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让少殊筠不适应的地方就是,她们梁国人说话好像都喜欢四个字四个字说,当年南师傅是这么说的,现在任怀松、云一和南卡也这么说话。
云一最常说的是,她们大梁好山好水,家大业大,物产丰富,人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朝气蓬勃,神采奕奕,不像他们小梁国,小国寡民,连年战乱,大家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不保夕,颠沛流离,流离失所。
虽说入乡随俗,但入乡随俗也需要一段时间,主要是,小时候没好好读书,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到什么四字词语。
少殊筠暗下决定,她一定要趁着这段时间多读书,正确早日适应梁国四个字四个字说话的风俗。
任怀松咬着梨子,“诶呦喂,您这话听着新鲜,这才几年没见呐,您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了?”
少殊筠噗嗤一笑,这任怀松没少听人说书吧,这话听着当真新鲜。
“你这个弄反了。”任怀松毫不避讳,直接上手帮南卡穿衣服。
任怀松为了表示对南卡的欢迎,送了一套她们大梁的服饰给南卡,南卡没少见任怀松穿,但自己穿还是头一次,穿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
南卡颇为嫌弃地说:“你手上的梨汁儿往哪儿蹭呢,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手,脏死了。”
任怀松说:“以前你每天灰头土脸的,手也不洗就抢我馒头的时候,也没见你嫌脏,这时候倒是嫌弃起来了。”
任怀松扭头和少殊筠说,“以前她经常半夜溜到我屋里找吃的,我叫她小心点,私交归私交,我们现在毕竟还是敌对双方,让人知道她来偷馒头吃可不得了,可人家根本不往耳朵里听,还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菜配着吃。”
南卡不在的那段时间,任怀松没少给少殊筠将南卡的事。
任怀松口里的南卡,少殊筠完全没见过,不过她能想象到当年的南卡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过比起做朗月将军的那些年,她还是更想知道,南卡是怎么从一个耀眼的少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任怀松说她也不知道,她再见到南卡的时候,南卡就已经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其实任怀松也很想知道,这些年南卡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半截入土的“行尸走肉”。
不过,大家的情谊丝毫没受影响,这点真是太好了。
任怀松作为皇子,打小就有学不完的东西,能接触到人无非就是臣子家的孩子,每天聊天的内容都是固定的,大家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南卡是她唯一还活着的朋友,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把她当太子的朋友,如果这种单纯的关系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可惜,自从南卡找她帮忙的那天起,她们纯粹的感情间,就注定会开始掺杂利益关系了。
任怀松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友情也许不会天长地久,但是利益关系可以,只要南卡是真心待她,只要南卡还把她当朋友,只要南卡不做什么危害大梁的事,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都可以。
南卡说:“去你的,我什么时候吃八个馒头了,最多那次也就是七个半,那半个你愣是给抢走了,根本没吃到我嘴里去。”
任怀松说:“去你的吧,我那叫把我的馒头拿回来,抢馒头的明明是你,抢了七个半馒头还有理了你。”
少殊筠很喜欢大家吵吵闹闹的时候,也喜欢南卡穿这套衣服,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英姿飒爽的感觉,左一句夸任怀松眼光好,右一句夸南卡穿着衣服真好看。
任怀松摆摆手,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你是没见过她做朗月将军时候的样子,那简直就是,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我是萤火,她是皓月,我看你们那皇帝老儿,就应该封她做皓月将军。”
“又有谁能想到,大魏的两大少年将军,朗月将军和少归将军,其实是同一个人呢?”任怀松看着一身戎装的南卡,仿佛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回来了,又能挽弓射月了。
只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的南卡,早没了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任怀松把胳膊搭在南卡的肩膀上,“反正你在你们大魏已经死两次了,要不在我们大梁重生吧,我封你做皓月将军。”
“去你的,”南卡推开任怀松的胳膊,“老娘我好不容易无官一身轻了,你就是封我做瀚月将军,我也不做。”
任怀松眼睛叽里咕噜一转,“要不你来做教头吧?教教她们拳脚功夫,剑法刀法,还有你那个百步穿杨的箭法。”
任怀松对少殊筠说:“你是不知道,她那个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别说百步之外了,五十步之外,我都看不清草靶子上的红心,人家朗月将军,箭无虚发,箭箭都能射中靶心。”
任怀松眼馋南卡的功夫好多年了,才终于等到这么个千载也难逢的机会,她倒也不用南卡直接带出来一个神射营,只要教会个百八十人就成。
到时候再让这百八十人去教别人,这个神射营早晚能组成,倒也不急在一时。
要是南卡能顺带着再教教排兵布阵就好了,她们大梁人对排兵布阵这方面没有她们小魏国强。
南卡学着任怀松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诶呦喂,您这话听着新鲜,把你们教会了,转头你们去打魏国,那我不真成叛国了?
