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了不得!今日玉霄仙君亲临云山剑派,参加其师祭典。
“玉霄仙君,您看祭典这布置,可满意否?”
青衣长老恭敬候在一旁请示道,而他身旁的白衣银纹男子面带温和的微笑,道过一句谢,望向山间门派忙碌的上下人等。
一夜之间,竹林葱郁的云山剑派已布置得雍容肃穆。
他点点头:“甚好,师尊生前便喜欢热闹……”
云山剑派耸立于万幻山群之中,已多年不再入世。
五百年前,尚有“儒释道分天下,云山一剑破云开”之说,在儒家、佛家和道家三分天下的局面下,云山剑派算得上六派第一。其中又以承影剑、忘归剑两把上古名剑最为出名,有道是“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这第三代承影、忘归剑主原是同门所出的师兄师弟,二人一同习剑长大,关系极亲密。师兄得了承影剑,按道理要做下一任掌门,师弟正好无心世俗,背着一柄忘归剑便飘飘然去尘世历练,一剑成名。
困于云山的师兄极妒忌师弟的才华,也羡慕他能游历天下。山中岁月虚长,下山游历的师弟最后竟是抱着一女婴归山。虽未明说身份,却以亲生子女待之,世人都道是其与凡尘女子所生的亲骨肉。
原是师弟在山下惹了祸事,躲回云山剑派寻求庇护,师兄将他藏于偏峰,屡屡有妖魔来犯,二人嫌隙更深。所幸其女天赋异禀,在师弟的悉心教养下很快继承忘归剑大统,闻名三门六派。
那女子,便是玉霄仙君之师,第四代忘归剑主,晏青。
只可惜荣光短暂,第四代忘归剑主为替自己师父强出头与掌门决裂,带着玉霄仙君自出走云山剑派。大战牺牲一事不必多说,只可惜当时玉霄仙君并未完全传承忘归剑法,上古名剑忘归就此蒙尘,于世隐藏。
此人在江湖上的评价好坏参半,好只因沾了玉霄仙君师尊的名气,坏全在与行远大师与云山剑派的嫌隙。
云山剑派主殿耸立于山顶,古朴大气。
玉霄仙君与第三代承影剑主闻照野,也即当今云山剑派掌门居于上座,两杯白玉瓷茶杯散发着氤氲热气。
“弟子此番前来,真是为了上古名剑忘归一事。”玉霄端坐堂上,虽以成仙却仍然以云山剑派规矩,尊掌门为上。
闻照野大马金刀坐于掌门之位,虽两鬓花白,两眼却炯炯有神,“仙尊请讲。”
玉霄吹了吹手中的茶,娓娓道来:“五百年前师尊不幸陨落,忘归剑堕魔,落入佛门莲宗行远大师手中。承影忘归此上古名剑同出于云山,自古从不分离,断没有被莲宗强抢去的道理。”
闻照野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仙君真是多虑了。
玉霄脸上的笑意更深:“正值五百年盛典,邪祟既成,行远大师虽与师尊有些个人恩怨,但斯人已逝……此刻,或许是古剑归宗的最佳时刻。”
听及此,闻照野斜眼望去,似乎终于来了兴趣。
两人相视一笑,杯中茶水却一口未动。
传说中的上古名剑忘归此刻被随意平放在东风殿楠木供桌上,四下无果、无香、无牌匾。
晏青迅速地转身掩上房门,却谨慎地不敢再动。
她记得这人从小就偏爱研究甚么咒符阵法,上次吃了是非阵的亏,这次她是万分小心。晏青将手边的发簪打了出去,毫无反应。想了想,她谨慎地伸出灵力往前触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机关都在剑身上?
晏青缓步走近供桌,凝视着面前五百年未见的本命剑。上古名剑忘归取北地玄铁铸成,剑身窄而薄,空留百年蒙尘,原本散发的淡淡寒光都暗淡。打眼一看,还以为只是普通铁剑。
但她断不会认错晏雪回亲手雕刻的玄纹剑柄。
对,这柄剑是晏雪回唯一留下的东西,她必须得夺回去。
晏青深呼吸一口气,熟练地念起古老的剑诀。
忘归剑微弱地轻鸣一声,却再次沉寂。
眉头一皱,晏青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剑果真被束缚不成?
但一般阵法困不住上古神剑,更何况,自己还与忘归剑有旧契,灵力不行,便再滴血让它苏醒过来,重新认认自己的主人又如何?
晏青以发簪划破小臂,鲜血很快凝成一线,滴答地落在忘归剑身上。几乎是在血滴落的瞬间,忘归剑绽放出的华彩瞬间吞没血滴,抚去数百年的尘埃,寒气逼人。
是的,忘归剑认主。自己那孽徒一没得到自己的传承,二连忘归剑法都背不熟,想必当初试了又试,没有办法才把忘归剑送来莲宗。
之后的机窍,想想也知,不过是贪图行远精通符咒阵法,想以此解了旧契结新契,要是归还了云山剑派,怕是再没有得到这把剑的机会了。
晏青一手握剑,一手抚过剑身,久违地感到一阵战栗。
该给他们留点什么礼物好呢?
