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仆们把所有的菜都摆上桌后,小小的桌上已经被放得满满当当,霍知朝早膳未来得及吃现下肚子也正有些饿。晶亮圆润的米饭冒着热气,混着各种菜香慢慢勾上了食客的鼻尖。
贺瑜清不知道霍知朝喜欢的口味,就吩咐下人将各个菜式都做了一遍。从有春日气息的香椿炒蛋到家常的肉末豆腐,还有少不了的炖汤以及饭后的茶点,都贴心地给她一一备齐了。
他们是院中的长亭里用的膳,虽然亭子给他们遮去了强烈的日光,但还是有些燥热。一旁的小仆拿着特制的竹扇给他们带来凉气。良月站在霍知朝的身边按着她平日里的喜好给她布菜,许是饿的久了,霍知朝就一直埋头吃着饭,也不同贺瑜清有任何交流。
贺瑜清见着她吃着高兴,也顾不得自己吃了光捧着碗看她,脸上还不自觉地漾起了笑意。良月见着贺瑜清如此便觉着有些莫名其妙,她探着头看了几眼霍知朝的脸颊,还以为是她不小心沾上了饭粒被贺瑜清嘲笑。
反倒是敬梧见着贺瑜清这副模样,只觉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着公子现在和平日里也差太多了。今日早朝贺瑜清还把那些爱耍威风的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以至于下了朝堂之后还对着他指指点点。结果贺瑜清就只是斜眼瞥了他们一瞬,这几个老头就心虚地左顾右盼,装作很忙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也不怪他们害怕,一方面是贺瑜清在朝中权势过大,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眼睛太过吓人。他容貌过人,在入仕前,就有不少的姑娘都心悦于他。贺瑜清那时每日除了研读各种书籍之外,就是帮着贺观去管理家中的商铺。只要姑娘们一见着他,就将他的铺子围个水泄不通,铺里的东西也都一售而空。
他那时的眼神还没有如今这般阴冷,不过也不柔和。但只要他对那些姑娘略带笑意,她们便像是被击中心脏般不管不顾了。其中最高兴地就数贺观了,没几日铺子里就得重新进购一大批货,不过他夜夜数银票数到手软,这点辛苦他也乐在其中了。
霍知朝吃到一半,察觉出几人似乎都在看着她,虽说她也是受万人瞩目的长公主。不过被人盯着吃饭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让她有些食不下咽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了,大人慢些吃吧。”良月接过霍知朝伸过来的手将她扶起。
“不多吃些吗?”
“不了大人,过饱则伤身,适量为宜。”
“好。”贺瑜清起身望着她回去的方向。
约是走到了贺瑜清看不见的地方,霍知朝才放下心来问良月。
“你们方才为何都在看着我?”
良月皱着眉头说:“是因为大人一直在看着公主,他的眼睛看着可吓人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知朝听着白日里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是他派人跟踪我,知道我今日去见了喻初吧,快良月,看看周遭有什么可疑之人。”
良月小心地环顾四周,除了从前方走过的小仆,身后和四周并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出现。
“公主,没有人跟着。”
霍知朝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向前走。“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桃叶见着霍知朝从外面进来,就赶紧撑着桌子想要起身行礼。
“公主,你来啦。”
“快坐下,快坐下。”
霍知朝快步循着声音往桃叶在的地方去,让她坐好后就拉着她的手问:“最近可好些了。”
桃叶惬意地笑着:“好多了公主,这几日什么都不用做,我感觉自己休息地特别好。”
“为何你不在榻上躺着,坐在案前万一磕到伤口可就不好了。”
桃叶:“这几日越发炎热了,在榻上躺着就觉着闷得慌,反而坐在窗口有风倒也还好。”
小奴们的屋子不及霍知朝他们的冬夏适宜,一到这个时候就会让人觉得燥热。桃叶和良月睡在一处,因为服侍公主的缘故,她们的处境还算好些。但其他的小奴通常都是四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通风也不顺畅,所以夏日她们宁愿呆在外头乘凉也不愿在屋内。
“快入夏了确实开始有些闷热了,良月你记得去长街铺子里买些竹席来,给府里的每个下人都置办一床。”
“是。”
从前还在宫中的时候,霍知朝所住的长乐院总是冬凉夏也凉,虽然一到夏日的时候会比宫中其他地方都要凉快地多,但她们还是会自己编竹席来消散暑气。长乐院后有一大片竹林,她们一编就是院中所有人的份都有。虽然霍知朝被身边的皇亲排斥,但跟随她的人都对她很忠心,所以她对院中的丫头们都很照顾。
