻信了他。她起身要躲,栖恨另一只手按在她后腰,让两人贴在一起。
他松开擒在莲采儿腕上的手,转而去捏她的下颌。
莲采儿吃痛,唇齿微微张开,栖恨趁虚而入。嫩茶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清香,流连在两人唇齿间。莲采儿要去推开栖恨,两只手却被带着往栖恨腰间揽紧。
风炉上的茶鍑(fù)咕嘟咕嘟烧煮,袅袅热气让两人之间的空气愈加焦灼。莲采儿眼尾泛着薄红,眼中水雾氤氲。在她口中侵夺的唇舌微微分开,栖恨抬起她的下颌,腥甜的茶水混杂细碎的茶叶,流入她腹中。
莲采儿呛咳起来,栖恨搂着她,把脸埋在她颈侧,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轻轻抚着莲采儿单薄的背,慢慢为她顺气。
烦躁!!
莲采儿莫名的燥热,栖恨黏糊的吐息喷洒在她颈侧,怎么推也推不动,揽在栖恨腰间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下栖恨又要生气,不放这算什么?
莲采儿始终不懂,哪对青梅竹马的兄妹成天搂搂抱抱,不时还要亲一下的。
她放弃挣扎,叹气道:“消气了吗,哥哥?”
栖恨嘴唇上下开合,一下一下刮擦着白皙温凉的脖颈,声音低沉暗哑,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想你。”
莲采儿想去挠麻痒的脖颈,栖恨整个脑袋挡在那里,她不知道怎么下手,便道:“你起来,我脖子痒,挠一下。”
栖恨两片湿红的唇瓣微张,在她颈侧吻了一下,哑声问道:“是这里吗?”
“……”莲采儿咽一口口水,沉默。
栖恨的吻密密麻麻,一路吻到她唇边。莲采儿唇瓣鲜红,挂着晶莹的水痕,栖恨作势就要再吻。莲采儿一个激灵,伸手挡开。
栖恨那双桃花眼,眼含春波,笑眼弯弯地看着她,柔情得能把人化成他眼中的春水,他道:“别躲,亲一下。”
莲采儿抵开他的脸,埋怨道:“我从没见过哪家青梅竹马的兄妹间,会这样!”
她更没见过哪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又搂又抱,还亲!
莲采儿越想越来气,她趁栖恨放松警惕,一把推开他,挪动自己的板凳至一丈远。
栖恨一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一遍道:“你说什么?”
莲采儿道:“没见过哪对青梅竹马的兄长像你这么厚颜无耻,对自己的妹妹又搂又抱又亲的!搁人界你这叫僭越!浸猪笼都是轻了!”
栖恨闻言,失声笑起来。莲采儿对栖恨算是能收敛脾气,栖恨再怎么僭越,莲采儿从不恼怒。现在她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很好笑吗?你现在进宫请旨,三日后成亲,你回你的东彧,我回……”
她没想好去哪里。
栖恨起身,笑着走近,莲采儿挪板凳后退,他进一步,她后退一下。
莲采儿退无可退,起身要走,“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栖恨扼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回来,柔声细语道:“你在兄妹前加了个什么?”
莲采儿拧眉,不耐烦道:“什么?”
栖恨答道:“青梅竹马。你知道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吗?自幼相好的青年男女。”
栖恨越说越凑近,最后一句近乎是贴着莲采儿的耳朵,吹着热气说的。他道:“青梅竹马与亲兄妹是有不同的。比如,亲兄妹不可罔顾人伦,行违背伦理之事。”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慢,震得莲采儿耳朵发麻,“而青梅竹马,天生就该是夫妻。”
莲采儿顿觉天灵盖被掀开了一样,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栖恨在她耳边轻语道:“你躲着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又搂又抱又亲违背伦常。”
栖恨趁莲采儿一脸懵懂之际,在她唇上嘬一口,轻笑道:“你现在像个小古板。”
他真诚道:“我一直以来是在向你求爱。男女结发为夫妻,共度一生的求爱。”
超出兄妹之间的感情,非是僭越,浸猪笼更不可能。
他松开莲采儿,给她喘息的机会,道:“回到欢都王府问一问,哥哥没有骗你。”
莲采儿脚底发虚,不等他说完便落荒而逃。守在四方馆外面的道士吃几次亏,也学精了,他们把四方馆几面围墙把守得密不透风。
郡主这次老实走大门出来了,失了魂一样,一头扎进马车就让车夫快走。前门的道士没来得及发信号,叫上其他道士,朱红马车轱辘轱辘撵远了。
今日郡主老实回了王府,欢都王见她早早回来,心中奇怪,丢下手里公务,专门到华香院看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欢都王乐呵呵来,郡主愁容满面地迎接。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欢都王比郡主还要发愁,他着急问道:“怎么回事?跟爹爹说,爹爹给你做主!”
