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谁?”周赫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充满疑虑,一点头脑都摸不着。
“事情紧急,请宁王殿下先随我们走,路上属下会详细解释。”领头的黑衣人抓住宁王的胳膊往前送了送,旁边的人也比出了请的手势。
“俨宁?他叫你们来做什么,他不是还在漠北吗?”周赫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但谜团仍然悬在了半空。
“殿下莫急,徐将军尚未回京,但已对西京情况有所了解,殿下中了黎王的圈套,留在宁王府只有死路一条。”出了晖月阁,黑衣人吹灭了手中的火折,一手护着徐俨宁,一手贴着墙,他使了几个眼色,有人开始探路,藏好了身,林林总总的黑影像墨点一样移动。
“我哥应是收到我的家书了,他计划怎么办?”徐芷宁喜上眉梢,小跑了几步问道。
远远地走来几个侍女一样的人,应是刚刚听到喊叫声才过来,一个黑衣人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手刀敲了一下后颈处,那侍女便软绵绵地倒下了。
看见徐芷宁顿时惊恐的表情,领头的黑衣人解释道:“王妃放心,她只是晕倒了,没有性命之忧。另外,属下只负责保障殿下和王妃两位安全出府,其他的会有人来向您解释。”
说着,他还掏出了两件夜行衣,道:“麻烦殿下换上,这样不引人注目些。”
徐芷宁将衣服拿到手准备换装,但周赫遥握着衣服思索片刻,倏地站在了原地:“父皇命我禁足在府,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出府,我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府,岂不是会落下口实?”
“殿下,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要考虑这么多了,只有出了府,才有可能周旋,天枢台已经盯上您了,您在府中苦苦等着,能等来什么有利的结果吗?”黑衣人见状,飞速地给他换上夜行衣,又往前赶了几步。
“敬棠,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我们一起做点什么,这才有可能,破了终局。”徐芷宁看着周赫遥的眼睛,认真地说下“终局”这两个字眼。
就在这时,外面的火把密集起来,一队人正向府里集聚,他们被围在了宁王府的一进院。
“保护宁王殿下!”是宁王府的府兵。
但此时漆黑一片,黑衣之中已然分不清身份。周赫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府兵围了起来,这也算是当世稀奇之事了。
“什么人在宁王府造次?”一股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周赫遥一下就辨别出了这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墨色白褂锦袍的人站在了宁王府门口,后面跟着的府兵密密麻麻了起来。
“擅闯王府,劫持皇子,这可是死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那人朗声道,他身后的府兵已经悄悄上好了弓,“皇兄莫急,敬谦定不会放过这些宵小之徒!”
周赫遥将徐芷宁拉到了自己身后,这下大家倒也看得清楚,十几个人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兵刃,弓向和剑口瞬间就对向了其他几人。
那领头的黑衣人一声重喝:“保护殿下!”
第一波箭雨潇潇而落,黑衣人们身手了得,出手干脆利落,迎风而来的箭被硬生生地劈落在地,没有一根近了身。然而大家也突然起了疑:这刺客怎么竟要保护宁王?
府兵们又向前几步,包围圈越缩越小,黎王下令,要生擒刺客,眼看着黑衣人们已是瓮中之鳖了。
就在这时,那领头的扔下几枚石子一样的东西,其落地之后瞬间爆开,浓重的烟雾像是从地上生出一般,呛得人一下睁不开眼睛,只觉有几个人的身形突然闪过,隔着烟地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待烟雾散去,黑衣人已不见踪影,只见府门右边的地上躺了三人,他们应是借着右侧的榕树为着力点,纵跳而去,这才使了障眼法突围。
地上两具是宁王的府兵,一具是黑衣人的,都已没了呼吸。旁边几人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周赫遥面色惨白,他定了定神,扯掉了身上的那袭夜行衣。
“儿臣听到坊中有异动,有人报是皇兄的府上有人侵入,儿臣想皇兄尚在禁足,宁王府兵力也有限,以防万一,便带了儿臣下辖的府兵前去一探究竟。”黎王深夜被召入宫,此时正向周振南解释事出之因。
周振南着一袭金缕长衣,应是刚刚才起榻,喝了一大口桌上的清茶,转了转脖颈,像是想把这歇息了的深思唤醒。
“就不能有一天是安宁的吗。刘锡方,靖远坊宿的都是皇亲和朝廷大员,你这京城的守备和治安,是不是有些问题?”周振南嗅到了一股薄荷脑的味道,侍女已经在高崆的指点下换了熏香,这下才觉得激灵了几分。
“回陛下,治安守备出了差错,是微臣之责,微臣回去定会严查!今日之事,听了刚刚黎王殿下的叙述,微臣尚有几分不解。这黑衣人若是刺客,为何会高喊保护宁王,又为何不在脱身之前杀了宁王灭口?而宁王殿下和王妃,又为何也穿了黑衣人的行头?”刘锡方道,他知道黎王除了描述事实,不敢做什么推测,以免沾了嫌,刚刚黎王似有若无点的那么几下,就是等他来把问题的题眼问出口。
“接着说。”周振南道。
“没有留下黑衣人活口,难下定论……微臣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刘锡方道,他觉出黎王的眼神轻飘飘朝这里盯了一眼,“这些人并非刺客要取宁王性命,而是,要劫宁王出府。”
周振南转紫瑙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刘锡方所言不假,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在意宁王是不是活着,而换上夜行衣也有便于隐藏。只是,他们是谁派出来的呢?
