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霁门地处遥州境内风景秀丽的茂鼎山脉内,从怀善仙君方简慈设立以来屹立千余年,于伏鬼一道上造诣为修界顶尖,是为修界名门。
被君山上的临崖居内,郑南槐踏着屋檐下冰凉的木板,接住一枚飘落的菩提叶子,屋檐的风铃被风晃动,发出清远的叮铃声。
他从混沌中醒来已经过了三百七十七年,期间他多次闭关修炼伏鬼之道,对着外面的风霜雨雪没有多少了解,在那少得可怜的非闭关的时光里,就连屋外的菩提都一直是这副萧瑟零落的样子。
他从临崖居里摸出件宽大得不甚合身的红色长袍换上,思虑之后还是将这惹眼的红脱掉,直接就着单薄的白色里衣走到崖边,崖底下卷来的罡风刮动他的裤脚,冷得他一颤。
一把周身玄色泛着冷光的灵剑随意而动,悬在他脚边。
从被君山到掌门所住的主峰御剑只需片刻,郑南槐不过转眼便身处掌门的霁月堂。
掌门徐若涯昨夜前给他传去简讯,让他今日来接手平定某处邪祟作乱的委托,这种事这些年里倒也常见,每每遇上些什么分外棘手的鬼祟都会请他这个擢衡长老来解决。
徐若涯修为深不可测,自然早就知道他来,霁月堂的门几乎是在他刚落地时就打开了,郑南槐也毫不客气,直接就走到了大厅。
“你怎么穿得这样少?”
徐若涯轻声问他,把一杯热茶递给郑南槐。
这有意识的三百余年里郑南槐对自己的生活极为随意,经常仗着修为直接不吃不喝辟谷几十年,此刻捧着冒着热气的茶吹也没吹,直接抿了一口,烫得直咧嘴。
“那些衣服不是我穿的。”
那些衣服颜色那么艳,尺码又大他那么多,怎么能是他可以穿的,郑南槐吹了吹茶水,又嘬了一口。
没曾想徐若涯听得他这句话,素来平稳的表情愣了愣。
“也是……我让弟子给你拿些你的衣服。”
郑南槐嗯了一声,把茶喝干净,减缓了体内灵气运转的速度,把茶杯放回徐若涯手中:
“这次是哪里?什么情况?”
徐若涯递来一只卷轴,上面还沾着些许暗淡的血渍。
“这是?”
“唐剑门的小仙君带着门下的人去,结果却只逃回来一个,手上攥着这卷轴,上面的禁制极为刁钻,唐剑门便想找我们帮忙。”
那位小仙君算是修界数一数二的剑修,但郑南槐记得对方应该只修习诛妖一道,为何会惹上这种鬼气极重的邪祟?
“据那逃回来的人所说,他们这次去重蝶谷是受谷外的村落委托,这几个月村中去往谷中狩猎采集的猎人村医都有去无回,怀疑是有妖物躲藏在谷中以人为食,便让小仙君带着十来个优秀弟子去了,没想到会是鬼祟作乱。”
郑南槐握着卷轴,凝神将灵力注入禁制,竟真没能立刻解开这卷轴。
见此情况,徐若涯也颇有些担忧:“你也没法解开这禁制么?看来在重蝶谷的东西很不简单,这次你去,还是让几个弟子跟着吧?”
但郑南槐一听见他要让人跟着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既然这么危险,那再让弟子跟着我岂不是去送死?”
他每次伏鬼都坚持一个人行动,哪怕有几次险些命丧鬼祟之手也依然如此,究其原因也只是单纯觉得一个人的话损失定然是最小的,只要是他自己可以解决的,再让弟子跟来定是白来一趟,而要是他不能解决的,更遑论那些弟子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让那些人陪葬。
往日徐若涯都拗不过他,这次也是,他皱眉看着郑南槐,眼里泛出点怜悯。
“小南,你不该这样。”
“开了!”
