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忆安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些看不懂的账目,落款写着一个字,年月久了再加上写得龙飞凤舞,张忆安看了半天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字。张忆安看了看这本书,大概确定这是在西街口的旧货铺子里淘的。
当时铺子里的人非说这本书是什么书法家亲手誊抄的,非常有收藏意义,还临时加价。张忆安把那张纸夹在书里,重新把书从书箱里拿出,放在桌上一个精致的书匣子里。
合上匣子,张忆安忽然又想起昨日在醉汉身上看到的刺青,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打起精神拿过笔墨,凭着记忆在纸上描下那刺青的样子。
晾干后他把纸折好,他从窗口看到蘅罗已经安置好,此刻正教对面铺子的小女孩用狗尾巴草辫小兔子,他在窗口喊了一声,让蘅罗上来一下。蘅罗和小女孩同时冲着做了个鬼脸。
张忆安走到另一面窗户支起窗户,让屋子里通风,向下看见月生正在院里喂鱼,他这间小院,临街一座两层阁楼,进来用青砖平铺成的一条两步宽的路连接两边的房间,蘅罗和月生的房间在东边,西边扇小门同样旁边的小巷子,这条路本来张忆安是用捡来的圆润的石子铺成的。
前几天连日阴雨绵绵,上面长了些青苔,蘅罗在上面崴了脚,张忆安和月生第二日便买来青砖把那些石子换了,换下来的石子堆在一旁的小鱼塘边。
张忆安又从别处移来几株菊花,悉心照料。其他没铺路的地方张忆安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便暂且放着,月生时不时修剪一下长上来的小草,初夏时分,小草长得毛茸茸的,张忆安觉得甚是可爱。
他下楼去院里的那间房,张忆安很是喜爱那间房,那间房靠外的门窗都很高,打开门便能看到远处的山端坐在云里,他最喜欢在日暮时分在房间里烹一壶茶,看着太阳一点点藏进山里,或是在下雨天打开靠院内的门看雨轻轻敲打院里的小草,或是坐在屋檐下看塘里的鱼。
行至院内,见月生正在专心的看着鱼,他也来了兴致,和月生一齐蹲在池塘边。
“忆安哥,前几日你从河里捞出来的鱼生出来好多小鱼呀。”张忆安一看果然,小鱼塘现在看起来热闹非常。他开心的又蹲着看了好一阵。
蘅罗头上别着适才和小女孩辫的兔子蹦蹦跳跳的进来。
“阿蘅,小心走路,不要这样,你的脚还没好全。”月生一边说一边把一把鱼食轻洒在鱼塘里,引的水面一阵翻腾。
“知道啦,月生哥哥,我很小心的,而且我的脚也快好了。”蘅罗轻轻撩起自己平日穿的水绿色裙子的裙摆,伸出脚给月生和张忆安看,果然已经不肿了。前几日她的脚肿的像个水萝卜。
“那也要当心,不可大意。”月生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好啦,月生哥最关心阿蘅了,阿蘅知道。”蘅罗答应着,又转头问: “忆安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月生闻言手顿了顿,没有抬头。
张忆安撒了最后一点鱼食起身,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掉进鱼塘里,吓得月生忙起身扶他,蘅罗也用双手往后拉住他的腰带,生怕他一头栽到鱼塘里。
“阿……阿蘅……”张忆安断断续续的说。
“忆安哥哥我在呢,你有什么不舒服,快点告诉我。”蘅罗看他断断续续话都说不全,更加着急了,手里也更用力的抓着腰带。
“阿蘅,你可以松掉腰带吗?我快被勒断气了。”张忆安艰难的回头冲牢牢抓着腰带的蘅罗说。
蘅罗闻言赶紧松掉腰带,张忆安如获新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蘅罗看着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张忆安和蘅罗进入房里,月生早起时早以把两面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这时晌午渐渐热起来,蘅罗进房把靠院内的窗户关了,张忆安把一个三足小香炉里的香灰压平,重新点上香。
这才坐下把画着刺青的那张纸给蘅罗看。
“昨日在一个大汉身上看到,帮我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图案。”张忆安指着图案说。
“大汉,身上。”蘅罗一脸焕然大悟的表情。
张忆安敲敲蘅罗的头,这小丫头一天都想啥呢。
蘅罗拿着纸看了半天,没看出一点特别之处,便说: “说不定就是那人随便刺的,并没有什么含义呢?”
