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良老街的一条巷子里,路边垃圾腐臭的味道被雨水冲淡,穿过那条街道就是最为繁华的地带,一条大概有四十米的巷子,成为完美连接了两个世界的存在。
或许有人悄悄来到巷口驻足观察过,整夜亮着灯的世界和一片漆黑,悄声无息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奢侈品的世界里是否藏有几分违和的虚假。
这是常乐优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思考。
坐在能够俯瞰大半个松良的高楼上,静谧安然的氛围营造出和平的局面,左手边被染红的酒杯晕染着的光亮在摇曳中也逐渐浑浊起来。
面前价值七八千的牛排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之前去聂生家里时,大概是被初次见面的聂觅风的情绪感染,以至于让她没产生太大的距离和失措感。
现在就她和徐渡泽坐在大厅里,或许是楼层太高,她觉得有几分窒息。
桌上的牛排放着没动,被徐渡泽换了过去,他拿起刀叉有条不紊地将盘中的整块牛排切成恰到好处的小方块。
沉默在徐渡泽把切好的牛排换回来时打破。
“你叫我来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常乐优不管不顾地问。
徐渡泽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常乐优面色平常,玻璃挡住了身居高位便会变得肆意的风,她端坐在那里,身上还穿着为了工作显得正经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裙,与徐渡泽一身的休闲装相比的她显得太过拘谨。
见她不说话,徐渡泽张口想要沉寂的氛围打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
“我们在一起吧!”
徐渡泽脸色微变,瞳孔微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常乐优,试图分辨这句话是否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常乐优坚定的眼神告诉他。
他没听错。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问道。
常乐优不厌其烦的重申一遍:“我们在一起吧!”
原本沉寂的氛围至少说是正常的,连同仅有的空气都变得僵持。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徐渡泽语气深沉,想唤起她的理智。
常乐优点头,神情格外冷静从容:“我知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负责吗?我愿意。”
旧事重提,由当初那个最为反感的人亲自提起。
徐渡泽脸色正了正:“那件事不是已经过了吗?”
“我过不去。”常乐优说:“我以为我能过去,但我发现并不可以,所以我选择接受。”
大雨倾然而下,丝毫搅不动看似一切平静祥和的氛围。
“这就是你说和我在一起的原因?”徐渡泽皱着眉问。
“是。”
他的眼神直视着她,她自始至终都毫无波动。
一分钟后,他沉下脸说:“我不接受。”
眼神一闪而过的黯淡在灯光下被阴影掩盖。
常乐优没想到他会拒绝:“为什么?你不是想要我对你负责吗?”
徐渡泽已经不想继续听她说下去,站起身往后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淡声说:“我希望,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说完他转身就走。
常乐优忙站起来,朝他喊道:“难道你想要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吗?”
徐渡泽脚步不停,甚至连头不回,斩钉截铁地说:“不想要了。”
常乐优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中复杂的情绪依然缠得她难以摆脱。
盘中切好的牛排早已冷却,那抹浓郁的红也变得黯淡无光,排列好的布局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
谁也没料到,谁也不曾想。
大雨宣泄情绪般淋了整夜,落叶被泥水冲刷带走,一切的欣喜也不复存在。
“乐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乔橘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见常乐优坐在客厅沙发上愣着不动,凑近喊道:“乐优?常乐优!”
常乐优一下回神,呆滞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乔橘坐下问:“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栾也分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你要是再出什么事要我怎么办啊!”
常乐优翻个白眼:“瞎说什么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哪没盼你好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刚刚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你是不是有心事?是工作上的问题吗?”
