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宏在得到衙役从西京回来的答复后,便启程去了宣城县。
他在宣城又查了那么些日子,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这天已经开始落雨,雨季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更早些,现在若溪水的下游也不知如何了,没办法,他只能尽快赶回苏州坐镇。于是乎今日,他在宣城县内用过午饭,又同知县交代了些事宜,便在卫队的护送下启程回苏州。
宣城县距苏州的距离不算远,若是快马赶路约莫只有一日的路程,何宏坐的马车,速度慢,路上也就多了近一日时间,不过他想着这段时间也不长,何况官道上也从未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所以这次带出来的护卫只是刺史府卫队的一小队精锐,以应不时之需。
这段时间在宣城处理水坝的事儿,何宏也没怎么休息,现下马车稍稍颠簸,倒是让他有了些睡意,他随意将两只手插进宽大的外袍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轻靠着马车壁合眼休息。
困意袭来,就在何宏快要彻底睡着时,突然马车剧烈颠簸了下,他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朝着前方倒去。“咚”的一声传来,何宏跌坐到座椅下,整个人瞬时清醒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头,顺手扶了下束发的头冠,正想起身询问外面的情况,一支利箭便透过马车窗帘从外进来,将何宏举起来的衣袍袖子射了个对穿,稳稳落在了刚才他靠着的马车壁上。
何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重新跌坐在地,只听得外面传来了护卫“保护大人!”的惊呼,随即便是一阵兵刃相向的清脆碰撞声。何宏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本能地用手抱头护着自己,压低身子。利箭钉入马车木板的声响不断传来,温热的血飞溅到了浅色的布帘上,映入眼里的便是这点点殷红。
外面的吵闹声逐渐消停了下来,何宏便尝试着用手去掀开马车门帘查看情况,刚开了一条缝,他就看见远处有一黑衣人手上的□□对准了他,箭离弦,何宏赶忙向旁边一躲,可还是被射中了手臂,他疼得不行,发出一声惊呼,顺势撞上了马车壁。门外仅剩的三名护卫长听到何宏的叫声,随即退到马车旁,一边警觉地环视四周一边询问着何宏的情况,只是此时三人在此前密集的箭雨中也都负了伤,执剑的手有些颤抖,却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一会儿,一小群蒙面的黑衣人自周围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将手中的□□扔到地上,从腰间抽出佩刀,蓄势待发。从黑衣人之中走出了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袍的人,以黑冠简单束发,他没有蒙面,眉目间尽是阴险的神色,笑起来教人顿觉不适。
“何大人可真是御下有方了,居然还剩下三个。”紫衣人开口,略带了些嘲讽的语气,“可是看起来,似乎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何宏忍着痛,按住自己一直在流血的胳膊,朝外面喊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置本官于死地!”
“大人不妨等到了那边,再去问问阎王爷。”紫衣人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您还是不要做无畏的困兽之斗,在这荒郊野地的,难道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不成?快些出来,便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小爷我可没这个耐心陪你们耗下去。”紫衣人举起右手,准备下令。
“哟,这位兄台,口气倒是不小啊。”突然,树林里传来一声嗤笑,紫衣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带着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的人背靠着坐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把□□,看这样式,和他们适才扔在地上的可不是同一类,“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兄台这是知法犯法啊。”
“你是何人?”紫衣人拔出腰间的佩剑,死死地盯着树上之人。
方才他们埋伏在树林里,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是提早就埋伏?还是跟着何宏一路过来?