真不知道这话你是怎么寻思着说得出口的。
再说了,我射箭的本事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直接教她们不就得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任怀松第一次提起了,这些年南卡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以前不同意是因为立场问题,说到底她还是魏国人,她怨恨的对象只有尹氏家族而已,朝堂上的党派之争虽多,但那终究还是内部纠纷。
现在不一样了,魏国之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处,前有荒唐的皇帝老儿,后有虎视眈眈的尹氏家族,她只能逃到任怀松这,以换取片刻的安宁。
没有人能预料得到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只能尽可能为以后多做打算,就像元满临终前还在为元生铺路一样,她只能尽可能把路铺远一点,为了她身边所有的人。
虽然她和任怀松私交颇深,但她现在终归还是寄人篱下,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位太子殿下,为她做事是早晚的事。
更何况,魏国与其落在尹氏家族手里,还不如落在任怀松手里,尹氏家族之前能为了皇位搞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任怀松至少是个正常的人。
所以,南卡嘴上虽然再次拒绝了,心里却已经默默接受这件事了,甚至开始盘算着怎么讹任怀松一笔。
她再怎么不情不愿,再怎么想维持这段单纯而又简单的友情,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她怎么活都是活,活不了就死也无所谓。
可她手下那些将士,她身边的这些人,已经这些人的家眷,几万人的命运都系在她一个人手上,那些人不能平白无故受连累。
她有得选,但也没得选。
为任怀松做事是迟早的,不如趁着她还有利用价值,好好和任怀松谈谈条件。
任怀松不屑的说:“你能活过三十,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踢着玩。你那一身功夫,那一手绝活,不教别人也只能带到棺材板里,不如教教我们。”
南卡的射箭是和任怀松学的,但她箭射的比任怀松好多了。
任怀松眼馋但不嫉妒,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射箭她不行,但说起处理政务,一百个南卡捆一块儿都比不上半个她。
而且她也没必要什么都精通,略知一点皮毛也就够用了,剩下的就让擅长干这事的人就好,不然什么都自己干,就算她能分身也不顶什么用。
作为太子,最重要的就是发现有才能的人,并把人笼络到一块,替她干活做事,“我以我的人格发誓,只要你肯教,以后你的人就是我的人。”
南卡踹了任怀松一脚,“去你的,怎么说话呢?我还活着,你就开始打我老婆的注意了?你又不惧内了?”
任怀松说:“我的意思是,只要有我在一日,你的人就都由我护着,就算她们在皇宫横着走,也绝对没有人敢放半个屁。”
南卡丝毫不怀疑任怀松说这句话的真实性,任怀松这人看上去挺不正经的,但实际上她办起事来那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
她说过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从来没收回去过,她敢这么说,那别人就可以真的这么干。
南卡说:“我的人可不少,而且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太子殿下确定自己养得活这一大家子人?”
任怀松一脚踢在了南卡的腿上,“瞧不起谁呢你,你以为我们大梁是你们小魏啊,养点兵马都费劲,再说了你手上哪有几个人,拢共也就那万八千的人,拖家带口的还能拖多少人?”
南卡说:“你得给她们都安排好了,得有房住,有地种,或者有个铺子安身立命,而且你不能搞区别对待,她们以后就是你们大梁的人了。”
任怀松说:“好,我答应你,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我怎么对我手下的人,就怎么对你手下的人。”
南卡说:“还有就是,以后你们出兵打魏国,不能派她们上战场。”
任怀松说:“没问题,还有什么要求吗?”
南卡说:“以后想到了再说,刚才说这些你得写下来,白纸黑字写下来。”
任怀松:“这都是小事,等你把要求都想好了,我叫我母皇给你们下一道圣旨,这样可以吧?”
“可以,还有…”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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