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州季秘密会面后,太子一行车驾继续南行,但萧景煜与沈栖朝的心境已截然不同。表面的巡视之下,是更加紧迫的暗流涌动。徐州季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而关于先帝遗诏的蛛丝马迹,更是将一桩陈年旧事染上了扑朔迷离的色彩。
临近江南的夜色,总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朦胧,月色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官驿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萧景煜和沈栖朝并未安歇,书房内的烛火跳动至深夜。房门极轻地响了三下,如同夜莺啼叫。守在一旁的天玑瞬间警觉,得到萧景煜眼神示意后,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
青羽也顺势进来,“殿下,徐大人的部下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现在后山树林等候汇报。”
沈栖朝和萧景煜的对视,两人知道这次的消息或许可能会颠覆整个朝堂。
“是谁?人可靠嘛?”萧景煜谨慎的开口看向青羽。
“是徐大人的暗卫首领,镜柏,还带了信物。”青羽把半块虎头递给萧景煜,这是镜柏带来的半块虎符,是当初萧景煜给徐州季的那半块,与萧景煜手上的可以合二为一,以前从未示人,看来这次的事情超出了徐州季的预料…虽然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未免还是有些不愿接受…
“我们从小路过去。”萧景煜看了看沈栖朝,牵住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为了掩人耳目,青羽和天玑必须留下来,所以只能萧景煜和沈栖朝带着轻功极好的瑶光,瑶光在前方探路,萧景煜和沈栖朝断后。
两人赶到树林之中,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滑入,落地无声,对着眼前的萧景煜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参见太子殿下,徐大人麾下暗卫镜柏,奉命来报。"
“讲。”萧景煜目光沉沉。
“属下找到了当年在先帝身边伺候的苏公公。”
话音刚落,萧景煜震惊不已,苏公公自小跟着先帝爷身边,是先帝唯一信任的人,在宫中的地位甚至各位国公、伯爵见到都要让三分薄面,可是当年对外已经宣布他随着先帝驾崩而去,为何如今出现了?萧景煜示意镜柏继续。
“他没死,当年是有人在追杀他,他被逼落入悬崖,是一位下山的道士救了他,如今他在山里修行,改头换面,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人注意到他。”
“追杀他的人以为掉下悬崖就会丧命,也没有下去确认,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徐大人命我亲自前去询问,承诺他的后半生无虞,他才开始断断续续说出当年的一些事情。”
镜柏语速较快的交代着,“当初先帝立了两份太子诏书,而第一份诏书确实是立敬王为太子,继承大统。这一份诏书是在先皇身体没有完全没落的时候早已立下。”话音落下,沈栖朝和萧景煜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不可思议,果然,果然当初的太子是敬王,而如今的皇帝或许可能并不是名正言顺…
沈栖朝的这个念头刚出来就不可置信的看着镜柏,镜柏继续开口。
“苏公公说亲眼看到那第一份太子诏书明黄的字迹,朱砂的印玺。他以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就是先帝驾崩的前三天,如今的皇帝,当初的雍王,进了寝殿看望早已经病入膏肓的先帝,而出来之后就手持一份圣旨,苏公公以为是立敬王的那一份。随后苏公公在进去的时候,先皇确实站着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要变天了。”
自此,先皇驾崩。
“但在三日后,宣读继位的确是雍王,就是如今的皇帝。”苏公公不可置信,但是改朝换代,如今身份低微,不可能有任何质疑的余地。
“后来苏公公在先皇的寝殿之中想寻找那一份先前的圣旨,最终没有结果,但是因为一直被皇帝忌惮,以不知名的理由赶出宫,就在出宫之后被人追杀,掉下悬崖,到了如今的身份。”
“所以,至于第一份诏书目前还在不在,在哪里,苏公公不得而知。”
“但是苏公公让我带句话给带太子殿下,他说,这么多年早有耳闻太子的贤能,可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不是能力说的算的,是主事人想不想让你坐。”
夜晚的树林沙沙作响,由于过于寂静,风声吹得树叶好像有了自己的节奏,沈栖朝习惯性的抬头看向天空,浮云遮住月亮,露出星星点点,启明星却异常的明亮,沈栖朝似乎可以拼凑出事情的往昔…那份遗失的诏书或许可以成为关键…
沈栖朝脑海中一直重复着镜柏的话,久久不能平静,萧景煜何尝不是,但凡是有意识的人,都不会不去怀疑现如今皇帝,也是萧景煜的父亲的位置是否名正言顺…
萧景煜艰难的开口,“我也会派人保护好苏公公,我会找机会亲自见他,他一定有话还没和你说…你也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徐州季,让他秘密去打探第一份诏书的下落。”萧景煜缓缓开口。
“是。”
“你们注意隐蔽身份,不要因为贪多任何消息就冒进,无论何时,保护好自己是第一准则,如遇到暗中阻拦,立即撤退。”萧景煜郑重其事的交代镜柏。
