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当晚,嬴元吵着非要和娘亲一起睡。
尘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这孩子睡眠倒是好,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尘悟靠着垫子,看着床头自己的画像,百转千回。她使了个术法在画卷上,感应到嬴疾作画时的场景。
他喝了许多酒,披散了头发,拿着画笔细细描绘,不舍昼夜,一幅画完又画一幅。太子来了,他拉着太子一起欣赏。
太子皱着眉头看完他的画,冷淡的说:“我瞧没有一幅画得像纯奕。”
嬴疾醉的只会痴笑,口齿不清得问:“哪里不像?”
“她虽然对万事漠然不关心,却没有你画中的颓气。”太子回答。
嬴疾不高兴,“她是我的妻,难道我还不如大哥了解她?”
嬴疾确实了解她,自从犯下大错,她抛却一切前尘记忆,蜗居山中,表面上对一切漠然不理,实则是一味逃避,颓废不堪。
太子恼怒,“是,我自然比不得你了解她,更看错了你!当年我被人所误,犯下重罪,第一个想着去投奔的人便是你。你虽然是弟弟,却教会了我这个哥哥很多想不通的事情,我这才主动去国府投罪。而今你如此颓靡,如何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智囊’!”
“‘智囊’?可笑!若嬴疾真的是‘智囊’,怎会守不住自己的妻?”嬴疾又喝了一口酒,呵呵傻笑。
太子劈手夺下嬴疾手中的酒樽,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嬴疾,醒醒吧,纯奕留书中也说了,一年半载的便可回来。他日纯奕回来,见到你这副模样,该会如何自处?你是否想过?你接连几日不去国府,公父身子本来就不好,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回来?她还会回来?”嬴疾痴痴的问,不知道是在问他自己,还是问太子。
太子心软了,抱着醉的已经站不住的嬴疾,“惘你自称了解纯奕,我虽与她只数面之缘,但深知她不是没有交代之人。”
尘悟苦笑,太子还真是高看她,偏偏她就是个龟缩之人。
嬴疾落泪,“大哥,嬴疾怕啊!她为救我的命,几乎舍了自己的命。她为我生子,命在顷刻,念着的还是我的名字,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在怀中断气……”
太子劝慰嬴疾道:“嬴疾,你该对她有信心。”
“信心?”嬴疾反问。
太子点头,十分确定,“她为你割腕沥血,伤口深可见骨,终究无碍。难产断气,最后却能母子平安。她是大福之人,又对你如此情深,你不可在此徒劳伤神,该当好好养育孩子,等她早日平安归来。”
嬴疾用手拭去泪水,“对,她还给我留下《奇门遁甲小成》,我该当好好研习,不枉她的一片苦心。”
“是了是了。”太子见他振作起来,顺着他说。
嬴疾终于支撑不住,醉倒过去。待他醒来已是深夜,他醉的有些头痛,走路不稳,晃晃悠悠的来到书案前,摸着画像中妻子的脸庞,温柔的说:“对不起,险些辜负了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第二日,嬴疾亲手将其中一幅画像挂起,放在床前,自己整装去了国府。
施法结束,尘悟已满面是泪。
嬴疾,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尘悟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画像,想着,他每日每夜这般思念自己,心痛万分。
一夜无眠到天亮。
嬴元醒的很早,他揉着眼睛问尘悟:“娘,您怎么好似阿大,靠着垫子不睡觉?”
尘悟摸了一下他光滑的小脸蛋,问他:“阿大常常这样吗?”
他用力点点头。
尘悟摸摸他的头,不再说话。
白天的时候,太子派人前来通报:秦公许公子疾归家三日,夫妻团聚,公子明日午间便会到家。
送走报信的人,尘悟开始坐立不安,虽然知道早晚会相见,不成想这么快。嬴元几次与她说话,她都因为发呆没听见。一晃到了晚上,更是辗转难眠,靠着垫子看着自己的画像,头脑中一片混乱。
跑过去抱着他,痛哭道歉?尘悟皱皱眉头,不妥。
欢喜的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为妻想死你了?” 她摇摇头,太傻了,话也太不吉利。
站在原地默默垂泪,等着他来安慰?恶,太矫情。
就这样,尘悟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
索性起身,披着衣服来到院中。
深夜虽然寒冷,心里却暖暖的。尘悟呵了口气在手上搓搓,随意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皎皎明月,心情很舒畅。
天蒙蒙亮时,尘悟想赢疾今日一定不会吃早饭,天这么冷。于是她亲自下厨泡米,熬了一大锅热粥温着,等赢疾回来可以暖肚。她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烧炭,屋中冷冰冰的。家老说,公子是武将,身体向来很好,她住进公子府之前,府中从未烧炭取暖。她还是命人准备了炭火,怕他一路受冻。
吃过早饭,嬴元又缠着尘悟陪他在前院练剑。
起初,尘悟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的看着大门。渐渐教得投入,一板一眼指导嬴元的动作。她正在摆正嬴元拿剑的手,忽然听见身后大门开了,元儿颠颠跑过去,说:“阿大,娘回来了,你欢不欢喜?”
尘悟整个人好像被人使了定身咒,竟然动弹不得。
只听到背后的嬴疾哑着声说:“欢喜。”
尘悟勉强稳住心神,转过身,尽力笑着对嬴疾道:“这么早就回来啦。”
嬴疾拉着元儿走到她面前,笑得很温柔,“嗯,公父恩赐,许我归家三日,一家团聚。”
尘悟见嬴疾一脸灰尘,泪痕未干,心痛的不得了,拿出棉帕轻轻为他擦拭。目光无意中与他双眸相接,顿时溺在他的眼波之中,三魂不见七魄,好像还说了什么,又似不是自己说的。
嬴疾抓住尘悟的手,拉着她和元儿一起进屋。
尘悟强装镇定,命人准备火盆,端来热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嬴疾。洗棉帕的时候,她瞥见嬴疾用袖子偷偷拭泪,更加难过,忙走过去,把帕子递给他,嘱咐,“别用袖子,一路风尘,不干净。”
嬴疾眼里禽着泪,笑得像个孩子,乖乖答应:“好,听夫人的,不用袖子。”
尘悟果然没料错,嬴疾没吃早饭,吩咐人端上热粥,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不是午饭的午饭。期间,她尽量将气氛搞得快活些,嬴疾全都顺着。
尘悟心中十分忐忑,昨夜想了那许多,今日一样没用上。
打发走元儿,嬴疾拉着尘悟的手不肯松开,双目看着她不肯移开,生怕她下一刻又会消失。
尘悟只好有的没的说一句:“灵药已经交给商君,你可放心。”
嬴疾没接她的话茬,反而邀她手谈一局。
尘悟想,也好,下棋好聊天,便答应了。走到棋桌前看见画像,终于没有按耐住心中情绪,伸出手颤抖的去摸画布,动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嬴疾用唇堵回去了。
嬴疾是那么激烈,激烈的侵入她的口,缠绕她的舌。泪滴在她的脸庞,该是怎样的思念,才让向来内敛的嬴疾如此!两人直到精疲力尽也不肯分开,。
嬴疾枕着尘悟的腿,尘悟抱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发,细声说:“夫君,对不起。”
嬴疾抱着她,哀求道:“纯奕,别再离开,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尘悟点点头,“这次回来,真的不走了。”
嬴疾亲吻着尘悟的手,“为夫再也无法承受。”
尘悟心疼得不住落泪,反反复复安抚,“不走了,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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