“儿臣所见,黑衣人们武功极强,步法一致,不像是临时拼凑的样子。”像是度到了周振南的想法,黎王恰逢其时地道。
答案似乎明朗起来,有这样一队力量的人在西京并不算是少数,可又有这样的迫切和动机去救宁王出府的人就不多了,再加上,这人不是无足轻重的,一定是宁王在困窘处可以信赖的,不仅是信赖他救他的情义和真心,更是信赖他对于之后的局势,有所部署。
能做到这所有的,只有一个人。
尚未还京的徐俨宁。
黎王不作声,仿佛是在等周振南自己有个定论,又仿佛自己是个无关之人,对这等麻烦事不感兴趣。刘锡方看时候差不多了,旋即张口道:“微臣以为……”
“朕知道了。”周振南突然说,“你们下去吧。”
周振南心里生出了几分讶然和惊恐,那边徐俨宁动了兵符,集结了将近十万的兵力,这边就已行动起来劫宁王出府,军力和政治力量的接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什么时候军队会如此需要政治旗帜?军中已有了帅,若说有缺。
那缺的就是,君了。
高崆从殿外福着身走近,悄声道:“陛下,姑臧部的姑凌纥来信了,礼部特使刚刚拿到,说事出紧急,您是现在看……还是?”
“现在看。”周振南知道,这一夜,应是无眠了。
姑凌纥在信中说,他在大周国境边的营地被灭,没想到大周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不仅未帮其夺回贺兰大权,反而干戈相向,袭击了姑臧众营地。
“徐俨宁啊徐俨宁,这是不给朕,一点点回转的余地呀。”周振南笑道,“朕可能,真的是对徐家,太放纵了。”
“让红翎骑使去破岳骑传信,徐俨宁即刻归西京,除他随身卫队以外,不许带兵。”
那信纸被捏成了个纸团,咕噜咕噜滚到了高崆的脚边。
一个着玄色兰纹束腰敞袍的人骑马进了靖远坊,人看上去飒然凛凛的,可行路却是不紧不慢,只悠悠地前者,将马停在了黎王府的门口。
黎王府门口的小厮见他戴着面罩,气质又有几分不凡,便打算进内通报,还没等进去便被另一人的声音打断:“怎么连天枢台秦主事都不认识?该打!秦主事,里面请。”
正是刘管家,上次在秦铮这里吃了亏,之后每次再相见,他都毕恭毕敬的。
小厮连忙请罪,将马牵走,秦铮笑了笑道:“刘管家,许久不见呀。”
正说着,已将秦铮领到了黎王的泛海阁,刘管家添了一壶热茶,便打发着身边伺候的侍女们下去,说道:“二位聊,小的在门外候着。”
泛海阁只剩他们二人。
“往日秦主事最在意行踪,今日怎得光明正大就来了黎王府?就不担心旁人起疑吗?”周赫平慎重起来,此时正值宁王党羽被盘查之际,若是他突然落下一个和天枢台交往甚切的把柄,可就更是说不清了。
“殿下稍安勿躁,今日秦铮前来,明面上是公务,当然要走大门入。况且,我越这样做,殿下插手宁王一事的嫌疑,就越小。”秦铮说道,靖远坊周边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要的,就是让那些密查暗访的人看到他入门的那一刻。
“此话怎讲?”周赫平问道,不知他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陛下派我查处宁王党羽一事,我有意暗示陛下,事出巧合,黎王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牵涉其中。”秦铮狡黠地挑了挑嘴角,平声静气,可想不到眼前此人已炸了锅。
“你这是何意?”周赫平警觉起来,秦铮像一个深渊,他此时看着他,已觉冰冷异常。
“这不,陛下命我继续深入调查此事,以此名义我进一下黎王府,不过分吧?”秦铮没事儿人一样的饮了一口茶,不小心蹭到了面罩上,便用手帕擦拭了一番。
“你是不是疯了?你办案与我何干?你要是敢拉我下水,我也必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周赫平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乱了阵脚。
“殿下别急,我这是在帮你。”看见周赫平投过来的不解神色,秦铮继续解释道,“漠北和户籍的事情来得都太巧,难免会遭人怀疑,陛下心里也有数。我若不提,反而显得我与你有些私交,有意回避事情的疑点,而我提出来,却正是迎了陛下的心思。我来查黎王殿下,本来就不必查出一些什么,但只要是陛下知道,我,主动来查过殿下,这样的清白才是真的清白。”
看周赫平仍有几分狐疑,秦铮说道:“昨日我报信让黎王殿下带着府兵前去宁王府,收获可颇丰?”
“父皇应是真的对徐家起戒心了,但你是怎么知道宁王府会出这样的事情的?”黎王回想起昨天傍晚,他其实并非听到异动才前去,他是在等异动,何时开始。秦铮来的口信简洁明了,一让他带人去宁王府,二让他回朝堂禀报时,除了描述事实,切勿多言。
秦铮笑了笑,轻声道:“那队黑衣人,是我派去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