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陵那自我安慰般的欣然转眼即逝,眉山压在眼皮上,十足阴沉。他的手无意间抚上腰间的剑鞘,那是当年云雪臣送还给他的祭北斗。就在这座柳叶村,就在这间屋子。
他的动作堪称缱绻,可云雪臣却无法形容那一刻白陵望过来的眼神。
——愤怒混含着深深自嘲的目光让他像个困兽。
“殿下,您会么?”白陵向他走近,尖锐地追问。
夤夜风高,人与马都疲惫不堪,云雪臣不愿与他争执,只得强压下突如其来的怒火,低声答道,“你在边关劳苦,我时时刻——”
“不必耗费心神应付我。”白陵站定在云雪臣眼前,他紧盯着云雪臣那张脸,“你说得对...我不该回来的。沈飞镜所言半点不错,你因材施计,怎样的人该设怎样的陷阱都在你预料中。你不让我见着便罢了,可我今日来这里见你,亲眼所见你连陷阱都能布得万般真心,为了一个唐敬持,你舍得跳出去自露马脚,今夜我若不拦住你,你是不是还打算为了那个赝品暴露身份,好一个...君臣情深舍生忘死!只是可惜真正的唐敬持没瞧见你这番苦心,岂非媚眼抛给瞎子看。”
云雪臣眉心一跳,那股怒气再也藏不住,一股脑冲进了眼角眉梢,做小伏低的情态霎时一变,忍不住抬高声音,“我既然敢出手,就能带人走,若不是你阻拦,那几人谁是我对手!...我忘了你白陵身负不世武学,谁能入你的眼?”
白陵胸膛起伏不定,面目上笼罩着一层戾气,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还有姓孙的....对,他才是你的眼目,倒是值得你不顾体内余毒未清,雪夜奔行百里只为问一句无恙否。”
“李寰年年都能收到你从四境高价搜罗来的孤本史籍、郑霓的血仇你说报便报,耿微霜到如今还感激你赏识之恩。下到韩无谋,上到穆远修,你不费丝毫之力就令所有人都对你卸下心防。”
云雪臣一把拎住白陵的衣襟,目光烧出两团火,“想当初你我东宫相遇,我奄奄一息四面楚歌,你遭人追杀身无退路,那般半点不由己的滋味可还好受?我不事事算计,焉能有你我今日,你这个...”
白陵语气逐渐温柔,恍然道:“险些忘了,还有我。沈飞镜要抉择,唐敬持要信任,孙端己要情谊,其他人多多少少有所求之物,你便也酌情相允。我就不一样了,从始至终都是江延儒遗言中那个或许会祸乱苍生的隐患,迄今为止,浪费你多少心血,令你不得已舍身饲虎,你赏我一个吻,我就能雀跃好些时日。可惜聚少离多,可笑我还以为你我真心相授,纵然身在拒留关,心底仍怀有一丝绮念。若非今日唐敬持这桩事令我醍醐灌顶,我还不知你能为设好的局面做到何种地步,殿下,我简直要敬佩你了。”
云雪臣像被一根烧红的针剖开心口,他咬牙道:“你当真如此想?”
白陵弯腰平视云雪臣盈满怒火的脸,紧紧蹙着眉心。顷刻间,一道声音隔世经年而来,捅穿他的肺腑。
“——我并无你这诸般绪。”
“——兴许我的魂魄残缺不全...白陵,若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怎么办?杀了我么?”
白陵还想说什么,此刻却是一呆,他伸出手,以指腹抚过云雪臣的唇角,喃喃道:“...不,并非我如此想法,而是...三年前那个春夜你就告诫过我,是我没有往心里去,我不怪你,我只是...伤心。”
他以为一腔热血是足够白首偕老的,可惜他失算了。他见过那些人妻眷含情的目光,就再也没法自欺欺人。
心爱于白陵而言是患得患失与贪欲。
“伤心?”云雪臣眼底翻涌着难以辨认的情绪,他强行压抑着,“白陵,我纵容你是因为我想你活下去,有自保的能力,能在这个并不太平的世道寻到一条保住所有人的生路。我顺着大多数人的心意,如今终于不必做谁的案上鱼肉。你向我讨要过的东西,我哪一样没有给你,原来在你眼里这是手段。我若是想急于求成,耿微霜与俞乘也能为我助力,你口口声声要与我厮守,你可曾清楚我心中究竟想要什么?!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
云雪臣略显疲惫的目光中有一些冰冷不可撼动的东西,令白陵感到心惊。
“雪臣...”他察觉到不对,方探出手就被云雪臣挥开手臂,云雪臣轻声道:“我原本想完成昭太子的遗愿,坐上那张龙椅,再为这个王朝做出一点实事,拨乱反正。....等哪日活够了,随手传位给哪个云氏血脉,一杯鸩酒醉死。”
“...”白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头一年里,凡人七情六欲于我而言如同隔岸观火,我仔细观察凡人心性,心中波澜不兴。江山如画,我非画中人。”云雪臣冷冷地盯着他,“白陵,你从未察觉,从始至终对这红尘烟火念念不忘的人一直是你。自我们相见时,你喷了我一头一脸的心头血那日起。”
白陵倏地愣了。
“你记不记得那年被关进地牢的..姓名我已忘了,地牢容一人进出,其中无光无感无味无声,只剩滴水声。他扛了七日,出来后神情癫狂,只认得我的声音。”云雪臣嘴角一翘。
白陵心中懊悔失言,“记得...你,地上冷,明日醒来再...”