张忆安摇摇头,他觉得没那么简单,这个刺青他绝对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可惜五年前身受重伤,调养几年,却好像连记忆里也大不如前。
蘅罗答应着把纸贴身收起,又把头上别的狗尾巴草辫成的小兔子取下往张忆安头上一别。
“是,张掌柜,听您吩咐。”蘅罗吐吐舌头,跑出去看鱼了。
“阿蘅你慢点,脚还没好呢。”张忆安觉得自己像操不完心的老妈子。张忆安伸手把头上的狗尾巴草拿下,顺手夹在一本书里。
晌午的暑气渐渐下来,张忆安正想眯一会,却见不见了几日的白猫正在窗外露出个小脑袋看着他,张忆安刚想过去,小白猫便跑开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张忆安会意,跟着白猫出了后屋的门,来到一片竹林,穿过层层竹林,张忆安看见一窝小猫挤在一起,有的眼睛还没睁开,正奶声奶气的小声叫。
“原来你有孩子了呀。”张忆安蹲下摸了摸白猫的头,白猫把小猫一个个叼过来放在张忆安脚下,张忆安用衣襟把小猫兜起来,小心的带回家。
“呀,小白好辛苦,生了这么多小猫。”蘅罗一看见就扔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接着小猫。
张忆安擦擦汗,说道: “我待会给它们做个小房间,让它们住在一起。”
“好兆头呀,忆安哥,今日我早起看到屋后的一棵枯死的树竟然抽芽了。现在小白和抓回来的鱼都生了。”月生看起来很开心。
他们三个便一齐坐在屋檐下用木头给小白做猫窝,小白和它的孩子趴在一旁,咕噜咕噜的睡着了。鱼躲在睡莲的叶子下。
张忆安眯起眼睛,把旁边果盘里切好的西瓜丢进嘴里,冰冰凉凉的心中十分惬意。
还未等张忆安再多享受片刻宁静,突然前堂传来一声叫喊,月生赶忙跑出去招呼,只见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一进门就把匕首往柜台上用力一拍,吵嚷着让月生叫掌柜出来,本来就没几个客人,这时被吓得跑了好几个。
月生匆匆进来,把外面情形一说,张忆安心里一惊,三人对视,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莫不是自己刚下山半年行踪就暴露了。
蘅罗拦着张忆安: “你别出去,我去把他赶走。月生哥哥,你先去把他拦着。”月生答应了一声又出去了。
张忆安拍拍蘅罗的肩膀,转身进房不多久便换了一个样,看起来老了十多岁,眉目也与之前大不一样,看起来像个淳朴的老伯。张忆安这些年在山上研究了不少易容术的,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张忆安出去时那人已经坐下了,手里把玩着张忆安放在柜台上的一个巴掌大陶制小人。
张忆安盯着那人手里的陶瓷小人,眉头紧锁,清了清嗓子,装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位大哥发生何事?我是这家店的掌柜。”
“我是你钱三爷,这间铺子是我的,快点收拾好东西从这里滚出去。爷给你留条狗命。”钱三把脚搭在桌子上,手摸了一把他的络腮胡。
张忆安心里了然,十有**是来找茬的,他这家店靠近城外,流寇不少,几个月前街头卖香料的铺子就夜间失窃了。丢了不少珍贵的香料,铺子的王姑娘列的失窃物品写满了一张纸。
张忆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钱三,身上衣服沾了点杂草,一双鞋更是裹了不少泥点子。估计是附近的流寇
“那壮士可有地契吗?据我所知,这间铺子是家母在二十多年前就买下的。”张忆安踱着步,慢条斯理的说。
那汉子一看这几人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一下子站起来用力踹翻眼前的桌子。
“你出去打听打听,你钱爷要东西从来没人说不给的!”
三人交换一下眼神,月生默默地去把店门虚掩了,张忆安扶起一把被踹翻的椅子,缓缓的坐下,从怀里掏出扇子悠闲地扇起来。蘅罗伸了个懒腰,那些手帕擦擦额头的汗珠。
“原来是要饭的,昨日端阳剩了些粽子,壮士可要?”月生在后面幽幽的说,语气里听不出嘲讽,反而显得很真诚,好像一个耳光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气的脸通红。
张忆安和蘅罗都悄悄的笑了,对月生暗生敬佩。
那人看他们笑,更是气的又羞又恼,一把抓过站他最近的蘅罗,匕首放在蘅罗脖子上,冲张忆安喊: “你们敢笑我,快拿银子,不然我杀了这小娘们。”
张忆安心头一紧,虽说蘅罗会功夫,可是她脚没好全,怕是不好施展,张忆安暗暗攥紧拳头,给蘅罗使了个眼色。还没等张忆安动手,只听“咻”的一声,一只茶杯向汉子的手砸去,那汉子吃痛刀子一下子掉了,蘅罗看准时机,闪身出来,狠狠的踩了一下钱三的脚,又一拳打在那汉子的脸上。
钱三重重的摔倒在地,月生手脚麻利的不知从哪摸出一捆麻绳,把那人五花大绑。张忆安震惊的看着月生,仿佛他会变戏法似的。张忆安甚至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钱三就已经被他俩撂倒在地了。
张忆安向那边看去,只见前面进来吃茶的那少年背对着他们淡然的坐在角落,适才客人都被吓跑了,就他一个巍然不动,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想钱三突然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里乱喊着什么“阴魂不散”之类的词语。
张忆安又震惊的看着他,见钱三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蘅罗一把抓过月生肩头搭着的抹布,一把塞进钱三嘴里,揪起钱三的耳朵,大声说道: “大哥你别哭了,你来打劫我们,我还没哭呢。”蘅罗和月生无语的看着钱三哭的依旧伤心。
那钱三不能说话,只挣扎着发出几声呜呜声。蘅罗一瘸一拐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揉着脚。张忆安从震惊中缓过来,和月生一起去看时,蘅罗的脚又开始肿起来了,张忆安忙说: “你别动,我去给你拿药。”说罢匆匆的从小门出去后院。
他找了半天,眉毛上粘的长须实在是碍事,他伸手扯了下去,顿觉眼前一亮。等他找到药膏拿出去时,钱三和那少年人都不见了。
“忆安哥哥,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大哥哥是官府的人,他把钱三带走了,他还说多亏我呢!”蘅罗一见张忆安就开心的说。
张忆安一边给蘅罗上药,一边接话: “官府的?当真吗?莫不是他的同伙,两人一唱一和。”
“是真的,他给我看了腰牌。”蘅罗认真的说: “再说了,那大哥哥长得像你一样,十分面善,一看就不是坏人。”
“好好好,既然如此也免得我们去报官了。”张忆安笑着说。
“好啦,今天你就去休息吧。”张忆安扶着蘅罗,月生赶忙过来帮忙,扶着蘅罗回了房间。
张忆安长舒一口气,掏出怀里的手帕,拿过一旁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滑稽,一边眉毛长一边眉毛短,出了不少汗,下巴上粘的山羊胡也掉了不少,张忆安不由觉得好笑,这幅样子,要是阿娘还在,也认不出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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