莲采儿摇摇头,“没什么,再过半个月就要离开西极,不舍得。”
欢都王前两月对谁都黑着一张老脸,这几日对她倒是殷勤,一口一个“宝贝女儿”。
“不舍得?”欢都王怔怔,叹气,宽慰道:“爹爹劝你不嫁去东彧,你定是不肯,既然做出决定了,便放心大胆地去做!”
“青梅竹马,天生的夫妻。”栖恨低语的声音,萦绕耳侧,挥之不去。
莲采儿心乱如麻,他们非亲兄妹,仙族谁不知晓?莲采儿越是想要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走得洒脱,那人越是得寸进尺,欲拒还迎。
欢都王以为郡主有反悔之意,欲再添一把火,他遗憾地说起从前的事情,道:“你阿娘在世时,时常气爹爹说,帝王之家多薄情,若不是受你外祖父逼迫,她绝对不会嫁给爹爹!”
他望着莲采儿那张段卿欢的脸,款款道:“你阿娘说的虽是气话,也是真心话。她曾要我许诺,待她生下你,便搬去南境欢都生活。可她生下你后元气大损,终日卧床,尚且等不到你满岁,撒手人寰。”
迁移南境欢都,最终成为一场空谈。
念及逝世的王妃,欢都王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他道:“你阿娘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愿吾儿平安喜乐,嫁与良人。”
王妃当时气息奄奄,“平安”后“喜乐”二字,都未说完。
欢都王道:“这些年,爹爹谨遵王妃遗嘱,一直散养着你。你跟你阿娘太像了,从读书习字,到琴棋书画,别的大家闺秀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们在王府一直谨小慎微。”
段卿欢十三岁后,变了一些,会去茶馆酒楼,听人说书,与人对诗,会反驳王上的话。
欢都王叹气:“爹看着你的模样,想着你阿娘若不受家族逼迫,也跟你一样明媚。”
名门大家闺秀,生下来就是世家贵族、王侯将相之间缔结利益关联的一根丝线。这根丝线系在两端,连接得好,重如钟鼎,否则轻贱不如野草根。
再后来,段卿欢背着欢都王出了趟远门,回来第二日,王府就挂上白布。
段阎悔恨不已,“怪力乱神,敬而远之”,郡主起死回生回来那日,他心想,是王妃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上天才允许郡主重回人世,回到他身边。
欢都王肺腑之言,句句真切。
莲采儿心中没有太大感触,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段卿欢。她顶着段卿欢在人界的身份,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完善这个身份在人界的因果。
欢都王轻拍着莲采儿的手,再问道:“还有半个月,你摇个头,爹爹保管不会让你嫁去东彧,活得安心自在,可好?”
莲采儿摇摇头。
欢都王大喜!
莲采儿道:“不好!”
欢都王:“……”
莲采儿对欢都王与王妃的往事感兴趣,好奇道:“那阿娘喜欢爹爹吗?”
“……”欢都王不确定道:“应该……不喜欢的。”
莲采儿戳他心窝,道:“孽缘。”
欢都王一听,打转的泪水决堤淌下,他苦笑着用衣袖揩去眼角泪水,“你阿娘有你这伶牙俐齿,也能多陪爹爹两年。”
哪怕是多数落几句,他也爱听。
“我再想想。”莲采儿忽地起身。
隔着几条街道的四方馆,栖恨泡在盛满冷水的浴桶,面前的碧水镜中是一美人夜深伏案批奏折的幻象。刚沐浴出水的美人,白皙清透的皮肤泛着点点红印,满头青丝湿答答地垂在肩头。美人左手扶额,右手执笔,在成堆的公文里埋头批完一本,放于右手边。
她写写画画,动作行云流水。忽地,美人搁下手中白玉笔,纤纤玉手拿起奏折,两行墨笔黑字写着:“先储君祭辰二百二十三载,臣奏,准君入陵。”
莲采儿湿润的羽睫颤动,良久,她提笔一笔一划写下两字:“不准。”
欢都王沉浸在与王妃的往事中,无法自拔,待他回神,郡主又跑出王府,逍遥自在去了。
惊鸿街,照影楼,丹楹刻桷,雕阑玉砌,楼阁飞丹。
莲采儿换回自己的样貌,大摇大摆地倚靠在窗棂喝酒。
小二敲门进来,摆酒上桌,夸赞道:“姑娘真是好酒量,照影楼经营几十年,头次碰到姑娘这样千杯不醉的贵客!”
“醉的。”莲采儿从窗棂跳下来,脚步踉跄,再拿一壶酒。
小二赶忙递酒给她,“姑娘您拿好,这壶酒是送您的。”
莲采儿取一袋碎银搁桌上,转身倚靠回雕花窗棂,“明早再来收拾,今夜别来烦我。”
小二取走沉甸甸的钱袋,嘴角咧开,笑道:“姑娘喝好!”
