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少白打嘴边儿“切”了一声,而后惊呼,拍了拍脑门儿,忽而想起腌菜的事儿,一惊一乍说:“啊!我上山打了半扇野猪,正好腌菜白肉,肉倒是到位了,现今却卡在了腌菜上,我猜想你也不想再见到我烤串儿了吧?”

社君大喊着要杀了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口大钟的震慑力依旧十足。

“去,叫厌厌找对面儿的紫花地丁娘子借两棵腌菜,反正她晓得我不会还。”浊姬说罢用帕子捂着口唇忍笑看着少白,约莫也是觉着社君在半更雪吃瘪的样子着实有趣。

少白抬腿欲走,嘴里重复念叨着找对面借,可念着念着就觉着不太对劲,一回头,“嗯?不会还?都不还了人家还借?真当人家傻吗?”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且还理直气壮。

“借的是腌菜?借的是情谊,今她借我仨瓜,明我借她俩枣儿,这叫有来有往,只言借,不言还,心里有数就行,你懂什么?不过说回来,我倒想听听是哪座山上的野猪半扇半扇的长?”浊姬几步走到少白面前,伸出食指轻点少白的额头。

少白抚摸着被浊姬点过的前额,嘟囔说着:“不知道叫什么山,但在那山上倒是瞧见了许多人,大抵是在祭祀,衣着好生奇怪。”

“祭祀?”浊姬听闻一愣,“是戴着面具的人?”

少白轻轻“嗯”了一声。

却不晓得浊姬是抽了什么风忽白了她一眼,“倒真是个傻的。”

话音刚落,屋内窗子忽而“咚咚”作响,打断了两人对话,稍稍对视一番,浊姬一挥手,一团荧光飞去,引起一阵气浪震开木窗,便是听见“吱嘎”一声之后紧接着又是“咣当”。

一只灰白的海东青大抵是没料到屋内人如此暴躁粗鲁,故此未曾想过躲避,本是悬停于空中,此一番下来一声拉着长音的惨叫,然后不停下坠,唯剩下几根羽毛腾空而起。

少白打眼一瞧这窗外什么都没有,她立马跑到窗口张望,“这怕不是撞见鬼了?!”

半晌过去,一片形似白云的东西从楼下慢慢浮上来,说是浮不过是因为那身影晃晃悠悠迷迷瞪瞪,这不就是归巢?

海东青嘴里衔着一封信,先头挨了一刀,这回又撞了一下,一双爪子好不容易抓住窗口的栏杆,瞧着鸟眼已然迷离,大抵是方才那一下撞得重了些。

浊姬接过信封,斜眼瞥着眼前这只鸟,瞧它不惯,她大概跟鸟有什么过节,还没等归巢展翅飞走,便毫不留情关上窗扇,听见咣当一声响,怕是归巢不会好过。

少白垂下头一副乖巧模样,生怕再被数落。

摊开信纸,原本空白的纸上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待浊姬看完,那信纸便在半空中**燃烧,只落下一地灰烬。

浊姬朝着少白勾勾手指,“夯货,想不想练练手?”

少白一脸茫然,难道她还有拒绝的权利?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晓得如何回答能让浊姬开心就行。

“还真叫你说准了,近期城南的确有不少并非北禺该有的妖兽,你去瞧瞧,治不住便杀了。”浊姬扭着腰肢两步行至立柜前,打开柜门儿翻了又翻,这才在犄角旮旯里寻到一块儿通关木牌。

“凭此牌,无人敢动你。”许是半更雪里已有很久没进什么新人,牌子蒙上一层灰尘,一口气吹去将浊姬呛得直咳嗽,不大耐烦随手一抛。

少白大跨三四步这才勉强接着,“那就都杀了吧,逮可比杀难多了。”她拿着那牌子在袖子上蹭了蹭,只有半更雪三个字。

经过厌厌那样一说,猜想所谓的什么半更雪、三行川、浮生梦该都不是寻常店铺,至少得是首领的眼线之类,自己这也算是找了个靠谱的靠山,算不算因祸得福?思及此傻兮兮笑着。

浊姬回到榻边儿,一屁股坐上,双手搭在腿上,一双眼故作夸张模样眨了又眨,“你还在等什么?”

“没等什么。”木牌立马被少白拴在腰间。

“没等什么还不快滚?腌菜白肉做好了给我端上来一碗!”浊姬一勾手房门大敞。

点头退去,少白心中却暗暗思忖,决明山大狱当时逃出多少活口?怪自己没细心注意。

出门后猛然撞见白毛怪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多时,少白不知他何时来的,正倚着廊柱合眼皱眉,像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反正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五更霜寒不见雪,晨暮两头不见人,一清早天泛着盈盈蓝光,才微微亮,少白拎着自己的宝贝棍子出发去了城南,琴棋书画她不大行,夜里睡前满脑子都是浊姬交代的事儿,连梦里都是。

而且这件事对她而言有利无弊,既能毫不亏心领到工钱,又能磨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倘若抓上那么一两只好吃的在外面烤了,岂不是美哉?

