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左夜明离去后,杳杳问了左夜亭一个问题——

“你哥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左夜亭回答:“曾经非常好,现在也没那么坏。”

杳杳又问:“那萧择呢?”

左夜亭皱眉:“我不知道。”

杳杳便不再多问。

能让左夜亭难以评价、甚至不愿评价的人,或许其本身就有点坏吧。

……

次日清晨,左夜亭一行人乘着一辆马车,畅行无阻地出了城门。

马车不快不慢地往前走,张毅坐在外面驾车,杳杳等人坐在车厢里。

左夜亭今日脸色很差,比以往还要苍白。

马车才走了十几里路,左夜亭便突然咳了血。

杳杳以为是他昨夜喝多了酒的缘故,便心疼地给他揉了揉胸口,又用软软的包袱给他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在上面睡一会儿。

左夜亭笑着点了点头,便听话地靠在包袱上打盹。

为了不让小左吵到左夜亭,杳杳对正在逗狗的小家伙说道:“小声一点,不要吵着你爹睡觉。”

小左看了左夜亭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有两个爹。就不能一个当爹,一个当娘吗?

小家伙平日里虽调皮捣蛋,这会儿却很懂事,杳杳让他别吵,他就果真不吵了,只抱着小白球乖乖坐着,时不时往杳杳身上靠一下。

又往前行了几里路。

也不知是路面不平还是怎么,马车猛地颠了一下,又骤然刹住。

杳杳急忙将小左搂到怀中抱稳。

刚刚睡着的左夜亭也被颠醒了。

杳杳掀起车帘往外一看,原来是路中间忽然蹿出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挡住了道路,张毅才不得不勒住马停下来。

张毅抓着缰绳,向那人斥责道:“你这乞丐,不要命了是不是,看见马车过来还故意往上撞,干什么呢!”

乞丐不回话,脸上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头发乱糟糟散着,发丝黏成一股一股的。两只眼睛如同毒蛇一般盯着车厢。

以为这乞丐是饿得不行了,所以才拦路讨饭,张毅便好心掏出钱袋,取出两块碎银子扔给他:“拿去买些吃的吧,别拦我们的路了。”

怎料,乞丐没有去接张毅抛出的碎银,反而侧身避开,任由银子掉在地上。

张毅“咦”了声,正纳闷,便听乞丐用极沙哑的嗓音命令道:“让左夜亭滚出来。”

没等张毅回应乞丐的话,左夜亭便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杳杳也赶忙跟着下去。

一见左夜亭现身,乞丐便恨得咬牙切齿,拖着那条瘸了的腿,阴狠地向前逼近:“左夜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们全都得死!”说着,便握着断剑扑向左夜亭,剑口直指左夜亭的要害。

将杳杳推开了些,左夜亭迎上前去,以追光逐影的身法,迅速夺了乞丐手中的断剑,又将剑柄一转,用锋利的剑刃接连划过乞丐的两个手腕,割出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左夜亭收起断剑,抬腿踢在对方的膝窝上,乞丐被迫跪倒在地。

伤口处的痛感并不明显,但乞丐的十指已无法正常伸展,还抖得很厉害。

他埋头看着手腕上的两道伤口,发现筋都已经露了出来。

他双手的手筋被左夜亭挑断了。

仅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就成了彻底的废人。

左夜亭站在他面前,漠然道:“你还能杀我吗,萧择?”

萧择抬头,目光锁定在左夜亭手中拿的那柄断剑上,似恶兽低吼:“还给我!”

左夜亭将断剑拿得离他近了一点:“你说这个?”

“刀不刀,剑不剑。”视线缓缓从断剑上移开,左夜亭又看向萧择:“人不人,鬼不鬼。”

萧择哑着嗓子,无法吼得更大声,只瞠目凶道:“我让你还给我!”

左夜亭便将断剑往地上一抛,还给他。

萧择双手去捧,手抖得不行,像鸡爪子一样笨拙,捧了几次也捧不起来,捧起来又掉下去,怎么都拿不稳。

左夜亭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左夜亭……”萧择终于放弃拾剑,看着已废的双手,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是你害了我……我纵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害的?!”左夜亭气得冷笑,“时至今日你还在怨别人。当初究竟是谁背着我把事做绝?是我逼你的吗?”

