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他急忙推开众人,上前抱起那娃娃。

小娃娃后脑撞上了石块,鲜血染红了衣襟,眼皮微微颤动,似乎还留有一丝生气。

李老三急忙替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坡着脚,小心翼翼将人捧了回去。一路上,都不许别人碰一下。

到了山上,山寨里的赤脚医生替她看过。

才告知他,是个女娃娃,只是穿了身男童装。

不过幸好,抱回来快,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子。

他守了她一夜,直到小陆瑶终于醒来。但她不哭也不闹,只是楞楞地望着天花板。

“坏了,脑袋肯定受伤了。”李老三心中一沉。

她不吃不喝,药也喂不进去,一天下来脸都变菜色了。

次日,她蜷缩在角落里,目光空洞,怔怔地望着虚无。

他问她什么话,她始终无动于衷。

他换了方法,软语劝说,甚至做些滑稽的举动引她笑,可她依然滴水不进。

李老三亲眼看着车里的人将她抛下,并将扔在石块上,又特地换上男童衣衫和发髻。恐怕,是只希望她能直接摔死了,能让后来的路人误以为她是别人,也减少了她的痛苦。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不管怎样,既然活下来了,总得好好活着。”

这句话不仅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小陆瑶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泪水却悄然滑落。

李老三继续熬了一锅粥,这次,她终于张开了嘴,轻轻地吃了一口。

后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大梁闹了饥荒,他带着土匪窝开始了造反,原本顺风顺水,气势正盛。

可这些小打小闹,哪能引起波澜?不到三两下就被镇压下去了,他们也都入了狱。

因此,陆瑶选择回了京城,她逼着陆闻远在众人面前认下了她。

且以当年的事要挟陆闻远,迫使他保住了土匪窝所有人的性命,将他们全部改成罚去充军了。

李老三也跟着充了军,真是可笑。他本想报复梁国,结果到头来,反倒成了替梁国办事的兵。

几年后,陆瑶和她的丈夫一同前往漠北。

那时,北凉与大梁的战争正愈演愈烈,眼看着形势岌岌可危,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水到渠成,萧玄已战死疆场,后继陈璋更别说了。然而,陆瑶却突然回来了。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甘心放过大梁。

最终,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李老三苦笑一声,唇边扬起一抹苦涩:“事到如今,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早已一一做尽。

兰珩舟却没有理会,话锋一转:“同样是二十年前,先梁帝的后宫新添了一位贵妃,其父亲乃是当朝宰相,权势滔天,关系遍布京城。”

李老三不解他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些,但隐隐又觉得不对,仔细听着。

“那妃子绝代风华,先帝宠爱她如命。不久,她便为先帝生下了龙子。”

“但其实先帝一直忌惮其父亲,于是暗中给她喂了不少药。那龙子乃是意外得来,一直身体虚弱,长年多病。在先帝假意溺爱和信赖下,那位权势滔天的宰相高调膨胀,终于因错处被捉拿,彻底摧毁了权力。”

“一夜之间,天地翻覆。先帝依旧怜惜那位貌美的妃子,于是以‘生下皇子’为借口,保留了她的嫔位。”

“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难以言说的障碍,渐生了裂痕。妃子心无旁骛,只想扶持儿子长大,扶他登上帝位。”

“她接过了家族重担,开始秘密联络父亲旧日的势力,暗中巩固根基,只为那一日的到来。”

“然而,皇子体弱多病,尤其是在她的严苛管束下,终于没撑到六岁。”

兰珩舟顿了顿,眼神深邃,慢慢说道:“处心积虑多年,人没了,那怎么办?”

李老三眼睛瞬间瞪大,咬紧了牙关,沉默片刻后冷冷道:“补上。”

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命不过是一件物品,物品没了,补上便是。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掐入掌心,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脸上泛着愤怒红潮,双眼赤红:“所以……所以……他们看上了……他吗?”

他几乎是用力嘶吼出来的,拳头砸向墙壁,震得四周回响。

兰珩舟没有说话。

李老三痛苦地嘶吼出声,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年程香楼他将侄子抱出去,不过是想邀个喜。不曾想,竟会是这样!

那贵妃生得貌美,自然皇子也容貌出众。

一行暗人在京城搜了几日几夜,都没寻到合适人选。穷苦人家,孩子面黄肌瘦,容貌平凡,根本不符合要求;富裕人家又担心声张,京城门户深厚,不敢轻易暴露。唯有他们,刚到京城便不小心露了头,而那孩子,生得极为俊秀,犹如金枝玉叶。

他说的,正是他的小侄子。

兰珩舟依旧沉默,看着他,没有回应。

李老三的目光从兰珩舟那双薄唇扫过,落到鼻梁上,最后停在那双凤眼里。

那双眼睛,像极了他阿姐的眼睛,只是阿姐总是笑着,温暖如春风。

而兰珩舟的眼中,却总带着一丝凉意。

李老三整个人跪在地上,像筛子一样颤抖,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兰珩舟先开了口:“如今宫中,皆传那位太妃被禁足了,实际上,她是瘫痪在床了,程李两家有多少口人,她身上就有多少枚银针,每一根针都在她的经脉里流动,时刻折磨着她,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日日有人替她喂食,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

“该!该!”

