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安并不认同他的说辞:“清泉湖水一战,腾蛇攻击尚有章法,但现在,更像是失去理智解放了兽性。”
夜澜过了好一会儿,恢复了初见时的不着调,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说了,幕后黑手做的。”
“他要腾蛇的理智做什么?”
夜澜乌黑的眸子在她问完后缓缓抬起,徐佑安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漆黑的不像话,他全然不在意,望着她的眼睛缓缓笑道:“因为他们在寻找一个人,寻找一个,足以摧毁整个正道的人。”
徐佑安想起剑宗宗主对她说的,魔王夜澜五百年前率领魔众踏平人间,长久的荒芜让人间变成地狱,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摧毁整个正道,那便是魔王夜澜了吧?
“他们在找你。”
徐佑安几乎是肯定的语气,对他说。
夜澜沉静的眸子缓缓移动,落在徐佑安的身边,点点头:“他们重伤腾蛇,是在找我,他们怕我,怕我毁灭修真界,怕我向他们宣战。”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佑安念叨着,但说完这句,他忍不住嗤笑一声:“......一群废物。”
徐佑安走近腾蛇,因为魔王的镇压腾蛇除了初时的惨叫,便再也没有一点动作,安静的可怕。
腾蛇盘绕在夜澜脚边,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忠犬,徐佑安的手悬在腾蛇头顶,腾蛇红眸微闪,吐着信子。
徐佑安用灵力探了一圈 ,心底疑惑渐深。
夜澜道:“你也能看到,那个人将腾蛇的理智留下了。”
话音落下,烬寂鬼蜮的风吹得他清瘦骨节之下的黑衣猎猎作响,宽大的斗篷瞬然翻开,露出他苍白的面容。
徐佑安抬头看向他,正好与他漆黑的眸子对上,那双眼睛里,是说不出来的缱绻。
但很快,他便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抬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嘴唇轻声咳了一下。
“明日我便启程前往清泉湖,腾蛇乃我族圣兽,我不能让他的理智受他人驱使,这是对我魔族的侮辱。所以今日我便送你离开,若非如此,我定是要好好招待你。”
徐佑安的长马尾在风中没有规矩的地晃荡,她似是没有从夜澜的眼神中缓过神,手还悬停在腾蛇的头顶,腾蛇似有所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抵住徐佑安的手。
冰凉的蛇头在她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徐佑安蜷起手指收回手。
看着腾蛇这副模样,她忽然觉得,腾蛇可能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为祸人间的腾蛇怎得会是善茬?
夜澜见她不语,也不急,对腾蛇招了招手,给它的脑门上打了个印记,腾蛇红眸闪烁,舒展身子,腾空而起。
——回到了烬寂鬼蜮的天空。
徐佑安沉吟片刻,对夜澜道:“我随你一同前往。”
夜澜讶异地挑了一下眉,徐佑安忍不住多解释了一番,“是我伤了它,到底是要对他负责。”
夜澜紧了紧被吹松的斗篷,目光落在徐佑安魔气倾泻的胳膊上。
良久,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好。”
但是徐佑安到底食言了,不消一会儿便收到了剑宗宗主的千里传音,传音中希望她早日归来,正道已经在商议如何应对夜澜的宣战,以及其中带有些许的担忧,千里传音后,还附带着几名长老的关心,徐佑安一个个接受,但有一个人的传音让她非常意外,传音极短:
“安归。”
是玄吟的传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大概清楚几位长老的脾气秉性,但是对玄吟,她只有一个感觉。
冷漠。
极致的冷漠。
徐佑安收回神识,面上略带歉意,对夜澜道:“你且先行前往清泉湖,我要回去一趟,随后再与你在清泉湖汇合。”
夜澜歪着头微微一笑,原本漆黑无比的眸子渐渐清亮,里面还带着几分笑意,像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跟着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烬寂鬼蜮渐入黄昏,魔域之中竟让还有如此晨昏交替,天朗气清的好地方,却取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夜澜并没有如到来降临般驾着黑云离开,而是安然地漫步在广袤无垠的鬼蜮,脚下微草青青,一直看不到尽头。
夜澜本就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给她介绍鬼蜮的一草一木,徐佑安侧耳倾听,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
“烬寂鬼蜮是魔域唯一一个昼夜分明的地方,这里的昼夜和人间相同,许多人间的生灵投放在这里都能生长,但是这里的土壤沾染魔气,有灵气的那些便活不下来。”夜澜指着那边的参天大树,笑道:“我以前路过人间,遇到火山喷发,火山下的活物都死了,只有这棵树活着,我觉得近十年大抵是没人给它浇水了,觉得可怜,便带回来照顾了,后来问一些年长的魔,他们说这是梨树,但现在长在这里,也是魔界的梨树了。”
“怜木之心难得。”徐佑安看着他眉间可见的愉悦,也跟着心情好了许多,渐渐地被他带动着笑了笑。
夜澜看着她的侧颜,眼睛弯弯,一时间恍惚,话音越来越小,徐佑安察觉,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唔,没事。”夜澜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高山。
那高山烟雾缭绕,黑云压境,伴着惊雷滚滚,让人心生畏惧,倒像是真正的鬼蜮。
徐佑安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出口么?”