正思忖着,忽听得门外两三小僧踩着木屐在廊下飞奔,正路过此处。
“快走快走,玉霄仙君原是要今日来拜访师父,我们竟一点准备没有!”
“快去备茶,听闻云山剑派的青衣长老也一同来了。”
“啊?都要来东风殿吗?”
“都说了很紧急,快快快!”
……
临时做客,恐怕来者不善。
孽徒要和云山剑派的老家伙杀过来么?
不好,想到以前被罚练剑的苦难,晏青第一反应是脚底抹油——想跑。但转念一想,必二人就是为了忘归剑而来,此时就跑恐怕坐实了偷剑的名声,少不得被通缉追赶。
不行,断不能让他们如此容易。
行远早早得知二人要来,已在堂前等候。原本凑热闹来的众人见了行远大师,准备去捉那小僧发现不在时,早就一哄而散,晏青拙劣的玩笑根本不成气候。
遥遥看见远处飞来两道光,独属于玉霄仙君的宝葫芦载着二人从云中闪现,佛门内外的人全都仰头望去,人群隐隐向东风殿那边聚集。
“看,真是玉霄仙君!”
“哎呀旁边那人是谁?”
“看那衣服,应该是云山剑派的人吧!”
“走走走,看看去!”
“……”
二人行至,行远遥遥打礼:“阿弥陀佛。”
玉霄仙君颔首回礼:“行远大师,此番前来,颇有打扰……”
二人寒暄未尽,却见一旁的青衣长老忽地拔出一剑,越过行远,直往那藏着忘归剑的东风殿袭去。围观的众人猝不及防,弹指一瞬间,只见忘归身形一闪,侧身撞向其手腕,转身间化其剑气,二指捏剑逼其停手。
“行远大师的功底,真是丝毫不减。”长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慢悠悠地收剑入鞘,仿佛方才的凌厉剑气只是玩笑。
“凌风长老谬赞。”
行远笑着点头,八风不动。
虽言谈和气,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连外人都看得出来。
“二位不如同我前去……”
“我等今日就是为了忘归剑而来,其余的,行远大师不必多谈。”
这是要剑来了!
围观的众人呼吸一摒。
谁不知道这天下承影忘归同出云山剑派?上一任忘归剑主传言与行远早有嫌隙,都说是仇人见面,恨不得自此不见,留下此剑已是承了玉霄仙君的情面。而此剑迟迟不归还,也因是上代忘归剑主出走云山剑派,故归属不明。
如今看来,云山剑派已得了玉霄仙君的支持,他师父留下的剑,自然是要回归云山剑派了,行远大师有何不愿的?
有人说是莲宗以此上古灵剑牵制云山剑派,也有人说全是上代忘归剑主的个人恩怨,如今长老亲自来要剑,那可有好戏看了!
话题中的三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玉霄仙君上前一步,声音朗朗,一派温润有礼的样子:“此事因我而起,当年因邪祟入世我护忘归剑至莲宗,如今师尊仙逝,忘归剑无主,按照道理……”
凌风长老重重冷哼一声,以他的资历看来,一个佛门莲宗的弟子又有何惧?拿了忘归剑说一声就是!本来就是云山剑派的东西。
行远不卑不亢:“此剑凶邪气未去,不宜入世。”
“哼,我云山剑派,自有御剑之术,何必你们穿袈裟的来干涉?”凌风长老不屑。
行远颔首,“这原因之二,只因忘归剑主与贫僧乃故交,行远不过奉约守剑而已。”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什么,不是传言二人关系恶劣吗?”
“别乱说,听说二人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只是后来交恶,还是行远大师德行高尚,不计前嫌,还以友相待。”
“确实,守一个恨自己的人的剑百年,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的心怀。”
“不愧是行远大师。”
凌空长老抚了抚虬结的胡子,“晏青小子早已死了五百多年,尸骨都没留下一个,你为她守这剑,不过一场空罢!又有谁会来取剑?”
行远不语,但依旧守在殿前,不让一步。
“行远大师居然要为了死人与玉霄仙君和云山剑派作对么?”
“君子之约,果真一诺千金。”
“也不知是否有幸看到行远大师与云山剑派长老一战?”
“五钱,我压行远大师!”
“得了吧,你这点钱丢功德箱许愿去吧,我一两银,压云山剑派!”
“嘿,你们是没见过行远大师斗法。”
“你们这帮小毛孩才是没见过,当年云山剑派的厉害!”
“……”
众人争论不休,一片嘈杂声中,凌风长老再次拔剑出鞘:“既如此,就不怪老夫不客气了!”
还未出招,却听到行远身后的东风殿一阵声响,耀眼的光柱将房顶瓦片悉数掀起,忘归剑先于执剑人映入众人眼帘,霜寒剑气逼人。
“谁说没人来取剑了?”
说话的女声沉稳有力,只见执剑人一袭破烂灰衣,斗篷遮住上半张脸,隐约瞥见半脸斑驳红痕。
一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直冲凌风长老面门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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