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云霓一瘸一拐往营地走,后面还跟着云起和归巢,两人一鸟皆不做声。

她还在赌气,可偏偏腿受了伤走不快,余光瞥见后面的人近了,便刻意加快步伐拉开距离。

不想说话?那跟着你便是,只要不惹乱子,谁疼谁知道,云起如是想着,索性就任由她耍性子,两只手臂环抱在胸前,想看看还有什么花样,等快到了营地门口,才悄悄跟归巢耳语几句,飞总是比走快些,白色影子逐渐将两人遥遥甩在身后。

“你们都不帮我!还躲起来看我笑话!”云霓猛然转回身,一出手,拳中带风,她预想直击云起面门,只不过身高不够,哪怕稍微举高点也只能打到他肩膀,还因为腿瘸不小心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看起来着实好笑。

云起没有躲,而是上前一步用手包住她的拳头,连带将整个人抗在肩上,看也看够了,玩也玩够了,肩上的人不停蹬着腿,像是只被抓着壳提起的乌龟王八,不停打着王八拳挣扎,只不过一丁儿点用也没有,反倒浪费了体力,这场景不知道以前循环过多少次,一点儿也不新鲜。

一边走,他忽认真起来,开口问:“那你兄长我,堂堂肃辛首领,去帮你打那个姑娘?”

云霓听到姑娘二字瞬间哑了火,半晌支支吾吾,在心里暗自不忿,到后来嘴里嘀嘀咕咕跟念经一样抱怨着。

“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去把她找出来,再打一顿,给你出气,可满意?”云起腿长手长,走起路来好似带风一般,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营帐前,撩起了帘子,将云霓丢在榻上。

他面上表情好似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连自家妹子也被哄骗信了三分,作势就要挥袖离去找少白算账,身子都已经转了,可衣袖却好像被什么牵扯住,回头一看正是云霓扯着他的袖子,将整个身子压在上头耍起了赖皮。

云霓负气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任性不甘,过了许久才开口说:“哼,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我也没有要你现在去打她的意思,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总归是不好的。”

“别担心,我不会打死她,虽然男人打女人肯定会被世人所不耻,到时候背上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骂名,肃辛部也会因为我而蒙羞,到时候可能连整个北禺都瞧我们兄妹不起,我也再无颜面对死去的爹娘,可那又怎样?”云起心里早已在偷笑,但还是表现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攥着拳捶了下木榻,“她欺负了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必须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其实……我也不全对……”云霓本还觉得没什么,可云起这样一说她越听越害怕,赶紧抓住兄长的手,不让他走。

她一贯打打闹闹,平时更是孩子气十足,可每次闯了祸就被三言两语吓得几天不敢出门,但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在她闯的祸都不太大,云起还兜得住,再加之年纪小大家也都愿意让着她。

云起默不作声一脸严肃,目光决绝摇了摇头。

“哥……我知道错了……而且,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冲动……”云霓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头似在反省。

尤不知云起早已别过头去抿着嘴唇压抑着笑意。

在云霓眼里却以为只要一撒手,兄长就会去找少白的麻烦,这样一想,赶紧又摇着头补充道:“你别去……”她没吃过什么苦,玩乐惯了,头脑是简单了些,可要是说真的让云起受罪,是绝对不愿意的。

“你真不让我去了?”

“不能去,千万不能去!”云霓飞快的点着头,被忽悠的一愣一愣。

“行,就听你的,算她运气好。”云起这套路不知用了多少回,每次只要换个形式顺序,改动三两个词还是好用。

折腾够了,他目露怜爱望着云霓。

云霓坐在榻上,一条腿盘起,另一条腿向塌下伸直,膝盖处的裤子被刮破,腿上也破了一大块儿皮,坐着不大好打弯,故而一直坐到腿麻,云起余光瞥着,嘴上没有说,心里却实在不放心,目光时不时向伤处瞥着。

她性子野,难免磕磕碰碰,不过从来没有因为受伤唧唧歪歪,疼了便不吭声自己窝在榻上,就像狼崽子舔舐伤口那般。

帐外窸窸窣窣,云起抬头时正好赶上有人进来,归巢一如走地鸡一般摇摇摆摆钻进帐篷,身后还跟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妇人虽老,但一双眸子极其清亮有神,着一身灰白袍子,步履轻盈,倘若不说真以为是个什么耄耋仙人。

云霓还算懂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镜婆”,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往云起身后躲,连腿上的伤也不再去管痛不痛了,直爬到兄长身后蜷缩起来。

老人身上散着浓重的药味儿,瞧见是个人,嗅起来却像是行走的一碗苦药汤子,一张脸数不清的褶子,进来前还不苟言笑,等瞧见云霓的时候笑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如何看也是慈祥和蔼,却不知云霓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活阎王。

镜婆应了一声,她耳聪目明,早已瞧见了云霓腿上的伤,皮外伤理应很容易处理,谁知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来,一展开,里面躺着长长短短、粗粗细细数不清的银针,镜婆在木榻上搭了个边儿,满是皱纹的手抚过一根根针,余光一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云霓,满脸都堆着笑。

