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盯着那幅涂鸦发了会儿呆，突然问道：“你说……”
“嗯？”姜小棠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周越继续道：“你觉得这幅画的创作者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姜小棠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图案，粉色蓝色充斥的一面墙，像是画了一只趴在地上的狮子，只是狮子的全身发着蓝光，在心脏处却用草绿色画了一大片看不清形状的图案，总体来看，倒像是在梦幻国度发着海洋光芒的一只懒散emo的卧狮……
这可真是，创意无限。
姜小棠左右转着看了看，见这狮子身边似乎还有弓箭，只是很小很小，用红色涂满了箭矢，而且箭头对着狮子绿色的……姑且称之为心脏。
另一边则是一个比弓箭要略大一些的天平，只是严重向□□斜过去，倒是显得是狮子体重过载，把平衡压弯了似的。
周越静静站着，似乎漫不经心，甚至在问完姜小棠之后就和一边的许风随口攀谈起来，手里抱着方才动都没动的奶茶，猛吸几大口，腿微微晃动像是很不耐烦，仿佛他之所以还站在原地不走，不过为了完成许风刚才所说的下黄泉的流程，而不是为了等待什么职场新同事对这个所谓艺术品的评价。
但姜小棠直觉……
这人就是在装作若无其事，以免打草惊蛇，实则是眼巴巴地等着她做出个评价。
还真是……一点都不直白。
姜小棠虽然不知道这副作品和周越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本想随口乱说几句，但压抑多时的本能此时竟偷偷溜出来作祟，让她不知为何，就想认真地说个真话。
“压抑，烦闷，生气吧……”她思考几许，还是轻轻说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她也不担心，知道周越一定在听。
果然，余光里，那人的腿也不抖了。
“感觉好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似的，但明明心里很清楚，让自己无法与自己和解的东西，是从外界来的，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的错，但自己偏偏在这现实中又什么都做不了。”她开闸放水一般地说着。
“我的感觉……”姜小棠用食指轻轻碰了碰狮子的心脏，说道：“这只狮子，应该代表的是人，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创作者本人。”
许风在一边接话：“当然了，通常动物的意象都是代表人的嘛，这又是有作者的，那代表作者本人也不奇怪啊，甚至顺理成章。”
他边说边挠头，不解地对周越开口道：“但是我们下去这几回了，你一次也没问过我这种问题，人家小姑娘一来你就矫情……”他如梦初醒一般猛拍几下周越的后背：“骚东西，说，是不是故作清高！”
姜小棠心道那应该还真不是，可能单纯跟你没这些话好讲。
她看看笑得一脸荡漾的许风，感觉这人五句话里不出意外，一定会有三句都是和着钢筋混凝土的内馅，如果把说的话比成饺子，那许风开口的威力可能不是噎死人，而是直接把对方冲撞到墙上，再留个大坑……
坑多了，墙就碎了。
墙碎了，就有人凉了。
人凉了，他还会在一边挠头：“哎？我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大威力，哦！一定是我太厉害了，我可真棒！”
然后沾沾自喜，下次继续把人创飞。
姜小棠无奈地摇摇头，笑出了声。
许风对于她这一番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幽默整笑了，嘿嘿对着两人笑。
周越却全无笑意，眼角微垂，无奈叹口气：“你啊，说你灵异，你还真邪门。”
姜小棠也不想过多去想，只是对着周越点点头：“嗯，那可不咋的，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找到我来入职啊，还搞监听……”
她指指周越，颇有些狡黠：“客服就是你吧。”
“给你做后盾的就一定是许风先生了。”
“咳，那个啥，今天天气不错。”许风眼睛飘来飘去，又回到墙上，突然大惊失色：“哎？这门居然这就要开了？？为什么这次不用流血就可以？？？阴间便宜大放送吗？！”
姜小棠和周越闻声看了过去，只见方才还莹莹反射着路灯光亮的狮子心脏，此刻自然而然变成了红色，随即就是几声机关的弹动声，只是姜小棠还没来得及辨别那究竟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发出的响声，眼前一道亮光一闪，她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再次找回意识的时候，姜小棠是被吵醒的。
“哇细皮嫩肉！”
“天，看起来好好吃！”
“哎，这小哥哥长得可真是帅啊！”