但无论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此,都不会是善茬。
迟则生变。紫衣人刚想下令,一只冷箭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只听后面传来一阵闷哼,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胸前插着的正是从树上那只□□射出来的短箭。紫衣人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痕,整个人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既然你找死,那我今天便成全你。”紫衣人刚想动身,便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你可别乱动,刚才那箭上涂了毒,半个时辰后拿不到解药,你可就……”语毕,沈涣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紫衣人不敢妄动,也给旁边的黑衣人递了一个眼神。“阁下究竟想要干什么?”语气虽然较刚才平静了些,可是心里却不这么想。
人多势众,他们这边占着优势。更何况任务只是干掉车里的那个刺史,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抵什么用。现下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探探虚实也无妨。
沈涣看他们没有妄动的意思,便扔了手中的弩,足尖轻点树干,从高处落下,在离地还有一段高度时,他旋了个身,青色水波暗纹衣袍随风翻飞,而后稳稳地落座在何宏的马车顶边沿,一条腿弯曲,脚踩车顶盖,另一条腿则随意垂在外面,晃晃荡荡。沈涣将一只手随意支在膝上,嘴角挂着笑:“今日到此只有一事,便是将这车中之人带回苏州。”他又瞧了瞧马车边受了伤的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给他们,“再顺带捎上这几个。”
“哼,大言不惭的家伙。”紫衣人满是不屑的神情,“知道我们是谁吗,就要从我们手里抢生意。”
“知道啊,豫帮。江湖上第一大帮派,拿钱办事,明码标价。”沈涣对紫衣人突变的脸色毫不在意,甚至语气中还略带轻快,“我截的就是你。”沈涣说完,低头看着手中抱着那个瓶子的护卫长,叮嘱道:“这里面的药能帮助你们暂时稳住伤情,现在吃,待会能用得上。”
定在原地的紫衣人看沈涣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气的连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露了出来。
“怎么,现在这局面,你还想带着他们一块逃。你逃得出去吗?”
沈涣听了紫衣人的话,摇摇头:“就我一个人带着四个伤员,肯定跑不掉。”语毕,沈涣从马车顶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掀开帘子,从里面拉出茫然的何宏,“可是,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他顺手将一枚信号弹投了出去,炸开的同时,赵宏离及况纾芸从天而降,落在了沈涣身边,林子里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又出现了几个穿灰衣的剑客。
“就这点人,你还想和我打?”紫衣人看着这些刚出现的人,并未觉得有所威胁。
“谁说我想和你打了?”沈涣直接将一旁何宏没有受伤的手臂放在了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绕过后背提住他的腰带,稍微运气,两人便又落到了马车顶上。“这些人,跑是绰绰有余了。”
沈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他转头看着那木桩一样的紫衣人:“对了,忘记告诉你,你中的只是普通的麻痹毒,半个时辰后就自行解了。”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和豫帮作对。再让我看到你,定教你不得好死。”紫衣人已经抑制不住被沈涣欺骗的怒气,破口大骂起来。他说的话让况纾芸感到十分不悦,身形一晃瞬间移到了紫衣人跟前,青霜剑直逼他的脖颈:“你真的太啰嗦了。”
“芸儿别气,这人可杀不得。”沈涣看似安抚着况纾芸,实则却一直盯着紫衣人的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中全然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感到压迫的威慑:“你听好了,我乃风林阁阁主,今日前来,拦的便是你豫帮的生意。若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便是。”说完,沈涣朝地上站着的赵宏离点了点头,便拉着受伤的何宏向上一跃,几个虚步便踏上了树干,身影在树林中闪现,不久便彻底消失不见。
沈涣带着何宏穿梭在树林之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河边,有一条小船靠在用木板简易搭建的码头旁,朴成正站在船头四处张望,等看到沈涣二人稳稳地落了地,他也从小船上轻跃起来,来到沈涣跟前,抱剑行礼:“阁主。”
“嗯。”沈涣应了声,转头看向已经晕过去的何宏,再看看他手臂上的短箭,而后扭头对暗卫说道:“把他扶到船上去,我来处理伤口,你来掌船。”
“是。”朴成自沈涣手里接过何宏,将他背到了船中放下,随即便摇着桨,顺水而下。一旁的沈涣打开船上放着的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金创药和棉布,将短箭拔出后,也开始给何宏处理起伤口来。
沈涣和朴成带着何宏走了一段水路后便上了岸,在同随后赶来的赵宏离及况纾芸等人汇合后,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继续朝着苏州城的方向驶去。何宏在整个过程中都处于一个迷糊的状态,他只能隐约听到身旁有各种各样说话的声音,可是眼皮却沉的实在是抬不起来,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
沈涣同志抢单完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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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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