镜婆不笑还好些,一笑云霓更是心里没底,颤抖着声音问:“我是小伤,应该不用扎这么多针吧?婆婆……”

抽出最粗最长的那一根,两根手指捏着举了起来,还十足刻意颤抖着手,眯起眼装作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要的要的,想要止血,先来上九九八十一针,药都不用敷就能痊愈,否则我老人家还得天天来按着你才能上药,你又不听话,我老了,力不及你,折腾不起,就扎针吧,正好首领也在,医之大成,讲究的就算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这不是快刀斩乱麻,是快刀斩我啊……”云霓很怕镜婆,小时候闯了祸受了伤本就很痛了,回来之后还要遭受镜婆的“毒手”,譬如扎针、喝苦药汤子。

最疼的那次是被毒虫咬,伤口周遭的肉都烂了,镜婆拿着刀帮她将腐肉一刀一刀剜下,这本是在帮她,谁知道这个狠心的老婆子明明有能让她睡着不痛的药,却不给她,硬是让她睁眼瞧见自己闯祸受伤的代价长长记性,从此之后云霓与镜婆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小时候三不五时偷偷溜进镜婆开的医馆里去,将扎人的针要么藏起来,要么毁掉丢掉,云霓还曾得意洋洋,这下子没东西可以扎自己了,谁知怎么丢也没见镜婆的针少过,好像她总有用不完的银针,再没了法子,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躲得起。

眼里瞧着那根粗长的针离自己越来越近,云霓闭上了眼,紧紧攥着云起的衣裳,手心里的汗不自觉往外冒,连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现下腿疼不打紧,这针才是真正要命,“我,我上药,我不扎针……”扯着嗓子一句喊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脑袋瓜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哆哆嗦嗦抱着云起,昂起脑袋看似商量实则已是乞求。

“镜婆,你看她敷药能痊愈吗?”云起装作一脸殷勤如此问,说他不知道谁会信?

“能是能,但她又不听话,何必费那事,扎针好得快!”两个人好似唱双簧一般,将云霓那小崽子套得牢牢的,镜婆说罢屁股又往木榻里头挪了挪,两个人离得更近了些。

“我不要快,我听话敷药,不扎针!”此时云起就是她唯一的救星,她望着兄长的脸,扯着兄长黑色的外袍,不知不觉的已将他衣袍拉拽的偏向一边儿去了。

“您看……”云起背着云霓朝着镜婆眨了眨眼,像一老早就讲好了。

“我这是看在云起的面子上。”说罢,镜婆收起针,从袖兜里掏出一瓶药粉,一把就将云霓拉了过来,嘴里还嘀咕着:“一点小伤而已,瞧你怕成什么样子,想想上次,剜腐肉的那次……”

嘴上说着同意,身子还在抗拒,镜婆看起来与人类**十岁的老人无异,也不知道为何劲儿这么大,两句话听得云霓打了个哆嗦,浑身软了下来,像是集市里的面人儿摊子,只不过现在她是面人儿,镜婆是捏面人儿的摊主。

“能不能别提那次……”

直到云霓觉得那撒在伤口上的药粉并不大疼,紧张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一双哭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婆手里的动作,但凡要是幅度大了些或是镜婆抬起头来看她,好不容易舒展的眉毛就像两条不安分的小虫,再次皱出了川字纹。

自己是追那只诸怀才受的伤,云霓并不是记仇的人,哪怕今天早上跟谁打了架,都没等日头落进西山,就能忘了个干净,第二日甚至还能跑去找人家玩耍,故此也不记恨少白。

但恍然想起那只奇奇怪怪的吃人妖兽时,她抬头望着云起,面上露出难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描述,纠结了好一阵儿才提起这件事,“那只诸怀很古怪,发了疯似的,血是黑色的,眼睛是血红的,跟我之前见过都不一样。”

在这之前,云起还笑意盈然,待听完云霓说的话,笑意仍旧挂在脸上,眸子却渐渐暗了下来,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再抬眸时已如常态,伸手捋顺云霓乱如杂草的青丝,“我知道。”

之前在树林里,从云霓抡着大刀追赶那只诸怀开始,到她与少白合力捕杀,再到两个人起了争执,他都亲眼看着。

云霓忧心忡忡望着云起,“是南邵搞的鬼?”控制妖兽发狂的并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妖族妖术,难道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法术?何况诸怀本就不该出现在肃辛的土地上。

云起摇了摇头,“有人在查了,你不必担心。”

镜婆将药上好,用干净的帕子包扎严实,云起盯着那块儿白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过身拿来垫子枕头,垫在云霓的屁股和腿下面,怕木榻硌得她生疼。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云霓怯声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兴许是因为镜婆在才会感到害怕,又或是受伤之后本就更加脆弱,忽然拉起兄长的手,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别丢下我。”

他弯腰还在摆弄着云霓身下的垫子,这一番话听得云起微微一愣,一只手悬在空中久久未落,又被两只暖融融的小手紧紧捧在掌心,“我知道。”他轻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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