姜小棠头脑发晕，睁开眼的瞬间天旋地转，像是脑子挣开了血管的束缚，在脑壳里四处极限漂流。
……
真是他娘的让人心里无名火起。
“果然人的很多苦就是自找的……”她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你也醒了？”
这声音像是盛夏聒噪的蝉虫与叶片风声簌簌作响之时，蓦然闯进来的一般，让人想起冰块互相碰撞在玻璃杯里的音响，让人莫名冷静了些许。
姜小棠回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压垮的牛马。
抬起头看向一边。
……为什么你周越就可以坐着啊！！！
只见周越端端正正地盘腿坐在地上，在她身前低垂着头正观察着她的状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换做平时有人关心自己，姜小棠或许还会感动一下吧。
只是……
这尼玛是什么羞耻姿势啊！！！为什么她不能好好坐着啊！就算不让她坐，至少请一视同仁吧！就算有差别对待也请让被差别对待的人分开吧！就算不分开，也至少不要把人摆成这种样子吧！
她心里暗骂，这都是什么鬼，如此光天化日有伤风化，重点是！！！一点都不尊重女孩子！女生是值得被好好呵护的存在好吗？！动辄跪地不起是要干什么啊！
何况这黄泉……
姜小棠牙根痒痒，就算是这许久没来，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哎，那个姑娘醒了！”
哈？姑娘？你也知道啊！
姜小棠的腹诽被打断，只能跟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一瞧，倒是呆在了原地，心和身体终于知行合一，没有一个在路上了。
……
我说……
这人人鬼鬼都被五花大绑像是要下油锅炸的样子……是搞哪出？？？
姜小棠挑挑眉梢，也顾不上这到底是来源于谁的习惯，潜意识的东西是骗不了自己的，她微抬起头，故作沉稳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看向周越，和在一边跪着的许风，淡定开口：“我们又是怎么下来的？”
周越还没来得及说话，许风已经嚷嚷起来了，把他那钢筋伴着混凝土的话语连珠炮似的崩了出来：“天地良心！我怎么会知道啊！就算从前下黄泉，也从来没有被当成食物直接放到厨房里做备菜啊！！！”
喊了这一句，他哭丧着脸看了看周越和姜小棠：“是不是你们谁没有遵循黄泉法则，是不是做了饿死鬼，所以才会到黄泉美食城来啊！”
……
黄泉什么玩意儿？？？
姜小棠要不是被鬼当牛做马，真是要狂笑了。
这饕餮泉居然被丰灵集团这俩半吊子的人称之为，黄泉美食城？？？
真以为黄泉是什么开辟在另一个时空的旅游景点吗？还辐射带动其中各项经济发展呢……
姜小棠看看周越面沉似水的样子，知道他定然也是在状况外，那就更是没什么好问的了。
于是转头看看那边匆匆一瞥过去，一个赛着一个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鬼怪灵物。
嗯……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真难为你们还能坐山观虎，分析一下谁长得帅好不好下口啊，反正被吃几轮儿也都轮不到你们。
姜小棠转转眼珠，计上心来。
“那边的诸位！”她高声喊了一嗓子，吓得许风一个激灵，要不是被牢牢捆着，他肯定第一个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堵住姜小棠的嘴。
许风焦急地用气声嘶吼起来：“喂！你干嘛呢？！就算到了黄泉，就算已经看起来没救了，你也不用自己找死吧！怎么？长痛不如短痛啊！！！你要死也别这么积极好吧！再说了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要冲动啊！”
……姜小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哥，你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方才这一番话，蕴含了多少矛盾点，简直是左右横跳的典型模范。
周越笑出了声。
许风更是急了，用唯一还能动弹几下的脚戳戳他：“哎，越，你也疯了吗？你别这么心大，我们又听不懂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东西，要是这姑娘大难临头要单飞把我们俩卖了怎么办！？”
周越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是吗？就算她不卖你，你就能活了？”
……
你还真他娘的一针见血啊。
姜小棠浅笑一下，继续对被吸引了视线的一群鬼说话：“诸位，你们为什么也来了这里啊？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等着进后厨成为别人盘子里的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