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吟看了看签文，神色如常：“无妨，我既答应收你为徒，便不会食言。”
陈涣止脸色苍白，他僵硬地转过头对徐佑安道：“签文内容莫要和任何人说，你先去我的望宗峰歇一歇，我有话对玄吟说。”
徐佑安点点头，从签文飞出到现在，她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临走时下意识看向玄吟，玄吟垂眸看着手中的签文，沉默着。
合上祠堂的门，她听到里面陈涣止有些生气的声音传来：“不能收徒。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下下签？下下签也就算了，怎么还是最凶的诅咒签文！”
她愣住了，停住脚步。
诅咒签文？
祠堂内，玄吟微微抬起头，目光深沉，捏在手中的签文微微变了形：“徐佑安天资过人，你我都舍不得失去这么一个剑道天才，难道就因为签文便要逐她出山？”
“舍不得也不行！”屋里就他们二人，陈涣止难以掩饰的急切：“这世上，千万年来，你知道上一个在祖宗牌位前出这签文的是谁吗？”
玄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陈涣止也不想卖关子，指着中间的牌位喊道：“瑶光！上一个七杀照命的人是瑶光！”
“收也是你，不收也是你，你想让我怎样？”玄吟的语调微微上扬，不似人前那般严肃。
“华宸上仙是修真界第一位以仙人身份生活在修真界的上仙，遇上此签文，都落得个尸骨无存，仙缘尽毁的下场，更何况是你。他都无法阻止的命数，你也要远离！”
“她不一样的。”
门外的徐佑安一边惊讶于玄吟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一边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和瑶光君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若是极山之巅的人发现，又是另一回事。
祠堂内陈涣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你听我的，绝对不能收！师父的下场你见过了吧，身死道消，至今没有寻到尸骨，前些日子我派人去魔宫看了，魔王寝宫下的尸山中并没有师父的骸骨，不知道这丧心病狂的夜澜把师父藏哪了。”
玄吟问他：“你派人去魔宫了？有什么收获？”
“一无所获。”陈涣止垂头丧气：“有两名弟子被魔王抓了，魔王要我们澄清他的身份。”
“澄清吧。”玄吟语气漫不经心：“隐藏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
陈涣止有些疲惫，还是硬撑着口气对他说：“怎么会不重要！若否认魔王是瑶光，外界会怎么看我们？这么多年，我们靠着瑶光的名号在外撑起威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向天下人昭示魔王的身份，极山之巅第二天就得原地解散！”
玄吟欲言又止，但显然陈涣止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世人唾骂她，却忌惮她，谁占了极山之巅，都要看瑶光的脸色......她都死了这么多年，偌大个修真界还要笼罩在她带来的恐惧下维持着秩序。”
外面的徐佑安听得心惊，她知道所有人都将夜澜认成魔化后的瑶光君，但极山之巅的人，尤其是陈涣止和长老，一定知道那不是瑶光君。
这也是徐佑安一直不明白的地方，极山之巅的人好像从来不对魔王的身份做解释。如今听到陈涣止这么说，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可悲。
玄吟很不耐烦，他抬手打断了陈涣止：“你要不要说，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这签文能否更改。”
“改不了。”
“华宸祖师爷曾在例律里写过，若师徒缘分深，便有一次更改的机会。”
“这是七杀照命，孤克伐师！不是其他的穷命缺命痴傻命，动动手就能改的！若是随意更改，你会死！”陈涣止的手在他的面前一挥：“我拗不过你，给你开天眼，你去看她的命！你这一生身负千劫，她呢！你知道她有多少劫吗？”
玄吟被他的手晃了一下，眼睛刺痛，再睁开，目光所及之处便与平时不同。
当他看向陈涣止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的灵海中穿梭，他看到了陈涣止的劫，看到了陈涣止的命途。
“你......”
陈涣止赶忙制止他：“你别告诉我，我知道你看了什么，我若提前知道自己的命数，咱俩都会遭雷劈的。失去天眼后你就会失去对其他人命途的记忆，我为你保留有关徐佑安的命数，你去看吧。”
玄吟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看完便还给你。”
陈涣止无奈地叹气，在玄吟离开前，叫住他：“玄吟，你有一道劫，是一道能将你置于死地的大劫，你若是平安渡过，便能顺利登仙。若是失败，万劫不复......”