一路向南都没什么人,半更雪的腰牌能在肃辛城来去自如不用多费口舌,不过每次路过关卡,守关的肃辛军颇有默契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如少白这般气质的人不应该出现在半更雪似的。

浊姬曾问过:“夯货,你以前一定是住在地广人稀的地方吧?”

少白最初十分不解其意,寻思着难道是什么看面相的稀奇法术,结果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走路大手大脚横晃,被拿来笑话罢了,她散漫惯了,拘束不得,反倒觉得晃就晃吧,没什么。

厌厌不敢直接与别人说的话也总是找她来说,因为觉得少白说话嗓门大,显得凶些,底气足些,那些不讲理的事儿都找她来平,心中莫名生了些保护欲和伸张正义的成就感,不过这些在浊姬的眼里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心里想远了,月色隐入地下,晨光乍现之初,伴着寒气出发,出城之后,攀上一座山头,站在山下时太阳被遮挡起来,抬头是一小块荒凉的山散着五彩斑斓的夺目光彩,再走一段路,想走到不被遮挡的地方看看,反倒是睁不开眼了。

少白在心里打趣,荒草里住着浊姬和社君的远房亲戚,那根笔直的宝贝棍子也有了妙用,干枯的草被打的噼啪作响,等到了山顶累得气喘吁吁。

她遥望着几步远外的树丛,一个矫健的身影立在树冠上,白毛怪倒是找了个便捷的上山方式,让她好生羡慕。

她是能飞的,但是变来变去着实浪费法力,体力歇一会儿便能恢复,法力她还要留着应急。

少白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白毛怪,手掌摊开遮在眼前,七彩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站在空地上拄着棍子朝白毛怪挥手。

身随风动,雪白的衣衫与葱郁杉柏互依互衬,几捋白发随着谷风飘摇,就好像画册里仙子身上系的披帛那般轻盈,一双手背在身后,身板端正笔直,既像是利剑出鞘时乍现的寒光,又像是北国严冬挂满枝头的雾凇,像是千里苍茫的雪原,亦像是群山之上翻涌的云海。

但那些都只出现在他施展法力心无旁骛的时候,平时站在人群里,仍旧一举一动都透着警惕谨慎。

他足尖踏着暗涌的气流,飞舞的枯叶作配,从表情上看不出是何情绪,反倒更像是超然物外的仙人降世。

看得少白愣了神,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棍子夹在胳肢窝下空出两只手鼓掌,激动晃着脑袋,毫不吝啬赞叹:“真厉害,像是画册里画的真神。”那是上古的传说,诚然不是微末神族后裔组成的南邵王室。

以为是少女怀春,实际上面上浮起一丝狡黠,她的小心思很容易猜,两个人在荒林里守株待兔,半晌过去,只有风吹荒草的沙沙声,少白拉了拉白毛怪的衣袖,“能教教我吗?”

他面上露出一丝不解。

“就那个唰唰唰……”一边拿木棍在空地上比划着,作势要凭着人形耗费些法力飞到天上去,只可惜没飞多高,还差一点持着木棍打在自己身上。

挺可笑的,连少白都觉得客观而言自己的资质实在是差,混到这把年纪,还跟比自己小三四百岁的妖没差多少。

她一屁股摔在草地里,一声“哎呦”惊起树丛里的飞鸟,不过少白这样的夯货不会觉得多么懊恼,反倒是把一旁认真看着她的白毛怪给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跑到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圈有没有受伤,见她好的很,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拉她起身。

少白眸子里亮晶晶的,昂着头道了句:“不用,这都不算是事儿。”嘻嘻哈哈如猴子一般从地上蹿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就好像什么方才什么糗事也没发生。

从荒草原的深处传来异响,乍一听似是雁鸣,再一听却比雁鸣要更为底气十足,她望向四周寻了又寻,天上地下没瞧见一只大雁,很不对劲。

此时此刻两人并排而立,对视的片刻就都点头肯定了对方的想法,少白从靴筒里抽出巽二,白毛怪也在掌心唤出蛾眉,在树丛里观察着远处的风吹草动。

果不其然,一只形似牛,却生得四角,人目,彘耳的妖兽红着一双眼在野地里狂奔,嘴里还叼着半截人腿的残肢,像是得了疯病一般横冲直撞。

“这应该就是浊姬所说,伤人的妖兽。”少白扒开一丛已然枯黄的苘麻,半个身子隐在里面,她打算待那妖兽跑近些,自己先上去给几刀试试咸淡。

犹如躲在草丛之中捕猎的猫,压低了身子,聚精会神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自倒数着与妖兽的距离,弓着一条腿,箭已在弦上。

