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城郊荒村,皎月千里,银辉倾洒大地,将目光所及之处都照得雪亮,好似这天上地下的一切都被月灵所滋养,跟着发出耀眼的光华,瞧得久了还有些头晕。

一条羊肠土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平原,偶尔几棵歪脖子树稀稀拉拉生着,这山窝窝里的风小,倒是显得出奇祥和,可偏偏祥和才最让人警觉害怕。

荒芜之中漆黑一片,稻草屋里陈设老旧,地上一堆许久之前就已燃尽的炭火,桌椅倾倒满地荒草,烛台歪歪扭扭翻倒在地,房梁上挂着蜘蛛网,好似帘子一般大,从破窗倒进来一阵阵凉风顺带着将蛛网一并掀起。

房顶中间漏了个洞,便使得屋外的月光也洒得进屋子,木榻上铺着破旧草帘,帘子之上是与这间破屋完全不相称的旖旎风光。

女人侧卧,面朝着屋门,手里端着个小酒坛子,而今已是喝得两颊绯红香汗淋漓,露出线条完美的小腿和手臂,桃花眸子轻轻抬起,一阵难以抗拒的妖娆妩媚,就算再是人中君子也早将那些君子之道抛之脑后去了。

顺着小路出现一个黑衣人影,赶路之时不断警惕向四周望着,推开荒村屋门一打眼便瞧见个女人,蒙面之下仅仅露出一双眼,瞪得老大,瞧她应是青楼女子,转身便要急急离去。

“客要哪里去?”浊姬捧着酒坛子,靠胳膊撑着从榻上坐起身来,华丽的纱衣从肩膀滑下,甚至能瞧见露出的肚兜红绳,便只是这样就能将人的魂儿勾了去。

黑衣人迟疑片刻,但还是已经退到了院子,浊姬捧着酒坛身姿飘摇跟了出去,但不知为何这个喝醉的倒是比那个清醒的走得更加快些,等着那黑衣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想着荒郊野外哪里会有揽客的青楼女子,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已经来不及了,浊姬纤细白皙的手臂早已环住了黑衣人的脖颈。

“还真是个狠心人,就这么将一个女子留在荒郊野外,很是危险。”浊姬捧着黑衣人的脸,双眸含情缓缓摘下他的蒙面黑布,的确是张普通的陌生面孔。

主动送上门的肉好吃不到哪里去,黑衣人不知为何应了这句话好似着了魔,身子动也动不了,目光也只能追随着浊姬,即使嘴巴上还是硬气,咬牙切齿吐出句:“妖孽,果然低劣。”

“哎……”浊姬长叹一口气,“妾可是一点儿妖法都没有用,你身上有伐灵石,你为何动不了,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一语说罢,白皙玉指已经一寸寸抚上黑衣人的胸膛,果不其然,在他怀里确实有一块伐灵石,若是浊姬现在用妖法,恐怕不仅治不住他,还会适得其反伤了自己。

“哼!”

“我是妖孽不假,可你也是个假君子真小人,老鸹落在猪身上,咱俩谁也别嫌弃谁。”浊姬一双冰凉的手顺着男人的衣衫向着胸怀探去,男人倒也不反抗,只是紧紧咬着唇,直到就要摸到那块伐灵石,这才缓过神来将她一把推开。

“你别怕,妾只是来向你打听个人罢了,客可听说过柳相公?”浊姬被迫向身后退了几步,红着一张脸,扯着袖子掩面轻声笑着,如银铃般悦耳,在空荡荒院之中尤为扎眼,颇有一番娇羞韵味在此之中。

黑衣人在浊姬眼皮子底下已拔出匕首来,瞪着对面的美人摇了摇头,“没听过,也没见过。”

“诶呀,那真是可惜了。”浊姬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也不知她如何能将表情转变如此之快,遥遥伸出玉指,指着黑衣人手上的那把匕首,“妾只是来打听个人,客竟是如此不待见妾,那妾走便是,何必如此威逼。”一句话说罢,转身扭动腰肢向着门口走去,如桃粉色的娇嫩花朵被清风摇颤。

见浊姬的身影远了,黑衣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进破屋,一切都如他出门前一样,没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心也稍稍安了下来,不过是个女人,又有伐灵石加持,倒也没什么好令他担心的,反正小憩片刻就会离开。

睡意渐浓,昏昏沉沉之际,从房梁传来一阵细微声响,荒村嘛,有点蛇那还不是很正常?黑衣人面朝上睡在木榻上,迷蒙着双眼,梦里一条长着美人脸的巨蛇尾巴缠在房梁上倒吊着,身子却突然俯冲下来,近到鼻息都能扑在他脸上,那般起伏的隐秘曲线若隐若现,说他一丁点儿不动歪心思是不可能的,还以为刚刚见了美人心中念念不忘,便入了梦中。