莲采儿猛灌一口酒,咂咂舌,舌头发麻。她随手把酒壶一丢,醇香的酒水大雨瓢泼地滴落,在触及其他物体的一瞬间,变作点点纯白星光。
回太虚台放不下栖恨,不回太虚台杀戮戾气把控不住。太虚台一进,几十上亿年,重回仙族,神仙不再。
只道是,琳琅声响花作雪,天籁月隐枕不眠,世事两难全。
不知几时,五官俊郎的公子伸手轻触那些飘散的星光。莲采儿迷糊睁眼,栖恨一袭红衣,踏皎白月光,乘风而来。
“白旬真,你来啦?”莲采儿大着舌头,神情突然落寞,道:“我想念你的。”
栖恨化成一缕青烟飘进房中,他抚着莲采儿白里透红的脸,“喝这么多酒,脸都不烫,血是冷的吗?”
“不冷。”莲采儿覆在栖恨手背,只觉今日的人极为鲜活。她缓缓阖眼,困倦道:“我夜晚不敢入眠,梦里全是你的身影,梦一醒来,你便不再了。”
“最后一次,下次别来了,白旬真。”
栖恨将莲采儿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他凑近莲采儿的唇,“你喝醉了。”
“哥哥。”莲采儿半梦半醒喃喃道。
栖恨轻碰她的唇瓣,一触即分,他仔细盯着莲采儿的面容,温柔道:“是我。”
前一刻莲采儿还沉浸在梦境中,下一刻猛然被栖恨拉回现实。她下意识地一记手刀劈去,腕骨叫面前的人牢牢捏住。
淡青色灵流顺着莲采儿手腕流入识海,一道血红发黑的禁制在她识海运转。
“突然打我,我会难过的。”栖恨望着莲采儿漆黑的眼眸,“封血禁制,解开吗?”
莲采儿与生俱来拥有无边法力,姝也不明她的法力从何而来。无边法力,稍有差池,极可能成为祸患。因此,仙族教会莲采儿的第一道法术,就是天道封印,封血禁制。
“不解。”莲采儿想起今日栖恨所言,决绝道:“你别撩拨我,亲几口而已,亲便亲了,我不答应你。”
她狠下心,还是要离开的。
“啪嗒”泪水先落,栖恨眼底的委屈油然而生,滴落的泪水,恰好落在莲采儿扑闪的羽睫,从她眼角滑落。
莲采儿瞪大双眼,痴魂没有眼泪,她恍惚一瞬,以为自己哭了出来。
栖恨埋在她颈窝,难过得如一只毛茸茸的动物,至于是什么动物,莲采儿也不知道。
栖恨道:“仙族我不要,我只要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莲采儿闻言,酒劲没了大半,她推开毛茸茸的栖恨,道:“约莫是疯了。”
真的疯了!
“哎!”莲采儿身形一晃动,重心不稳。
栖恨红着眼眶,拦腰将她抱起,莲采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栖恨这人一阵风,一阵雨。他将人轻轻放上床,为莲采儿盖好被褥,掖好被角,轻声道:“我困了,就寝吧。”
他和衣躺在大床外侧,忽地感觉到一束冷光。前一刻还梨花带雨的人,下一瞬就耍起无赖。莲采儿惊于他的无赖行为,无奈道:“这是我的床。”
栖恨阖眼,厚着脸皮讲道:“我也是你的。”
莲采儿掀开被褥,坐起身拍着脑门,冷静道:“哥哥,你,我……”
“不是亲兄妹。”栖恨闭眼往床里边悄声凑近。
“不是这个。”莲采儿犹豫解释道:“我不喜与他人同床共枕。”
栖恨磨蹭到莲采儿枕边。莲采儿感觉自己的腰肢忽然被勒紧,她捶脑袋的手一滑,诧异地低头。栖恨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小声道:“我睡觉很老实,就睡一晚。”
一晚也不行,莲采儿知道自己睡着后会是什么样。
“你睡吧。”她说着掰开那双手,甩开,起身从床里侧弯腰跨过栖恨。
栖恨翻身,支着头看着她躬身穿鞋,轻叹道:“夜深寂寞,留我独守空房,你薄情寡义。”
莲采儿不听,穿好鞋往外走。她顺带捎了桌上一壶酒,打开房门下楼。尧安城有宵禁,照影楼是出不去,她想着找小二要个房牌。右脚踏下阶梯,往回退,她再踏一步,又往回退。
怎么回事?莫不是此地设了结界?她忽然注意到腰上闪着淡青色光芒的灵流链条,链条另一端系在屋里人的手腕。
缚灵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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