常乐优神情闪躲了一下,站起身说:“没什么事,别担心。”
两人出门,来到乐队练习室,里面已经开始练习,吉他弹奏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环绕。
乔橘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清里面的情形,感慨说:“你这工作不错啊!全是容貌不错的小哥哥。”
常乐优戳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能不能不要见到男的就犯花痴。”
乔橘偏下头,伸出食指郑重其事地说:“请你严谨一点,我不是见到男的就犯花痴,我是见到长得好看身材又好,且人品好三观正的男人才会犯花痴。”
常乐优配合地点头。
站在最前面的贺钥城看到她们,等一首歌练习结束,走过来打开门喊道:“乐优姐,你来了。”
他注意到一旁的乔橘,常乐优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她也很喜欢听你们唱歌,想来看看。”
乔橘抬手说:“你们好,我叫乔橘。”
等大家各自打完招呼,常乐优便叫他们练习,等他们回到房间后,她带着乔橘到大厅坐着,给主管发消息聊了下进度,顺便和录音室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下,对一下流程,把时间定下来。
乔橘环顾四周问:“现在看到的这支乐队,发了那首歌后是不是就火了,跟那些明星一样,以后就会有好多粉丝,想见他们一面怕是没那么容易。”
常乐优放下手机:“哪有这么容易,光有实力还不行,还需要一点运气,不过我相信他们能够做到。”
“那你是不是就成了他们的经纪人?”
“不是。”常乐优解释说:“他们没有和公司签约,只是合作歌曲的关系。”
乔橘略感失望地哦一声。
手机一响,常乐优激动地打开看,见到是安择善发来的消息后微不可闻地叹一声气。
乔橘见她这么激动,好奇地问:“谁啊?”
常乐优回道:“领导的消息。”
她眉头微皱,有些琢磨不清。
安择善竟然约她晚上九点一起吃饭,也没给个理由。
他这是以总监的身份命令她,还是以公司新签约的员工身份约她?
手在键盘上摸索了好几遍,疑惑的话终究是没能问出口。
不管是哪个身份,作为普通员工的她,好像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临近下班的时候常乐优赶回公司开会,等会议结束都已经快八点了。
她汇报完后主管就放话结束会议,大家陆陆续续的出去。
常乐优跟在队伍中,野花从后面跟上来八卦说:“今天安总监在公司坐了一整天,中途还出来问主管你去哪儿了,快下班的时候他才离开,搞得我一整天都紧绷着。”
常乐优反问:“你紧绷什么?”
“他的办公室就在旁边啊,而且他时不时就朝我这边看,那个眼神一对上就觉得瘆得慌。”野花摸着胸口说。
常乐优笑道:“有那么吓人吗?”
“吓不吓人的不重要,总之我不想再一整天都被他盯着了。”野花说完回到工位上拿起包说了声拜拜后走了。
常乐优还没说她晚上要和安择善一起吃饭的事,要是说了,估计野花能够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眼见时间差不多,常乐优来到上次和安择善谈话碰面的餐厅。
她不知道安择善为什么又要约到这里,想起第一次与他碰面时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就让人头疼。
常乐优到的时候,他人已经坐在那儿,还是之前的位置。
现在是晚间高峰期,用餐的人不少,周围喧哗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他。
他就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乐优走过去,他偏过头来,神情冷淡,对她的到来没有感到半点欢喜,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对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常乐优艰难开口:“那个……安总监,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总监?”安择善语调拉得很长:“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对我不用那么客气。”
不用客气的意思是可以想吐槽就吐槽吗?
常乐优心里想,却不敢这样做。
即便上班不久,她也知道这是领导的惯用客套话,要是她真表现随意了,说不定明天在公司的情景就不一样了。
安择善看她表情飘忽不定,没心情猜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吃饭吗?”
常乐优试探性问:“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安排吗?”
安择善轻哧一声:“下班时间你希望我找你是谈工作?”
常乐优摇摇头。
他接着说:“也没什么事,就单纯想让你陪我吃顿饭。”
“……”
见她沉默,安择善反问道:“你不信?”
常乐优口不对心的回答:“信。”
毕竟像他那样情绪不稳的人,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是有可能的。
安择善瞥她一眼,招手喊来服务员说:“我之前点的菜可以开始上了。”
服务员点头说好后就走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过于冷静,为了让自己这顿饭吃的好受些,常乐优主动问道:“你很喜欢来这家餐厅吃饭吗?”