“不,你给我听下去。”云雪臣轻嘲,“起初你整日凑在眼前尚不觉有异,待你离宫驻守边疆,孙端己偶与我说些宫外见闻。但因身份所限,我只得住在深宫之内。那些热闹的东西,我并不稀罕,可年月难捱,我深居简出,整夜只能听着更漏声入睡,那时我便觉得这人间实在无趣透顶,声色犬马与我相隔万里之遥,我竟觉头顶的天幕反而亲切。我做过许多梦,梦里人影幢幢,漆黑难辨。”云雪臣话及此处,一静,“只有一个人面孔清晰可辨,逆流而来,牵我奔向那遥远不可预知之地。后来我无意发现你留下来的锦囊,我白日应付臣子宫人与眼线,夜里枕着锦囊睡似乎也生出些滋味。”
“白陵,你可以争意气,我却不能只争意气。”
“...你或许并不晓得,那时连你离宫时令我难以下咽的一番威胁,都让我觉得不那么如鲠在喉了。我听了三年更漏声,这期间我平衡局面,生怕云巍死了惊走背后的玄天教。又怕皇帝一不小心被丹药毒杀,让我满盘皆输。暗中那股势力并不想云啟退位,于是我与云巍都必须一如既往地活着。我孤身行走,倚仗的也不过是这么一点微末的‘平衡’。再后来...我便有些疲惫,举世茫茫,万家灯火,我却只能做个外人。可我没办法,我在这个凡间寻不到故乡。概因我是个孤魂野鬼之故,只能向荒野长天觅前尘。这念头时不时跳出来撩拨我的心神,那时我几度想要暗杀云啟,再伪造一卷传位诏书与我,做完这一切再被朝中暗箭所杀。直到摸出那枚压在被褥底下的锦囊,我心想,这野鬼真真愚不可及,月老连人间的红线都未必照顾周全,岂论我等。我迫切地想当面将这话告知他...于是我等太白经天这一日,向皇帝细说了玄天之祸。我来找另一条孤魂野鬼....为一枚不见天日的锦囊。他给了我一点儿声色,雪夜月下墙角几丛飘香的花,冰天雪地里无需顾及的亲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白陵心头剧震,直觉云雪臣这番话与以往是不同的。他所说的“一点儿声色”与过去那些逢场作戏或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沉迷是截然不同的。
可他脑海乱哄哄的,还未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敏锐察觉到云雪臣在生气。
白陵呼吸沉了下来,声音有点听不分明的抖,“...这点儿声色可曾令你..令你无人时忆及么?”
云雪臣伸出手掌,有几分讥讽地说:“有的....今夜之前是有的,但以后不会有了。话与你分说清楚,祭北斗还来,白将军瞧不上种种不入流的手段,趁夜离去自寻明主。我认真..”云雪臣忽地怒道:“..你放我下来!”
白陵一把抓住云雪臣将他扛上肩头,他不发一语,也不再问下去,径直转身出门向灶房去了。
“你这个阴晴不定的混账...”云雪臣重心不稳,趴在白陵肩头,头脸朝下,一阵眩晕,索性破罐子破摔,“祭北斗还我,你给我滚出去,放我下来!”
白陵一手按着肩头的云雪臣,像个哑巴般伸出另一手往盆里舀沸水,他将那水兑得些微烫手时,放下云雪臣,按着他**双脚往盆里放。云雪臣挣扎要起身,白陵眉心微皱着,入了神盯着他近在眼前的脸,那张寒玉般冷浸浸的脸上蕴着怒火,正尖锐地与自己对视。
白陵心想,难道我今日种种,伤了他的心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再也没法按兵不动。
若说方才那番陈词云雪臣是为戳白陵的肺管子,现下便真是怒火中烧了。这是什么意思,仗着一身武力要强行拿乔?
云雪臣面色沉冷,一脚踩出水,白陵眼明手快扶住他的小腿,“你身上太冷,寒毒未祛,稍后回房再谈可好?”