凭空飞来一道散着荧光的飞刃,没有实体,却是擦着少白身边过的,落在一旁粗壮的树上,紧接着一棵树被拦腰砍断。

少白的计划被打乱,也惊得一身冷汗,颤抖着回头望了望,亲眼目睹大树轰然倒塌,摸了摸浑身上下一块儿没少,顺便还扶了扶差一点惊掉的下巴。

蛾眉寒光一出,白毛怪如风一般出现在少白的身侧,一双眸子如同冰锥凌厉,凶狠盯着草丛之外的一切响动,已经准备好挥刀见血,却意外被拉了拉衣袖,少白看着他小声说了句:“让我试试。”

白毛怪犹豫半晌,蹙眉望着面前之人,终还是点了点头,但一双满是杀气的眼骗不了人,一贯如虎豹般的行事风格,恐怕他一旦出手,就算敌人已被碎尸万段,那颗难以抑制异常亢奋的心也没法迅速冷静下来。

一个扛着九环刀的少女潇潇洒洒从远处走来,一大步站定身子,用手比了比那妖兽的位置,嘴里不知嘀咕着啥,像个陀螺一般飞起。

九环刀在半空中甩得叮铃铃作响,一阵红光闪过,刀刃却是偏了几寸,她就地横刀侧斩,妖兽没有被斩死,反而发了疯一般向她奔去。

那妖兽实在奇怪,正常的反应是打不过逃了便是,何必如此僵持下去,决明山的犀渠是大狱倒塌受了惊,这一只红着双眼非要决一死战图什么。

少白瞧清了它的模样,是一只诸怀,黑色的皮毛上生了好些疖子,麻麻赖赖着实可怖。

诸怀鼻子里呼出一股股热气,紧接着一仰脖子,仅剩下的半条残肢也被吞进它的腹中。

少白心中不禁生出些疑问来,那少女长得并不高大,为什么要用如此沉重的武器,甚至比见过的普通九环刀还要大上一些,进而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巽二,暗自把它插了回去,换成了兑一。

少女施法的间隙,诸怀已经迈大步甩开蹄子向其冲了过去,少女转身欲躲,可手里的大刀已经转了几圈蓄势待发,只等着又一道光刃飞出,用余光瞟着,在脑子里预计出诸怀的攻击路线,大刀就势插进土中,双足轻盈一蹬,此时刀是中心,她似红绸,踏着诸怀的身侧躲过一劫。

少白见状不妙,紧握兑一飞身出去,聚不成强劲的气浪,好在身子够轻盈,奔跑速度也是极快,在撞上诸怀之前,一跃而起,踏着那柄插在地里的九环大刀刀柄,一步跨上诸怀的背。

她着实觉得那少女利用惯性施展法术的方式很不错,故此也学起来,想起在决明山时,白毛怪是如何揽着犀渠的脖子用手臂带动身体做了个回环的动作。

仅用片刻的时间预想了一下,她怕臂力不足,落在地上就会被踩踏而死,故此先将兑一的刀把衔在嘴里,趁着飞蹬的惯性还在,一只手揽住诸怀的脖子,另一只手找准时机将兑一插进诸怀的脖颈,紧接着双手用力推开身下的诸怀,化作鸟身飞离,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如白毛怪那般再坐回诸怀的背,近乎没法完成,但现今的结果已经是有所进步了。

诸怀因痛发出接连不断的惨叫,但脚下没停,脖子上插着兑一还在狂奔,少白以渺小的鸟身站在荒原里,心里倒数三个数,再一次化作人形模样,手心聚拢来一团光,兑一在诸怀脖子上一阵狂震,离少白越远越强烈,兴许器灵正寻思着这怪兽打算把自己带哪儿去?

兑一愣是自己从诸怀的脖子上拔了出来,急匆匆飞回到少白手心的那团荧光里,她嗅了嗅满脸嫌弃,一股子腥臭味儿。

令人意外的是沾染在匕首上的血竟然是黑色的,少白以为如白毛怪这般自愈极快已经是十分独特的,如此新鲜还冒着热气的血就是乌黑色她更是从未见过,妖龄大了真是什么怪事儿都能碰见。

这边少白望着诸怀逃离的方向,一副等着看的模样,那边扛着大刀的少女看了眼少白,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现在只要等,等兑一的毒起作用,果不其然,原本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而今完全消失,正想着终于解决了个大麻烦,谁知少白一抬头眺望着远处的丛林,又是一群受惊的飞鹭慌忙冲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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