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恶首原是紧箍着宁无恤的手腕不放,此刻见麾下喽啰惨况,松了手,把宁无恤往后一推,自己怒叱一声,握着一口厚背钢刀杀向判死生。

判死生身形急闪,避而不攻,判词响彻云霄:“众恶之首,不悔前愆,屡造罪业,判你五雷殛顶!”话落,血空顿现蛛网紫电,伴随重重震耳雷鸣。

恶首抬眼望天,惊恐万状,面目扭曲,握着钢刀的手微颤,劈面朝判死生乱斫。判死生连连向一旁闪避,恶首见状窃喜,虚晃一招,就要抽身逃去。宁无恤看得真切,正打算叫判死生莫要放过他,忽见几道青紫光芒如箭矢般激射而下,同时击中恶首天灵。

恶首遭了雷击电打,登时立在原地,僵如木偶。滚滚浓烟自他身上升起,渐渐笼罩他的身躯。片刻后,浓烟散去,恶首四肢抽搐,往前一扑,便不动了。

金六两眼见恶首倒地,捡起一把钢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走至近前,定睛一看,恶首身首俱已焦黑,空中飘飞的冥纸缓缓飘落在他的尸身上。

判死生迈入篱院,环顾一众恶徒,道:“你们——”

众恶徒颤声哀告:“判官大人,饶、饶了我们罢。”遂自陈罪状,伏地乞怜。

判死生沉吟片刻,道:“你们,今后当修善行,以偿諐咎。若再为祸,无病自死,难逃天诛!”余音隐隐在山林间回响。

众恶徒得此赦令,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离去,真可谓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

宁无恤见事端已了,对着判死生一笑,道:“多谢英雄相救。”

判死生像是呆了一呆,也不回话,径自走到宁无恤身前,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在宁无恤脸颊上轻抹。

宁无恤茫然道:“阁下这是?”

“血。”想必是那些恶徒受伤时,血溅到了宁无恤脸上。溅到的血也不多,宁无恤正想抬手接过锦帕自己擦拭,判死生就已经擦干净,把锦帕扔在地上了。

宁无恤虽瞧不清判死生的五官,却可感觉到判死生的目光落在他的臂上。金六两跑过来,叫道:“呀!公子你受伤了,咱们到附近医馆瞧瞧罢?”

宁无恤道:“皮外伤,不碍事,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自愈,不必担心。”

判死生将一只小瓷瓶塞到宁无恤手中,嗓音听起来与先前有些不同,低沉却不失温柔:“敷、敷在伤、伤处,早晚,各、各一次。”

金六两往判死生身前凑,试图看清他黑雾之下的面容:“你怎么结巴起来了?方才说话不是还好好的么?”

判死生并未多言,只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金六两听从宁无恤的吩咐,取出一封银子赠予老妪和少女,好叫她们到别处安生。

宁无恤捧着两截断剑,神色黯然。

金六两知他愁悒,开解道:“公子幼时坠马,伤了筋骨,终生不能习武,非是公子之过,公子又何必自轻自责?”

宁无恤道:“可笑我如今自保尚且不能,遑论助人?但叫我路遇不平,袖手旁观,我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在外行走,若无武艺傍身,总要有一件名器在手才是。”说到此处,蓦然收声,垂眸盯着手中断剑。

金六两眉头一动,俯身从书箱中翻出一张黄纸,递与宁无恤:“三年前我在京中偶得,那时公子正同小侯爷北上游历,我本打算待公子回京之后再请公子观视,不想时日一长,我竟忘了。”

宁无恤展开黄纸一看,纸上墨迹只余“易剑阁”“绝世”“西昆仑”等字。

金六两道:“这纸上说的是东海易剑阁有一口绝世名锋,乃是活物所化,可通人性,纵是不谙武艺的文弱书生,持剑时也可如万夫莫敌的修罗战神一般,立于不败之地。”

宁无恤道:“这样的神品,必然价值连城。”

金六两摇头:“不要钱。求取此物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生平从未杀过一人,二是在江湖道上名头响亮,三是须用一件西昆仑归云剑庄的名器来换。”

宁无恤听得第一个条件时,已有些动念,喃喃道:“我确实不曾杀过人,只是要在江湖上混出名头来却非易事。”兀自思忖半晌,又道,“不过这乃是易剑阁三年前放出的消息,现如今那绝世名锋或已落入他人之手也未可知。”

金六两道:“既是如此,咱们还是快些回京,使些银子手段,遣人探听明白再作计议。”

宁无恤道:“若是遣人探听,一来一往,耗时必久,倒不如我亲去一趟易剑阁,探探剑的下落。再者,我方自帝京出来,总要在外尽兴了再回去。至少在明年中秋之前,我不会回京。”遂与金六两说定先南下至洛清城,再东行渡海往易剑阁。

白露沾衣,丹枫照眼。宁无恤信步缓行,赏玩胜景,金六两挑着书箱行囊跟随在侧。两人行不几日,又值阴雨天气,行路不便,就此在金瓯镇上羁留半月之久。

这一日,云销雨霁,主仆二人如常来至逍遥津酒楼,打算用过午饭便收拾启程。

“公子来啦,今日还是要雅座么?”宁无恤尚未跨入酒楼门槛,店伙计就迎了出来。

金六两抢道:“那当然,我们公子可是受不得一点儿聒噪。”话说到半,上方忽然掉下一样东西,砸在宁无恤的脚边。金六两惊呼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物件,道:“是扇子。”

宁无恤拿过展看,是一柄洒金绯扇,扇骨雕花,扇坠一粒紫骊珠,扇面无画,只寥寥用金墨题着几笔字,灵秀飘逸,如龙蛇之形。

正面题的是“休染尘寰”,背面题的却是“袖染尘寰”。

宁无恤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扇面上的金字,心中莫名鼓噪起来。

会是他么?或许只是字迹相似罢了。

店伙计道:“咦?这不是三楼窗边座头那位客官的扇子么?想是他凭栏远眺,一时失手才将扇子遗落。”

宁无恤回过神:“是么?那就劳烦老兄引我一见物主,我也好将绯扇归还。”

店伙计一面说话,一面将两人引至三楼,指着东南角座头道:“就是那位客官。”

那人背对着宁无恤,宁无恤打发了店伙计,不由加快脚步走向那人,却又在那人身后停下,犹豫许久,才出声道:“这绯扇可是阁下之物?”

那人闻言,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闪即逝,将身立起,朝宁无恤拱手道:“在下原以为此物已被路上行人拾去,因而并未找寻。不料竟为兄台所得,多谢兄台特来归还。”

眼前人雪袍银冠,俊朗儒雅,宁无恤却难掩失望之色,道:“真是阁下的扇子么?那么阁下可知扇上题了什么字?这字又是什么人的笔墨?”

那人道:“扇面所题‘休染尘寰’‘袖染尘寰’八字,乃是在下拙笔。”

宁无恤将绯扇交还,道:“物归原主,小弟这便告辞了。”

那人道:“兄台还请留步,独酌不如共饮,兄台拾得在下之物,在下理应答谢一番。”

宁无恤正要婉言相拒,却无意瞥见那人桌上的酒菜,顿时双目一紧,心绪纷乱。

那一桌的饭食点心分明都是自己爱吃的,怎会……

金六两察觉宁无恤神色有异,关切道:“公子,怎么了?”

宁无恤不答,逼视那人,道:“敢问阁下名讳?”

那人笑道:“在下玉谦流。不知兄台——”

“宁无恤。”话音稍止,宁无恤又一字一顿道,“乳名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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