云雪臣冰冷地打量他,话也不说推开白陵,白陵见他肯待着,续了两瓢沸水,云雪臣自行泡过半刻钟,就要起身往房中去,白陵抱他起来,低声安抚道:“木屐落在房里,我送你回去。”
两人古怪的沉默,而后他折返从上到下匆匆地洗漱一遍,再回房时却不见云雪臣的身影。白陵脑海轰然作响,一阵风卷了出去,见马厩仍是两匹马儿,悬起来的心这才落回去。
夜风停了,待他四处寻遍,一回头瞧见院子角落的草垛背后散着微光,他走上前。云雪臣手持油灯,在凛冽的寒夜中对着一株断了枝干的梅树发呆。树光秃秃的,连一分疏影横斜的姿态也没有。
他的生平与自己一般是水上照影,属于自己的东西屈指可数。他寂寞的珍藏属于一枚锦囊、一株梅花的记忆。
可这件事,白陵今夜才惊觉。
想他金蝉脱壳,其中万般凶险。长途跋涉,暗夜回头,到了眼下终于能有片刻喘息功夫。
...还得分神与自己周旋。
身后传来脚步声,云雪臣忽然眉眼阴鸷地转身,蓦然与白陵擦肩而过。白陵在原地站了一会,苦笑着跟他回屋。
云雪臣不理会他,也不与他说一个字。天寒地冻,白陵忧心他受不得寒冷,试探着躺在一侧才张开手臂去碰他,就被云雪臣狠狠推开。云雪臣翻身背对着白陵,无声拒绝。
白陵自知理亏,在靠窗的小榻上将就了一夜。翌日,他为这个错误决定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天亮时好不容易睡下的云雪臣那张向来无甚血色的脸烧得通红,双眼紧闭。
天低云暗,白陵策马回来时提着一叠油纸包好还冒着热气的吃食,想是为回茁州备好的“干粮”,推门进来瞧见云雪臣的时,整个人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为隐匿行踪,他在柳叶村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事事亲为。他们回茁州的路上最为紧要,云雪臣能不能顺利落下下一步棋子正在此关键处。
他们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白陵取出橱柜里仅剩的几条棉被堆上云雪臣的身子,他将外袍脱下,**着上身抱紧云雪臣,云雪臣体温极高,却仍冻得发抖。此时察觉温暖的所在,便回身贴着白陵的胸膛,连脸也紧挨着他的侧颈。白陵一只手臂从云雪臣颈下横穿过去,大手揽着他后背以内力温养他的心脉。
云雪臣从未享过一国太子该有的尊崇,如今更是人人皆知昭恭太子已逝,连皇宫都回不得,只能与自己歇宿在这座仅能遮风避雨的屋院,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心中忿忿不平,强拉着奔波了一整日的人听他的...他掩饰地促然笑了声,低头去亲吻云雪臣汗涔涔的额角,“...明明我比你还年长,怎么你才是那个明事理的。”
云雪臣今年愈发的瘦,他双臂一展几能将人藏进怀里。白陵忽生酸楚,那股亏欠的情绪将他心头割得鲜血淋漓。两年前,他从夏国暗探回营,重伤濒死,最为虚弱时,想着远在西都里云雪臣,也不曾这样难过。
白陵这时才隐约明白,凡人常言的心痛,未必要生离死别,只要一次...顿悟就够了。
云雪臣被年轻男子炙热胸膛包围,发了两回汗,中途白陵又以热水为他擦拭了前心与后背,待睁开眼时天已近暮时。
他轻轻一动,白陵便惊醒了。
“终于醒了...”白陵紧张地坐起来,“下来用饭还是在榻上吃?头还疼不疼?”
云雪臣半睁着眼皮,半晌才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高热烧得他声音微微沙哑,他冷冰冰道:“我不想与你说话。”
白陵生出了些微庆幸,庆幸没有安排人马在这里接应,否则以云雪臣的脾性,断然要与自己分道回茁州。
他不敢多言,忙端来米粥与晨间买来的几样容易下咽的饭菜,支着床头的矮案,半跪在旁舀了一勺轻轻抵在他禁闭的唇边,柔和道:“我们今夜启程,你纵使和我赌气也不必拿你身体出气。昨夜是我的错,让你伤心,对不住。那不是我本意,我只是..”
云雪臣纳罕抬眼看他,白陵垂下眼帘,声音极低,“...妒火中烧罢了,我想我在边境,与你聚少离多,难免离心,你为唐敬持不顾性命冲出去,你那江山大计呢,又算什么?”