郑南槐却没搭理他,手上的卷轴在他坚持不懈之下被强行冲破禁制,柔软的布帛摊开来,露出一幅画来。
那幅画有些眼熟,郑南槐对这种东西不太在行,便把卷轴朝徐若涯那儿送了送方便对方辨认。
画上是几个不规则的块垒贴合在一起,还有一些像是用以标识的红点,徐若涯思索之后开口道:
“这是地图。”
郑南槐抬眼看向徐若涯。
“中间这块和九州构造一模一样,周围的那些小块的地方就是地方各族的领地划分,这是人界的地图。”
徐若涯脸色凝重,手指点着某一个红点,“看这里的山脉走向和河流水域,这儿就是遥州的重蝶谷。”
“这样的红点一共有十五个,九州各有一个,其余六个则散布在族地领域中,这……”
徐若涯点头赞同,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空卷轴,示意郑南槐将卷轴摊平,凝神看着那地图,伸手抚了一遭,再甩手已经把它拓印下来了。
“我会再好好研究一番这张地图,这十五个点必然意味着什么,你这次去一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要立刻传讯回门内。”
郑南槐点头,卷起那软布,修界众门都能察觉到近来人界出现的邪祟仿佛越发频繁严重,碍于眼下界内并没有能与鬼界地府进行灵通的大成,根本无法去判断鬼界是否又如先前一般内部出了问题,只能尽心尽力去剿除邪祟。
而这卷轴既是从那能把小仙君困住的重蝶谷出来的,指不定暗藏些大事件,这次去往重蝶谷救人伏鬼,很有可能会遇上凶恶鬼怪。
“那我现在就走吧,这种事情还是尽早去的为妙,唐剑门那些人怕是也快撑不住了。”
他接过徐若涯递过来的乾坤袋,把卷轴放了进去,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但他眼下还只穿着又薄又短的单衣,徐若涯很是无奈,赶紧出声叫住郑南槐:
“你且先等等,阿婷已经把你的衣服送过来了,眼下便是深秋,你这样子去重蝶谷还得费力布下御寒结界。”
果然,徐若涯话音刚落,他门下位列第五的弟子,如今的秉叶长老单秋婷便从门外进来,手上捧了几件藏蓝衣服。
外界都称单秋婷为人淡漠不苟言笑,但郑南槐却不以为然,每次单秋婷见着他都面上带笑,很是好相处,明明是个极好的美人姐姐。
此时也是这样,单秋婷应该早就知道他这次下山的目的,只柔声嘱咐:“若是遇险,千万记得传讯。”
郑南槐嗯一声,从单秋婷手里接过衣服穿上,是件简单便利的长袍套服,和门内的那些弟子寻常所穿的衣服别无二致,衣角纹着三首六尾的鵸鵌。
他每次出去都得毁掉起码三套这样的衣服,好在弟子套服造价不如长老的那般高昂,否则单他一个人便要把平霁门给祸害没了。
单秋婷看他这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就有些放不下,“你可莫要太松懈了。”
“不会的秋婷姐,我一干活可认真了。”
“最好是这样!”
出了霁月堂,按照惯例,要想不通过山脚下的大门出去,就必须得从平霁门的客来客往崖走,从霁月堂到那儿就算是使了术法也得走上一小会儿,郑南槐穿着那套衣服混在弟子堆里,一时也看不出这是那大名鼎鼎的伏鬼上君擢衡尊师。
一路上郑南槐听着耳畔轻飘飘的风铃脆响,心中的迷茫稍微淡下些许,等走上客来客往崖后没做停顿,召出破幽便飞出山外。
重蝶谷地处遥州主城平章的辖制内,正是唐剑门和名剑山庄驻守范围边缘,遥州这一年来还算得上太平,那些委托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地缚灵和小精怪,可数量却日渐增多,若不是这两个修门正巧都是剑修,怕是要忙得把回清阁的人也拉来充数。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能让重蝶谷里滋养出这次的邪祟。
世上的什么万全法子都是自以为是啊。
破幽灵性极高,再加之历代灵主都是修为极高的修士,不出半天就把郑南槐送到了那个向唐剑门送去委托的村落外。
收起破幽,郑南槐看向村落内,屋舍码得错落有致,主街上也有妇人小孩在闲聊玩耍,乍一看也是个安宁和谐的村子。
但他却感到一丝阴冷,那股感觉自他落地以来并未出现过,只在刚才一眨眼间像是从脚底忽然窜起,直击他身体内里。
可一扭头,他只听见村中主妇喊幼儿回去吃饭的声音。
这里离重蝶谷少说也有个十里地,难不成那里的邪祟鬼气竟然已经可以影响到这里了吗?
他心下愈发沉重,若是这样,那邪祟修为定然不差,加之能困住唐鸿那位小仙君,可能还有什么灵武法器傍身,或者是阵法之类的。
要真是阵法,那就有些棘手,他对这个实在是不擅长,单秋婷也曾提醒过他,像他这样只凭力法修为破除迷障阵法的路子,若是遇上精通此道的对手必然会吃大亏。
心中思来想去半晌,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炎炎烈日,现在这个时候去重蝶谷打探一二,应该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循着破幽对鬼气的感应,郑南槐踩着剑悬在重蝶谷上空,皱眉看着脚下难以窥见林叶的迷雾,他倒是不知道遥州一带的深山能滋长出这种程度的浓雾。
但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只在上空飞一圈就回去,怎么说也要进去摸他一摸,稍微探索下这重蝶谷的地形。
可惜破幽这般的灵武不能在谷内驱动,郑南槐轻轻一动落入那迷雾中,周围那些湿润的树叶蹭着他发梢衣角,等落到实地上时他身上也沾了不少碎屑。
他随手摘了根树枝,往上边覆了层灵力,破开脚下那错综乱杂而极深的草丛。
即便是开了神识,他也没见到出了树林草丛以外的任何东西,在里边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靴子都湿透了。
林中并无鸟叫虫鸣,只有潮湿的雾气围绕着他,体内的灵力运转很稳定,证明这里的雾并不会损害身体,并且他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鬼气。
其实早在破幽上时他就觉得这重蝶谷安静地过了头,他的神识在上空时根本无法穿透这雾气,现如今在这里走着,更是莫名越来越觉得古怪。
他外层的衣服都湿了,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些什么。
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先回村落里问问村民,总强过在这地方乱撞。
刚打算踏着树干跳出浓雾时,郑南槐踏出去的左脚脚腕便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tedeng~
前排提醒,攻方的名字会有点晚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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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初入重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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