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夙雪将玉递给那个掌柜的时候,那掌柜拿在手里,眼睛的亮色藏也藏不住,但随后就暗了下来,甚至还说这玉普通,云夙雪知道这不过是掌柜的托词。
掌柜交给她一幅药,说是从人族的鬼市千方百计弄来的。几年前秋叶城一位贵女付了定金说半年来取,结果几年都没取,因此才将药勉为其难卖她,这药不但能对元婴修士有用,而且比之更高更强法力的修士也起妙用。
云夙雪谢过,便出了翡楼,她虽然对这药效并不十分信服,但是想着回去一试便知。
回去的路上,苍秀问她买了什么,她随意说只是女人日用之物,苍秀也没再问,路上,她又瞧见一些令她震惊的画面,她猜想也是戏法变的,便眼不见为净快快出了鬼市。
在他家换完衣服,云夙雪说:“师弟,师姐这次回去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会,你一定好好修炼,我相信将来你会大有所成。”
苍秀点了点头,噙着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旖旎的山路。魔魇又蹿了出来:“你还不去修炼?你不是喜欢听她的话?”
“与你何干!”他的眉眼瞬即阴翳。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世间,想求我的人多的是!”
“哼!”
“你最好不要听她的话,她可是个骗子!你真觉得她千里迢迢去鬼市是买一块女人的月事布!”魔魇忽地阴阳怪气窃笑。
苍秀:“……”
他喜欢和魔魇对着干,于是从灶房拿起小铜炉,紧闭卧房的门盘坐修炼起来,这小铜炉是他当初从一个宗门偷来的。
其实,那次偷盗他完全被魔魇蛊惑,要不是他的话一遍遍缠绕他,“你娘亲连烧水的壶都没!你这个不孝子!”
他当初以为偷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水壶,不曾想,魔魇又告诉他,这是练功的神器。
他两手扶壶,气体在壶内游走,沿着壶嘴冲出,萦绕在他周身,他也奇怪,只要每次这样修炼,体内仿佛法力冲盈,他这般骨骼平常的人竟然也不断在修炼升级。
*
云夙雪刚回到惩戒院照夜宫侧门,就见一个青衣公子下了马车,正是容屿,她料想容屿出现并不是巧合。
他款款走来,微微含笑:“小小,想不到在此遇见你。”
她行礼说:“容院长好。”
“路过此地,有样东西替表妹送到膳房。”
云夙雪抿了抿唇,她刚才就留意到,容屿身边两个小厮两手都拧着大条的白鱼,那鱼银白如月光,形如芭蕉树叶。
八成是海鱼,秋叶城靠着冰海,但冰海捕鱼很是危险,因为海水极冷,海鱼只在某一层流域生活,而且这些海鱼和平常的海鱼也不同,他们极耐寒,而且很是敏捷,因此价格昂贵。
她故意问:“院长哪里打的鱼?”
“小事一桩,我们一起进去?送到膳房。”
“院长真的无须这样,而且,”她委婉拒绝,“我不爱吃鱼。”
容屿明亮的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亮了几分,色彩更加鲜艳,“这是冰鳕鱼,和普通的海鱼不同,能使人皮肤皎洁,身心悰灵!”
“这么珍贵,我更不能收,院长还是拿回去吧。”
她转身就朝大门走去,大门的守卫认得她的剑侍牌,放她入内,她猜想容屿不能轻易进来。
哪知道,她走入照夜宫才不到一会,容屿就跟了上来,后面的两个小厮提着沉重的鱼也气喘吁吁。
她站定,有些不解他怎么进来了,容屿说:“小小你这是怎么了,容家玉牌你都收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鱼你却不收?”
那玉牌对她诱惑太大,昨日她确实利欲熏心,她原想拿回去在上官宴面前展示下身份,再想办法还给容屿,不曾被上官宴毁掉了,她已经有了打算,她在惩戒院薪水不低,反正也花不了,等凑够了就抵给容屿。
可是他如果再送礼物过来,她实在还不清,她虽然想极力伪装成容家的人,但是也不能通过这种手断,何况容屿的心思她岂会不知,如果她不是这副容貌,他根本就不会搭理她。
“院长,小小无缘再受你的恩惠,玉牌我会想法子还你,请回吧!”她深深鞠躬,郑重说,“如果您不答应,我就不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容某受不起,不过微不足道的东西,你何必行此大礼。”容屿的声音有些不安,他离她极近,袖子在她面前挥动,显然是想扶她,然而又因为礼数没有实质动作。
可云夙雪就是不起身,她看似是一个很倔强的人。
“我忘了,我忘了,”容屿又用恍然大悟的语气,笑着说,“这鱼我是送给宗主大人的。”
“你们还不快些把鱼送到膳房!”他命令两个小厮,“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院长,我们这就送去!”那两人异口同声地领命离去。
云夙雪:“……”
她直起身来,看了眼容屿,这人英气的脸上又隐隐流出一幅书呆子气,倒是和旁人不同,很是让人亲近,想必他在书院也是一个不错的老师。
她说:“那小小先回了,院长请自便!”