“为什么这么问?”安择善歪头说。
“因为第一次和你谈话就是在这家餐厅。”
“一家餐厅我难道不能来第二次?”
常乐优抿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还是闭嘴算了,这天没法聊下去。
很快菜被陆陆续续送上来,期间还换了一个人送菜。
从身穿制服的服务员换成了一个身穿白色毛衣,扎着高马尾,画着淡妆的女生。
因为无话可说,常乐优环顾起四周,女生上菜的时候她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被她的容貌惊艳到,人走后,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看向对面,注意到安择善的视线全程都追随在那个女生身上,等人已经离开,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
这个时候,常乐优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再次选择这家餐厅。
饭吃得食之无味,好不容易等吃完,见安择善还在吃,便坐在那里喝起了杯中的果酒,一杯接一杯,安择善已经放下餐具,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常乐优红着脸,没有形象可言地打了个嗝,磕磕绊绊开口:“安总监……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安择善这才注意到她,见她摇头晃脑,两眼发散,脸顺着脖子红得跟樱桃似地,皱起眉问:“你喝了多少酒?”
“酒?”常乐优端起杯子晃了晃,一脸懵:“这不是果汁吗?”
说完她扬起笑两手抱着杯子直接一饮而尽。
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拿起一旁的酒壶,想接着往杯里倒,却怎么也倒不出来。
她一脸苦恼地望着安择善:“怎么没有了?”
安择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你喝醉了。”
餐厅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几个服务生在做打扫。
门口传来声音,安择善望过去,见那个女生正笑着和收银员说再见,她穿上了一件粉色大衣,套在身上显得气质更加出众。
“你喜欢她!”常乐优撑着脑袋眯着眼肯定地说。
安择善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常乐优再次断定道:“你喜欢她,餐厅的老板。”
手指着他,一点一点的,像极了音乐会上的指挥手,有她在,节奏就不会乱。
安择善下意识想和她辩驳,被她那东倒西歪的样子止住了嘴。
起身走到前台结账,等回来常乐优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安择善耐心将尽,烦躁开口:“起来。”
常乐优敷衍的动一下手。
直到安择善实在受不了,动手把她拽了起来,疼得常乐优脸皱成一团:“疼疼疼,轻点。”
“怕疼就自己走。”
手一松开,常乐优整个人就往前面倒去,幸好安择善及时把她捞了回来,否则明天一觉醒来就能看到自己脸肿成一个猪头。
安择善单手抓着她,周身冷气冻人,他板着脸说:“麻烦精。”
常乐优听到了,一脸不服气,指着前方的空气说:“你说谁麻烦呢,麻烦的明明是你,你说你把我招进公司是不是为了整我,在公司里你是我的上司我得罪不起,在外面你是需要伺候的签约艺人我也得罪不起,合着你就是借着职位之称想要一个保姆。”
安择善听她嘴里絮絮叨叨念着,没有完全听清,但也能大概谱出来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他皱着眉问。
常乐优没有回他,耷拉个脑袋,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好不容易把她带到车前,打开后排的车门,正准备把她放进去,结果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安择善扭头,对上徐渡泽幽深的目光,开口问:“你有事吗?”
“你想把她带去哪儿?”徐渡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声问道。
“和你有关系吗?”
两人一来一回,谁都有种不服输的气势。
常乐优还架在中间,冷风袭来,她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眉头皱起,嘟囔着:“好冷,我要洗澡睡觉。”
两个男人同时看她一眼,徐渡泽先入为主:“我要带她走。”
安择善挑眉:“理由,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徐渡泽倏地沉默,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安择善嘲讽道:“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凭什么让你带走她。”
说完他朝前一步,常乐优感受到车内的一丝温暖,完全不管当下形势如何,自己就往车里钻。
“看来你是带不走她了。”安择善说完走向驾驶位。
拉开车门,人还没坐进去,后排车门被人拉开,徐渡泽先一步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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