如今她到了执令府,既然贺瑜清也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所以无论府里的小仆之前是如何作为,但是现在霍知朝都会不计前嫌,将心比心地对待他们。
在离灯会开始还有些时辰,霍知朝便呆在桃叶的房中教她读书识字。她虽眼盲,但曾经陪着她的教习姑姑都会认真地教她用手习字,会把书中的每一句诗词,每一篇文章都细细给她诵读过数遍,以便她能透彻地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现在的霍知朝才能知晓如此多的事理。
桃叶一边听着霍知朝给她解义,一边用笔轻敲着额头。“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注:出处是《大学》—曾子)
“公主,为什么那些文人都爱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记得住一时,但第二日就忘记了。”
霍知朝无奈地摇头。“你呀,只是没有静下心来参悟其中的道理。那些繁杂的功夫招式你不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桃叶呵呵地傻笑说:“可能习武对我来说更有趣味吧,待我的伤好了,我还要每日勤加练习才行,这样才能好好保护公主。”
“好啊,那我可就将自己都托付在你手上了。”
良月正开心地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嬉笑,却隐约发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们。她转过头向窗外望去,先前贺夫人派来的小奴阿茶站在院边的榆钱树下,手中拿着茶盘正凝视着房内。良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霍知朝的身上,认真地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
许是良月看着她的目光也太过强烈,阿茶很快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别人发现后,眼神便开始心虚地躲闪,然后抱着茶盘低头向其他地方跑开了。
“怎么了,良月?”
霍知朝听着良月方才还在笑着,如今却没了声音就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回公主,阿茶刚刚一直站在窗外的树下看着您,知道被我看见后就离开了。”
霍知朝听着深思了一番,不知这阿茶意欲何为。反观桃叶听完像是猜想被验证般似的笃定地说:“公主,依我看阿茶绝对是贺夫人派来咱们府的卧底。
“前几日公主您还帮二姑娘洗了冤屈,她竟还如此不依不饶。”
良月:“事情倒也不能如此快地下定论,我方才见着阿茶的眼神倒不像是有恶意。”
桃叶:“公主你们不知,昨夜我在榻上听的真真的。阿茶和让舒经过我的门前,许是我未点灯,她们以为我睡着了便没收了声音说话。我听见让舒本来是要去大人书房里侍候的,可阿茶怎么都不让她去,说着照看公主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小事就让她去做。
“阿茶应是想着公主身边有我们自不会与她亲近,所以她要从大人那下手好知道我们的底细。
“不过我觉着阿茶的脑袋还不如我的聪明,这大人怎么可能那么好接触的,太自不量力了。”
桃叶说着似乎还很得意。
霍知朝无奈道:“不对她掉以轻心就是了,常姨娘也只是担心我们虽在外立了府,但不过是贺瑜清官职所赐并未分家,她一路坐上贺夫人的位置也不容易,怕我抢了她的管家权。不过除了此事她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良月:“公主,时候不早了,须得准备去灯会了。”
桃叶眼睛瞪得锃亮,难过地说:“公主你们要出去吗?可惜了桃叶不能陪您。”
霍知朝笑着调侃她说:“到底是遗憾不能陪我还是遗憾不能出去玩啊。”
“哎呀公主,桃叶当然以你为先了,不过我都好久没有去过热闹的地方了。”
“放心,等你的腿都恢复如初了,我便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看看如何。”
“公主你待桃叶最好了。”
“好啦,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是公主。”
良月扶霍知朝出了屋子,走在路上霍知朝便吩咐良月准备灯会要穿的衣物。
“你去为我准备一件素衣,淡色为宜不要太过扎眼,梳妆就同寻常女子一般简单便好。”
良月:“公主是怕引起旁人注意吗?”
“我也想像平常人一般好好感受灯会的热闹,但我的眼睛和身份本就独特,穿着还是让别人注意不到我为好。
“更有一点,越是热闹的地方,危险也就越多,小心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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