“那是我的寝宫。”夜澜停住脚步,“从我的寝宫出去,有一个可以直接到达人间界的法阵,免了你日夜奔波,魔域太危险,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徐佑安回头望了望身后原野般的烬寂鬼蜮,心中感慨万千。
夜澜倒是毫不在意,还对她解释了一番:“烬寂鬼蜮之所以让那么多入了魔的人趋之若鹜,一方面是这里的灵气和魔气都很旺盛,另一方面就是,这里很像人间。”
“是啊,若非在这里见过腾蛇,我当真以为是人间呢。”
“许多入了魔的人心中对人间的执念不减,听闻烬寂鬼蜮是人间的模样,便永远困在了五城修炼之地。鬼蜮不欢迎心中藏有**的人到来。”
他话音落下,微风拂过参天大树,簌簌地落下几片梨花。
有一片摇摇晃晃落在徐佑安的头上,她却浑然不觉,夜澜欲上前,但还是生生止步于此,徐佑安疑惑地看向他:“怎么?”
“你......”夜澜抬眸:“你发上落了花。”
徐佑安晃了晃脑袋,也没见梨花落下,有几分无奈,夜澜见状,抬手摘下那片混在发中小白花。
“那你呢?”徐佑安看垂眸对着梨花出神,冷不丁地问道:“你的**是什么?**么?”
“**?”夜澜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这是你在梦魇看到的吧?”
徐佑安不可置否,夜澜也不恼:“我的**是极乐。”
这个徐佑安真的没想到,“第一城?”
“嗯。”夜澜眸中带笑,对她道:“走吧,若是他日你再来访,烬寂鬼蜮也为你打开。”
夜澜似乎对自己通过五城毫不意外,徐佑安怀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眼看夜澜腾云而起,自己则是仗剑一跃,速度也不在他下风。
魔王寝宫遍地红花,这花妖冶瑰丽,看着很是眼熟,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盯着久了竟是有着摄人心魄的诡异,徐佑安没有多看,跟上了夜澜的脚步。
快到大殿门口,她忍不住问夜澜:“这些是什么花?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夜澜采下一朵,轻轻嗅了一下,面露嫌弃,随之丢到一旁:“血海花,这不是什么好花,你不要碰。”
“这个血海花和魔域边界那些似是不同。”徐佑安实话实说,印象中血海花虽也是红色,但是花苞开得并没有这么大颜色也不似这样深。
“边境那些离我的寝宫远,自是开不出这样的感觉。”夜澜不想多说,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招呼过来守在大殿门口的守卫,轻声嘱咐了两句,便又对徐佑安说道:“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棵,你莫要碰这些。”
徐佑安想了想,对他说道:“我要这个花,主要是想驱散掉我伤口上的魔气。”
语气并无波澜,但是夜澜在里面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她在埋怨他?
夜澜语气硬邦邦地,略带歉意地对她道:“是我伤了你,自当时我为你治疗,你莫要用这些腌臜玩意儿,我寝宫有几株干净的,回头你拿回去收好。”
“这花若是能治,便不用麻烦魔王来为我医治了。”徐佑安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歉意,只能用自己觉得尽可能温和的方式接受。
毕竟她也伤了腾蛇。
她跟着夜澜进了大殿,里面的布置装潢更像是女子的居所,往里走层层帷幔不知道挡住了什么。
夜澜转身进入帷幔,留下徐佑安和守门的魔众。
徐佑安依旧注视着外面的血海花,鲜艳犹如泣血,不由得问身边的魔众:“外面的血海花相比较边境,长势可人,是养料不同么?”
“当然了!外面的花怎么和我们大王寝宫的花比?寝宫附近的花可是大王用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浇灌出来的!越是纯正的魔,浇灌出来的花儿越是红——”
说罢,夜澜从帷幔中走出来,捧出来一株异常妖艳血海花,比寝宫外的花还红,花蕊亦是绽放着点点猩红,仿佛从血河中绽放而出,华光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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