她刚转身,容屿说:“小小,有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
照夜宫曲径幽深,四处竹林茂盛,偶尔种上几株桃花,穿插在绿意盎然之中,更显桃花妖娆多姿。
南楚兮今日穿着一身粉色,也像一株桃红在绿意中绽放,可是,她的脸色却衰败不堪,牙齿不停打颤,心里在滴血。
刚才,从外面买了沐浴用的熏叶回来,她蓦然就瞧见了容屿,三年了,她这是第一次重见容屿。他依旧玉面玲珑,风度翩翩。
她站在市井里拼命摇头,不敢置信,她还能见到容屿,她情不自禁地嘴角笑得如怒放的花,她想冲过去告诉他,她还活着。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就像陷入泥沼,再也无法动弹,容屿笑容可掬和那个女人说话,仿佛对她情深意切。她又算什么,一个无地自容的丫头而已。
她的牙齿咯吱直响,那些冰鳕鱼的鳞片闪着阳光的白光,就像刺一样,刺痛着她的眼。
她素爱吃海鲜,而且必须是冰海里难捕的海鱼,其中冰鳕鱼是她的最爱,但是这些鱼很昂贵,父亲曾经花了不少财力为她寻鱼。
倒是今日,容屿带着白喇喇的几条冰鳕鱼,轻而易举送给容小小,她岂不心寒。
直到容小小冷漠无情走进照夜宫,容屿却跟了进去,她也急忙跟上了步子。他们走得快,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她一边穿梭在树荫下寻觅,一边警惕被人发现。
然而脑海里又不停使唤地浮现容屿的身姿,说起来,容屿是她从小到大见到的第一个见之难忘的人。
他第一次见她时还是个男孩,他口中说的话也很奇怪,他曾问她,记不记得穿着火红裙子的女人,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却记得他眼睛红红的样子。
后来,容屿偶尔在她花园里出现,问她的名字,问她的书名,还有她的日常,她对容屿从来都是清清淡淡。
直到有一天,看过那些香艳话本后,忽然做了一个春梦,她梦见了话本里的情节,而话本里的上官宴竟然变成了容屿的模样。
她的话本男主角从此有了样子,以后的剧情似乎都有了颜色,她那时候很自责,以至于再次见到容屿,她会心底发慌,发慌得额头沁出细汗。
穿过几道花.径,她终于再次见到二人,容屿追上了容小小,在容小小俯身后,她第一次见到容屿煎迫不安的表情,不知所措的动作,她没有想过,容屿那般清俊的神采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乱神。
如果换成是她,她一定舍不得他那样,可容小小却泰然处之,完全一幅事不关己的丑态,虚伪至极。
一阵难以言说的辛酸和痛恨顿时袭来,眼泪止不住就啪啪往外流,连喉咙里的哭声也颤个不停,她拼命用牙齿咬着手背,生怕被他们听见。
可是痛苦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从嘴角溢出,她压抑着,拼命压抑着朝另外一边疯狂跑去。
跑得极快极凶,泪水飞似地向后撞去,晶莹破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猛地仿佛觉得前面出现一个白影,她急停不住,竟然撞了上去,一个趔趄就仆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四肢痛楚,隐约能瞧见白色的衣摆,还有特质的龙腾暗纹,不用说,这人是谁她怎会不知道。
她的委屈和悲苦顿时消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扑面而来的紧张和慌乱。
她换成跪姿,头贴着地,哀求说:“对不起,大人,是我鲁莽,请您赎罪!”
“你错了?”他的语气冷冰得可怕,甚至夹杂着一丝阴森。
她更加战战兢兢:“我撞了你,我罪该万死!”
“起来!真是没用!”
她不敢爬起,只是趴着,等他的处罚。
在训妓馆三年了,她学会了如何做低伏小,忍受屈辱,她明白每做错一件事面临的都是处罚。
“我叫你起来!”他又喝了一声。
这次,南楚兮再也不敢拖延,她颤颤微微就爬了起来,头低得极低。
上官宴龙凤交织的玉白腰带映入她的眼帘,心底百倍的紧张竟然消却了几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闪出话本里的一个画面。
话本里这样写着,上官宴被解去玉白腰带,袍退去,玉体一览无余。
她疯了,竟想起这些,她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滚!”他极不耐烦地驱逐她。
她慌张行了个礼,正要逃走,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睛里就像注入了一道冰冷的魂。
她的嘴唇打了一下颤:“大人,我,我看见容姐姐幽会一个男人,现在,现在就在望雪亭!”
我知道你在乎她,上官宴,你在乎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私会,你快去折磨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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