“你做错事从来不思悔改,不改也就罢了,最不可原谅的是,你杀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万金到死都在替你着想,而你,却下毒害他性命。萧择,你半点人性都没有了。”

萧择眼神放空了一会儿,想了许久才记起“万金”这个人。他仰面望着左夜亭,神态中依然没有一丝悔悟:“万金与我无冤无仇,我本可以不杀他,可你知不知道我最终为何选择那样做?”

左夜亭不语,等他说下去。

萧择道:“我痛恨每一个取代我站在你身边的人。包括齐溪然。可是,我对齐溪然又不止是恨,所以我始终舍不得杀他。”

“不仅舍不得杀他,我还很努力地想要讨好他,可他一再激怒我。他像你一样,冷漠极了,我对他再好,他也全然不在意我的感受,排斥我、讨厌我,就这么一点一点将我的耐心磨尽,把我逼得越来越坏……”

萧择倏地拿眼剜向左夜亭,字字饮恨:“你容不下我,徐老将我用完就扔,连齐溪然也抛弃我……都是你们的错。”

“啊——”

萧择被一记飞腿踹得老远,还痛得大叫一声。

还未等他缓过劲来,又被一阵猛踢。

竟是一旁的张毅看得牙痒痒,忍无可忍地冲出来用脚狂踹萧择。

张毅几乎把萧择当成了陀螺,踢得对方在地上打起了转儿。还边踢边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怨气重得很呐,张口闭口都是别人对不起你、别人欠了你,你是半点不提你欠别人的呀!老子一听你说话就窝火!今日这般下场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再敢嚷嚷着刺激我们的耳朵,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左夜亭:“……”

杳杳:“……”

张毅算是脾气好的那一类人了,都能被萧择气成这样。可见萧择有多么可恨。

由于左夜亭没有劝阻,没过一会儿,萧择便被张毅踢得大口吐血。

而杳杳也对萧择生不出什么同情心,便由着张毅去踢。

远处倏然传来马蹄奔腾之声。

左夜亭抬眸望去,见一队人马疾速驶入他的视野,感觉像是遂州王府的人……他心生疑惑,之前的信不是没有送到吗?

心下正在寻思,那队人马便已径直趋近至他面前。

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在他身前跪下:“属下来迟,请王爷降罪!”

“……齐悦?”

左夜亭定眼一看,才认出是齐悦,伸手便将跪着的人扶了起来。

眼前的齐悦不再是昔日的稚嫩少年,眉眼已全部长开,个子也拔高了一大截,他与左夜亭站在一块儿,差不多和左夜亭一般高。

现在的齐悦长得更像齐溪然了。只是他眉宇间带了锋利的剑气,五官的线条更为硬朗,不似齐溪然那般柔和。

齐悦恭敬地看着左夜亭。

左夜亭愧疚道:“抱歉,我食言了。”

齐悦懂得左夜亭说的“食言”是什么意思,但他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豁达道:“我知道,王爷已经尽力。您能归来,已是不易。齐悦内心并无埋怨,王爷无须介怀。”

左夜亭仍是道:“对不起。”

“王爷言重……齐悦真的不怨您。”齐悦恭敬地一揖,又陡然抬眼看向萧择:“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左夜亭点头:“你讲。”

齐悦道:“请王爷将萧择交给我。”

左夜亭惊讶,齐悦竟能一眼看出那是萧择?

见左夜亭迟迟不回应,齐悦又问他:“王爷,可以吗?”

只怕齐悦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左夜亭不想去深究他是从何得知,或是何人透露给他,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

萧择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受到应有的惩罚。

左夜亭答应道:“好。”

谢过左夜亭,齐悦便一步一步走向萧择。

萧择此刻已被踢得满目金星,眼睛模糊得看不清。齐悦眼神凌厉地走到他跟前,他居然把对方看成了齐溪然,抬起一只手伸向齐悦,惊喜又痴迷地喊:“溪然……”

齐悦眸光冷冽,抬脚踩住对方那只肮脏的手,狠狠碾断了萧择的指骨。

萧择惨叫连连,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齐悦就地取材造了辆囚车,命人将萧择扔了进去。

回头看见左夜亭气色不佳,齐悦蹙眉道:“请王爷安心上车歇息。等回到王府,我就让龙姐姐给您疗伤治病。”

说完,才留意到左夜亭身侧站了个漂亮的男人,齐悦略一思索,随即恍然。于是朝杳杳一拜:“齐悦见过王妃。”

左夜亭牵着杳杳的手,帮杳杳回了话:“不必多礼,我们启程吧。”话音落下,左夜亭又瞥了眼囚车内的萧择,而后才转身登上马车。

……

眼下萧择已被拿下,余途又有齐悦随行,左夜亭再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整个人刚松懈下来,便昏睡了过去。

杳杳轻轻解开他的衣衫,看到他锁子骨和肩膀上的窟窿眼,总算明白了什么。

左夜亭居然把穿骨链取下来了。

不清楚左夜亭是怎么想到法子打开穿骨链上的锁的,但杳杳心知,即便打开了穿骨链的锁,那链子也是嵌在骨头里的,已经过了这么久,说不定链子早就和骨头紧密地生连在一起……而左夜亭就那样硬生生地将穿骨链扯了出来,不疼么?