“怎么万劫不复？”
“入魔。”
玄吟沉默了一下，笑了。
徐佑安听到动静，赶在玄吟开门之前，飞身离开。
望宗峰有专门为徐佑安准备的房间，待玄吟敲响她的房门，徐佑安装作等了很久的样子，去面见玄吟。
“玄吟长老。”
玄吟站在凉亭内，闻声转身，徐佑安见他双目重瞳，便明白，这就是陈涣止为他开的天眼。
她咽了下口水，走进问道：“您是来赶我离开的吗？”
玄吟怔愣地看着她，在他来的这一路上，他看了很多人的命，有好的，有坏的，有富贵的，也有落魄的。
可以说这短短的一路，他看尽了人生百态。
但目光落在徐佑安的身上时，他微微挑眉，眸中映刻着徐佑安的清隽秀丽的脸和清澈的双眸。
“并非赶你离开，只是收徒之事有变，还需要你等待几日。”
徐佑安意外地看着他，陈涣止的意思很明确了，绝不会同意玄吟收徒。但玄吟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坚持拒绝到现在执意收她为徒，心中一定经历了万般斟酌。
玄吟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想必是看出来她的命数，但见他脸色微微苍白，大抵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令她很好奇。
他不便在徐佑安院子内久留，坐了一会儿匆匆告辞。
徐佑安赶忙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玄吟步子不快，徐佑安跟着并不费力，为了防止玄吟发现她，她特意封闭灵海，用轻功跟上。
回到祠堂，见陈涣止俯身叩首拜了三拜，上了一柱香，玄吟不着急催他，站在门外等他起身。
陈涣止看向他，“怎么样，她的命，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玄吟抿了抿唇，沉默着点头。
“所以啊，并非我不惜才，徐佑安确实很强，她是最有可能晋级长老之列的人，但极山之巅收不下她，当初执意让她跟着你……”
“还给你吧。”
玄吟闭着眼睛，眉头皱成一团，可见他此时的心烦意乱。
陈涣止收回玄吟的天眼，并保留了有关徐佑安命数的记忆，边收，嘴里还边嘟囔着:“现在咱们来了个大反转，起初是你坚持拒绝，我带着那丫头屡屡在你那碰壁，现在好了，你倒是想要了。”
玄吟目光冷冽，默不作声。
“你怎么了？不就是她被改命了吗？你不必太过忧虑，等她下山，就与咱们无关了。”
陈涣止是一个功利心很强的修士，同时也是对宗门尽职尽责的掌门，一个有价值，有威望的人，陈涣止豁出老脸也得把人放到自己门下，但如果对方厄运缠身，陈涣止并不会顾念任何情分，与其一刀两断。
徐佑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玄吟听到“改命”二字，瞳孔皱缩，一瞬间的惊讶却没让陈涣止察觉，他不动声色道:“既是与师父有关，便不能不管。”
陈涣止呼吸有一瞬间加重，他低声问道:“你怀疑她是瑶光吗？”
玄吟摇头:“不可能是瑶光，她的棺椁被我亲手钉下八十八道镇魂钉，即使是神魔，也不可能出来。”
陈涣止道:“也对，如今她的尸首封存在后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她的死，除你我以外，就连魔王夜澜也不得而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浑水摸鱼当上魔王的。此事莫要声张，我找个机会把徐佑安打发了。”
“当年师父无故入魔，甚是蹊跷，她与师父如此相似，我想找到师父入魔的真相。”
“你啊……”陈涣止无奈，“我拦不了你，你愿意留下她便留下吧，但不能以师徒相称，她的命，煞气太重。”
“嗯。”
徐佑安躲在暗处听着，攥着拳头隐忍不发。
“改命……”
是谁能改她的命？
还有瑶光君。
人魔两界的通口处为她立着坟冢，陈涣止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有他和玄吟清楚，那么那座坟冢又是谁所立？瑶光真正的尸骨被封藏于极山之巅的后山……
玄吟很可疑，陈涣止也很可疑。
她怎么也理不清这些事情的因果关系，手中银白长剑因为主人心绪不稳而微微发抖，最后颤抖出几不可闻的嗡鸣。
祠堂内玄吟瞬间睁开眼睛，破窗而出，“谁在那？”
徐佑安蹲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怎么办？
玄吟一步步走近，再藏下去一定露馅了，抬起头准备现身。
那一瞬间，她对上玄吟冰冷的双眸。
而玄吟也愣了一下。
陈涣止匆匆走出来:“怎么了，玄吟？”
玄吟刀剑入鞘，相撞时发出“啪”的一声，转过身用身形挡住徐佑安，看向陈涣止:“听错了，无事，进去吧。”
陈涣止点点头:“马上入夏了，估计是虫蛇老鼠之类的东西，该叫人来清了。”
徐佑安轻轻拍了拍胸口，好险。
玄吟目光微移，轻笑一声:“嗯，大抵是小老鼠吧。”
“……”
重生篇要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下一章开始回忆卷，大概有二十章左右，主要写的是瑶光前世在极山之巅的故事，虽然会和前面有断层，但这是一定要交代的呀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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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千劫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