“属下明白。”
暗卫转身离开此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也回到驿站之处,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那巨大的信息量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沈栖朝走到萧景煜身边,眉宇紧锁,声音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先帝…为何会如此?既已属意敬王,为何又突然改立?这…于礼法不合,于朝局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其中定然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萧景煜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江南温软的夜风似乎也带上了北地的凛冽。他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冰凉的窗棂。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画面﹣﹣父皇对敬王若有似无的忌惮与打压但又纵容…敬王时而咄咄逼人时而难以捉摸的态度,父皇对自己那份既倚重又隐隐防备的复杂情感….
许多之前无法解释的疑点,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条若隐若现、却更加凶险莫测的线索。
“父皇…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沈栖朝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问出了最核心、最致命的问题。是正当的储位更迭,还是…另有隐情?
萧景煜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早已深不见色的夜晚,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被重重迷雾笼罩的过去。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深得骇人。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看来,这个事情……似乎越来越不简单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它不仅指向了尘封的宫闱秘辛,更可能直接关系到当今皇位传承的正统性与合法性,关系到他们此刻正在经历的这一切风波的最深层根源!
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将他一半的脸庞映在光明中,另一半则彻底隐于黑暗,明明灭灭,如同他们此刻窥见的那段隐秘往事,模糊不清,却又危机四伏。
“我们先尽快赶到风信镇,在路上耽误太久一定会引起怀疑,既然父皇已经下了杀心,苏公公的事情他早晚也会知道。”萧景煜面色凝重。
“我已经让天枢先去打探风信镇的信息,他的密探能力绝无仅有,如果有动静我们可以先准备。”沈栖朝握住萧景煜的手。
“朝朝,这两个月可能会让你和我提心吊胆了…”萧景煜拿起沈栖朝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可是夫妻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嘛,而且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早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
“子书…如果父皇…”沈栖朝没有再说下去,皇帝弑父是天下之大罪…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敬王想谋权篡位,但是谁也没想到的真正想除掉所有人保住皇位的确是皇帝自己。
可不论怎么说,圣上毕竟是萧景煜的父亲,于公于私,萧景煜都下不去手亲自了结了自己的父亲,那和当初有什么区别…
所以沈栖朝也不敢再说下去…
“如果父皇真的做了什么有违天下的事情…那就不是我容不容他的问题了,是这天下还需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君主…”萧景煜看出沈栖朝的担心,所以萧景煜还是想知道所有的真相,目前的真相他们在一点点拼凑,但是保不齐这里面的信息或许有的不是真的,萧景煜也倒是希望真的不是真的…
一直以来皇帝在他心中都是一个好父亲的印象,不知从何时开始,味道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忽然,萧景煜脑中突然闪过…当初他和敬王的疏离是不是也是父皇的一步棋…两个人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敬王或许不再是敌人…
既然这盘棋局已经开始,身在其中,就不可 能独善其身,全身而退了…目前为了能做的就是执棋…落子无悔,走的每一步都影响着其他人的命运。
皇帝、敬王、萧景煜、皇后…四个人似乎都在各自的棋局之中,但又隐隐走向合棋…两个月后返回朝堂之际就是这天下变天之际。
徐州季现已返回都城,朝中已经默默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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