一时间,杳杳心底就像压了块重石,比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难过、还要压抑。泪水不住地往外涌,他不停地揉眼睛,很快就把眼眶揉得红通通的。

小左见自己的爹爹哭了,便关心地凑过来,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杳杳将孩子揽到怀里抱着,擦去眼泪,低声对小左说:“你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你以后要好好孝顺他,知道么?”

小左两只眼睛圆溜溜地望着杳杳,乖巧地点点脑袋:“嗯。”

杳杳侧头去看左夜亭,指示道:“我是说这个爹。”

小左呆了呆,说:“好吧。”

方才他看见爹爹扒开大左的衣服,大左身上有好多伤疤,像是经常被人打,他都觉得大左好可怜。大左都那么可怜了,那他就孝顺一下吧。

……

余下的路途中,左夜亭又吐了两次血,弄得杳杳满手都是。

齐悦摸着左夜亭的脉搏,只觉对方内息极其紊乱,因此不得不加快赶路的速度。

.

到达遂州王府时,左夜亭已经彻底叫不醒了。

急急慌慌地将人背进了王府,齐悦便叫来龙青雪给他诊治。

眼观着左夜亭身上的千疮百孔,以及他糟糕的脉象,龙青雪连连摇头,眉头也锁得极深。

“当初他全身骨骼破裂,我怕他将来日子不好过,劝他好好调养身子,少去折腾别的事。可他偏要我帮他续接武脉,开始倒说得好听,说什么等他恢复武功后,就用内力疗骨,我当时也被他忽悠,觉得此法奏效,便成全了他。结果呢?他心急火燎地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接上了筋脉,内力尚未稳定,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京城去了,如今作死成这般模样回来……”

龙青雪为人一向不拘,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了,见杳杳被她说话的语气吓到,她才赶忙换上笑容宽慰杳杳:“王妃别担心,我会尽力给他治的,除了骨病我没办法给他治好,其它的我都能医。”

杳杳点点头:“谢谢龙姑娘。”又似想到了什么,继续对龙青雪道:“龙姑娘,你等我一下。”

龙青雪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杳杳去包袱里翻了翻,将一本书拿到龙青雪面前,递给对方:“龙姑娘,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用来治他的骨头。”

龙青雪微愣了下,心里刚想说这王妃也太头脑简单了,以为随便拿本医书就能治骨,可当她翻开那本书时,却惊喜得双眼都睁大了。

“《筑骨经》?!”龙青雪看向杳杳,“这本书早就绝迹了,王妃从何得来?”

杳杳诚恳道:“是一位大师给我的。”

龙青雪纳罕:“大师?”

杳杳点头:“嗯。我以前去寺庙里当过几个月和尚,认识了一位老师父,他很会治病。当时他帮我治好病之后,我就问他,人的骨头坏了能不能也治好,他就把这本书给我了,说是要找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才能看懂。”

“想不到王妃竟有如此奇遇。”

龙青雪像得了宝贝似的捧着那本书看了许久,兴奋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问杳杳:“王妃当初患了什么病啊?”

杳杳道:“控制不住脾气,一生气就力大无穷,很容易打死人。”

龙青雪:“……”

想了想左夜亭那虚弱的身板,龙青雪忧心地多问了一句:“那……王妃如今还力大无穷吗?”

不理解龙青雪为什么要特意问这个,杳杳摇头道:“我现在力气不大了,和正常人一样的。”

龙青雪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见龙青雪不再讲话,杳杳微抿嘴皮,道:“龙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这本书到底能不能治好左夜亭的骨头?”

“能。”

龙青雪肯定地说,“《筑骨经》可以帮人重筑骨骼,对全身筋脉也有好处,且见效极快。”

杳杳便放了心,朝龙青雪施礼道:“那就麻烦龙姑娘给他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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