李老三整个人瘫软下来,却终于松了口气,眼泪却更多了,他胡乱去擦:“那我……我也就无憾了,特别是还能见到你,淮安。”

兰珩舟顿了顿,那个名字让他脑海中闪过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画面。

又似乎想起了一个温柔面容,眉眼如画的女子,抱着他低声喊着:“淮安。”

他垂下眼,眼底情绪难以捉摸,冷冷地开口:“但你还欠着她……好好活下去。”

李老三已经没脸在听下去了。

兰珩舟停了片刻,又轻轻地叮嘱了他一句,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只留下李老三站在那里,背影渐行渐远,白袍在风中翻飞,仿佛一切都已定局。

原来,他的淮安,早已长成了这般模样。只不过,许多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行人再次来到原先的山脊处,扎营安顿下来。

不知是谁率先提议,战士们开始聚在一旁摔跤取乐。几个身形壮硕的士兵兴奋地脱下盔甲,围成一圈,挑起了角力的比试。

有人跌倒了,笑声却更响亮;有人爬起来,拍打着泥土,笑容依旧灿烂。那些本应是坚硬、冷酷的战士,此刻却如孩子般无忧无虑,尽情释放着压力,哪怕只是短暂的欢愉。整个营地像是被气氛感染了,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几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篝火映衬下,将他们面容照得格外鲜活。

陆瑶仰头喝着酒,看着这一幕,难得也笑出了声。

兰珩舟也坐到了她身旁。

陆瑶把酒囊递了过去。

兰珩舟接过酒囊,沉默片刻,低头饮了一口。

“咳咳!”他不禁呛住,脸色顿时涨红。

陆瑶看向他:“怎么了?”

兰珩舟轻咳几声,稍显不悦:“怎么这么烈?”

陆瑶见他窘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叫烧刀子,怎能与京城的琼浆玉液相比?”

说罢,她伸手准备收回酒囊。

兰珩舟却不服输,执意又喝了几口。

这酒确实够烈,三两口后,热意迅速涌遍全身,整个人都松块了下来。

这时,那边打得火热的小偏将突然开口:“珩阳王殿下、将军,你们来比比看吗?”

陆瑶一愣,正欲拒绝,却见兰珩舟轻描淡写地应道:“好。”

她惊愕地望向他,心里暗骂:好什么好?他俩比摔跤吗?

兰珩舟皮肤虽是白皙,但并不上脸,唯有眼角带着一丝红意,显然酒意已然上头。

陆瑶尚想再劝,却见兰珩舟忽然站起身,将腰间的佩剑甩到她怀里,随口问道:“还有剑吗?”

很快,就给他呈上来了另一柄剑。

兰珩舟接过剑,目光扫过陆瑶,嘴角微扬:“来吧,陆将军。”

陆瑶见状,也不再推脱。

她站起身,手中剑柄轻轻转动,剑身闪烁着寒光,率先发动了进攻。剑气如风,直逼兰珩舟的胸膛。

兰珩舟眼神一凛,迅速后撤一步,巧妙地回挡住她的攻势。两柄长剑碰撞,发出一声铿锵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剑气四散。

趁着短暂间隙,兰珩舟再次出击,他的剑势如同雷霆般压来,带着无可抵挡的锋芒。

陆瑶瞬间后撤,避开了兰珩舟凌厉剑锋。她身形轻巧,剑势柔中带刚,仿佛一阵轻风扫过,剑锋直指兰珩舟的脖侧。

兰珩舟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但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专注。他微微侧身,脚步微移,剑身如横扫长风般迎击过去。

陆瑶低身避开兰珩舟的剑锋,顺势用脚横扫过去。

兰珩舟脚步微错,迅速闪开,她的腿扫过他的衣襟,带起一阵微风。

剑锋与剑锋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四周的战士们已经完全聚拢过来,纷纷屏住呼吸。

黑白身影如同两条蛟龙,交错腾跃,似风雷呼啸。陆瑶身形如鬼魅般灵动,剑锋所至,空气中都似乎被她的气势撕裂。而兰珩舟一袭白衣,剑意如同雪山冰川,清冷又凌厉,每一招都带着无声威压,如山岳压顶。

剑光如涌动的水流,时而激烈,时而平稳,强悍剑气使得周围的战士都不禁倒退几步。

但随着一声清脆碰撞,两人剑意终于渐渐停歇。

兰珩舟步伐微微蹒跚,似是酒意已深,刚才那几招已经消耗了他不少力气。而此时的他,面色依旧如常,耳朵尖却似红得能滴血,神情也不再那么冷冽,身形跟着摇晃了一下。

陆瑶见状,眼疾手快地拦腰将人揽进怀里。兰珩舟顺势垮到了她的肩头,身子靠得极近,带着淡淡酒香与温热气息。

“酒品真烂!”陆瑶暗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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