云雪臣打量白陵片刻,终于张口咽下粥,他喉头一滚,目光仍留在白陵脸上。白陵只听他语气不明地问:“你是想问江山大计算什么,还是问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我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再出格的事也为对方做过,你当年威胁我若不盯着你你就要去闯祸的底气呢?为何不敢问?”
白陵木着脸,只知道舀粥,嘴却闭紧了。
云雪臣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发觉一夜睡醒,白陵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
云雪臣不再理他,兀自掀开沉重的几层大被,下榻穿戴好,自坐在桌前用饭。白陵见他行动如常,提起来的心便也安放回肚子里。
云雪臣很快吃毕,晃到灶台边上,随手拆开油纸包,见有烧鹅与清蒸鸡,便放在海碗里放在锅底,又往锅里添瓢低于碗沿的水。他坐在灶膛前塞了把柴,拉动风箱呼呼作响。
白陵收拾碗碟回来,就看见云雪臣揭开锅盖,箭步上前挡开他,“君子远庖厨,堂堂太子怎么能上灶台?你热病初愈,怕你没胃口吃荤油。你想吃怎么不叫我一声?”
白陵一边说,一边从滚水里提着海碗边缘将两碗香气扑鼻的肉取出来放在一旁,又借着热水烫了双筷子递给他。
云雪臣拽着白陵上前,将竹筷拍在他掌心,一扫白陵眼下的青黑,道:“我不饿,有人饥肠辘辘跟着我折腾一昼夜,吃吧,你吃饱了,我们此行才能安然无恙。跟着我这个最穷困的太子狼狈逃窜,将军受苦了。”
白陵登时一愣,“...你病重至此,我没胃口。也没那个意思。”
“让你吃,不是与你商量。”云雪臣凉凉扔下一句话,人已走出门外。
二人二马吃饱喝足,当天夜色初垂时,向西行去。
这马不愧是千里良驹,两日后二人已驰入上安,也恰在这日,一只扑朔迷离的白蝴蝶引着信鹰落了下来,云雪臣展信时面色立即变了。
这几日天一直阴蒙蒙的,街上行人都少了些许,晌午,安王府后门悄然开了一条缝,将斗笠披风遮掩的二人迎了进去。
云雪臣进门,进了正厅,又随来人在弯弯绕绕的曲径走了许久,几人停在一片竹林后。亭子里,云络端着个紫砂小壶正研究那落款“顾徽之”的章是真是假。
云络头也不抬,笑吟吟地问:“好侄儿,你这一手瞒天过海我可是佩服得紧。不过我之所以肯为你开门,是你身旁这位白将军与我谈了个条件,否则你一个‘死人’,今日可进不来。”
白陵漠然道:“再过几日,沈飞镜就会长住茁州,届时能不能将人拐进你安王府就凭你的本事了。”
云雪臣从袖中取出只写着“山陵将崩,二子落毒。”八个字的密信,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云巍毒杀父皇,安王爷,不知道你在这个位置有没有挡他身后那群世家的路?你的底牌再不拿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云络面露惊色,“不可能!我的人就在他身边伺候,这消息我怎么会不知...”
“哦。”云雪臣笑道:“贴身伺候,原来思净居然是你的人么?”
云络笑意微沉,道:“好侄儿,人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你又何必紧追不舍呢,我借道给你行方便,你尽管去翻天覆地。”
“然后等你坐收渔翁之利么。”云雪臣漫不经心道:“可惜,你未必真是思净的主人。”
云络面色几变,察觉他话里有话,眯眼问:“怎么?”
“这个小阉人你从何处得来?以他的年纪,断然不会是当初随你进封底朝中派来的内侍。民间黑蚕室信大昭律法严查,如今十有九空。他是谁送给你的?”云雪臣望着他,心念电转,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张听乾。是不是?”
白陵事不关己地守在云雪臣身后,云络暗暗地看了他一眼,磨牙道:“若不是打不过他,我现在就封了你的口!”
云雪臣摇了摇头,道:“那你的消息太慢了。皇帝老糊涂派俞乘去东川,西都内只剩下穆远修一人驻守。三日前,穆远修举兵反叛,与李横江...也就是国师白云客勾结,一同在坤州出现。信是孙端己送来的,不论皇帝是死是活,朝中兵权已是穆远修一人掌控。而白云客的真实身份是废太子云赫的遗孤,王爷,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与我联手,难道等着你的对手怜悯放你一条生路么?”
云络被这突如其来的两条消息砸得昏头转向,他扬声打断道:“等等...穆远修为何会叛?你说..白云客是大哥的儿子?!”
“因为他从来不是穆天子的穆,”云雪臣冷冷道:“而是慕敬山的慕,他是慕氏唯一活口。”
“...慕敬山...敬山...”云络忽然止声,随后颤声道“思净来时本不是清净的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去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