半梦半醒之中,美女的脸忽而变形,再一看竟是一颗蛇头,幽绿的双眸聚着狠厉的目光,蛇信子一伸一缩吐着,如春日杨柳轻抚过黑衣人的脸庞,“客可是想起柳相公了?想不起妾来帮客忆一忆。”说罢,从身后抽出玉京绕到黑衣人的脖子上,不能用妖法,但杀人的法子又不是只有妖法。

收紧骨鞭,眼睁睁瞧着那人的脸一点点通红,再一点点青紫,从美梦到噩梦,从微笑到恐惧,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掏走了黑衣人怀里的伐灵石,丢到远处去,等着他发现自己这不是梦境是现实,可怕的蛇头正是这蛇女的原身之时,伐灵石已不在是浊姬的禁锢。

“客可知为何总灭不了北禺?客是否知道肃辛城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否则我为何此时此刻会在这儿等你,妾觉得客是眼睛瞎得很,低估了妖。”

男人早已没有心思听浊姬说了什么,只是举起匕首乱刺一通,已慌乱了章法,少白刺的那一刀恰到好处,而今绝不是浊姬的对手。

浊姬在半空中用手比划着系了个绳结,好似蝴蝶,漂亮得紧,紧接着那条骨鞭散着莹莹绿光照着她比划的样子自己将自己系了起来,正正好好勒住黑衣人的脖子。

浊姬站在门口的月光下,也是这间房最为明亮之处,紧接着衣袖轻挥,收敛笑意,面容相貌皆化作一名男子,玉兰簪子拢青丝,生得一副好姿仪,虽面容有着三分女相,却也是超凡脱尘飘然若仙,只是不好用俊朗,但好用漂亮来形容,便是比俊秀还要秀气得多。

“南邵来的客,可记得有这般容貌的人?”浊姬顶着一张男人的脸,说话时却是女人的声音。

“不过是条被剥了皮、抽了筋、刮了骨的低劣白蛇妖!我为何要记住?!”黑衣人从嘴里好不容易憋出这一句话来,而今能让他呼吸的空气已然不多,再紧一紧便能勒断他的脖子。

“住嘴!既然你这样找死,我便成全你,早晚杀那南邵老贼!”浊姬忽而怒声厉呵,一双蛇眸实在骇人,原本笑意盎然的脸拉得老长,变了颜色,那条骨鞭也随着她失控的情绪不停震动。

她身子背后恍惚能现出荧光聚成的蛇头光影,那光影张着如深渊般巨大的蛇口,露出尖利的蛇牙嘶吼着,明明没有实物,但就是能听见撕破长夜穿云裂石般愤怒蛇吟。

“让他也欣赏欣赏你们南邵的亡魂,用那老贼的脑袋做他的祭品!”浊姬身后背着月光,再看清她时几缕青丝已然凌乱,怒火充斥双眸,已然幻化回原来那张脸,抬手掌心源源不断的灵力像是火山口的岩浆一般克制不住向外喷涌,那条骨鞭拉紧到极致,黑衣人的元神一点点散在屋内各处,连最后一声沉吟都没有发出来,在沉默之中死去。

浊姬掏出聚魂灯放在地上,那黑衣人的元神便如萤火虫一般微弱,一点点被吸到灯里去,对她而言,能被吸进这灯里已是那黑衣人莫大的荣幸,玉京将自己解开,如飘带一般轻盈乖顺飞向浊姬,眨眼之间钻入了她的脖颈后,这才又揽了揽衣衫,将身体裹好。

这山窝窝之后有片林子,只要能穿过林子,便能省去不少力气,直达决明山的山脚,早年前打仗的时候便有不少北禺人打此进军,说是当年哀嚎遍野、血染千里。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而今居民早已搬离,村子也已荒废,知道这地方的人多,可来此的人却不多,更何况这林子极易迷路,经常是误入之后又绕了回来,黑衣人若是想回南邵这法子虽险,却最不易被发现。

浊姬便是想到了这一点在这儿守株待兔,还算来得及时,人家有备而来,再晚一点儿恐怕当真是将人放回了南邵去。

抬头望着将旷野照得锃光瓦亮的月亮,浊姬面上一副满意神情,似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揽着轻薄的纱衣缓缓走在乡间小路上,路两旁的草丛里起了一股子邪风,将原本齐整整的荒草压得很低,一阵阵倒伏在地,而后又拨弄起来。

浊姬立在路中央,眼瞧着黄色荧光如同烟雾一般从四面八方聚起,拢成长得千奇百怪的人脸,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绕着这片空地高高低低漂浮着,时而快时而慢,偶尔还不时发出一声声哭泣抽噎和悲嚎,夜已过半,怪瘆人的。

浊姬不慌不忙,嘴角洋溢着笑容,冲着远处招了招手,呼唤了声:“老东西,你倒是来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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