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柔和的剑光闪过，燕北堂的本命灵剑承绥从虚空中浮现，剑身发出兴奋的嗡鸣声，缓缓落在了两人身前。

“真的是很久没见到你用这把剑了。”白献涿跳上剑身，脚底都能隐约感受到承绥剑上磅礴的灵气。

当年擢衡二字名震天下，与他形影不离的那把举世无双的宝剑自然也成为修士梦寐以求的绝顶神武，但却没有多少人听到过它的名字，承绥已成为了燕北堂无需特地动念便如影随形的同伴，无需掐诀，无需默念，承绥总在他最需要时出现。

燕北堂没有说话，在两人踏上长邪台的石阶后便再度收起承绥。

见状，白献涿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柄软剑递给他。

“哪有剑修手上不拿着一把剑闯荡的，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软剑，应该挺好用的。”

燕北堂未抗拒他的好意，将软剑接了过来，顺势缠在腰上。

长邪台第一层的大门上一道暗红复色的禁制正在缓缓流转，被白献涿轻松解开，推开大门时他还拧着眉头嘀咕：“怎么是最基础的禁制？”

“有什么不妥吗？”

推开长邪台第一层的大门，内里是符合修界里高阶修士惯用的装潢风格，里头的摆饰布景也都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也不能说是不妥吧，”白献涿拿起就近处的一个摆饰看了两眼，“一般像这样高品质的随身洞府的契主为了防止经手的器修有歹心，都会在洞府大门多设几层自己的禁制。”

“长邪台辗转历经不少契主，就算那个二殿下特意抹去了之前几任契主留下的痕迹，那只留下器修在法宝成型时打上那道的基础禁制、而没有加一层自己的封锁，这样也挺奇怪的不是吗？”

燕北堂点点头，环顾四周后开口道：

“也许只是第一层是这样，这里看起来太普通了，并不符合姬长明在魔界中人尽皆知的奢靡作风，听闻长邪台每层之间都存在一些机关阵法用以阻隔想要继续深入的人，姬长明很可能是把功夫花在了那上面。”

“你说的也有道理，”白献涿放下摆饰，“我曾看到过长邪台最初的设计图纸，一层与二层之间的通道应该就隐藏在茶坞那边。”

两人很快就在偌大第一层中找到了茶坞的位置，进入其中后白献涿试着在屋中踩了几个特别的步伐，随后燕北堂果然见到茶坞里的一面墙壁隆隆作响着朝两边分开，露出后面的一截台阶。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一时对这水到渠成的一幕心生疑虑。

第二层与第一层的情况相似，两人并未看出什么特别之处，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层。

在第四层的外围走廊上，白献涿记忆中的通道这次没能奏效出现，两人反倒隐隐松了口气，随后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恐怕后面三层才是重中之重吧，你不是说前面四层里你没能捕捉到多少姬长明的残存气息吗？”白献涿仔细感受着走廊上是否存在可被触发的机关，又和燕北堂确认了一遍刚才的情况，“我怀疑我们刚才走过的四层是那前二殿下用来招待外宾的，一路走过来我们都没看到类似卧房的地方。”

魔界的前二殿下姬长明虽说作风奢靡，但交友广泛，堪称五湖四海皆朋友，其中不乏能翻云覆雨搅动乾坤的大能，故而当年上任魔尊陨落时外界都认为他必定可以顺利继位，单凭这四层中那些只一眼便可想象出之前是何等良夜良辰良欢愉的各类气息奢靡的宽阔厅堂，便知道此魔有多喜欢设宴招待他人。

“走廊上没有机关，我们再去里面看看吧。”白献涿收回手指，朝燕北堂看去，后者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定定站在原处。

注意到白献涿正看着他，燕北堂才略带几分犹疑地开口：“你再检查一下这段走廊吧，我总觉得应该就在这里。”

廊上点着的灯笼被夜风吹动，带动下方悬着的铃铛叮铃作响，灯光在走廊上来回晃动，时而映亮燕北堂掩在碎发下裹着符咒的左眼处，时而晃过他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

白献涿一怔，点了点头，“好，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燕北堂皱着眉，神色变得纠结起来，“嗯……但不是姬长明留下的，我体内的鬼气变得有些亢奋，连带着与之对抗的灵气也翻涌起来……我说不清楚……”

“没事，我再检查一遍就是了，这不就是你找我过来的用意么？”

说着，白献涿从袖中取出了推演圆盘，将灵力注入其中后圆盘随即翻转悬浮在白献涿的掌心之上，圆盘中打出一道白色光圈扫射在了走廊上。

燕北堂没再出声以免有所干扰，只是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似乎更进了一步，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血霎时遏制不住地翻涌起来，额角处突突作跳，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片刻后，那团白光停在了走廊一处刻着花团的扶栏上。

白献涿凑到近前才发现那些雕出的花朵并非死物，而是以一种巧妙的方式相互嵌合，组成了一整套可以移动旋转的机关，他试了几种常见的方法，那些花朵都会在他挪动完最后一步时全部回到原位。

“这倒是有意思……”白献涿再一次开始试着解开机关，“兴许从这儿开始才是重头戏。”

这次他按住花朵时指尖泛出盈盈白光，竟是注入了些许纯粹的灵力，随着那朵花被他挪动，底部出现一枚泛着灵光的铭文，见状，白献涿唇角一扬：

“原来如此。”

紧接着他加快了动作，片刻后将那几朵花尽数移动过位置，在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时，燕北堂发现那几朵换过位置的花团好像组成了某种特殊的图案，正感到眼熟时，只听头顶咔哒一声，两人下意识往上看去，就见到顶上木板竟弹出一块往一旁滑去，露出藏在其上的一扇木门。

略一细看，就能见到木门上同样刻着浅浅的铭文图案，白献涿手上掐诀，送出一缕灵力注入其中，那铭文即刻被激活发出亮光，显露出禁制的纹路细节。

“是子母锁嵌套了九极锁的路子……如果没能同时解开这两道禁制，设在其他地方的母锁就会立刻被激发，把真正要藏着的东西炸个稀碎，想不到魔界前二殿下也会来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招数啊，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破禁失败的人直接坑杀了呢。”

白献涿说话间已开始解锁，动作十分流畅自然，仿佛他已演练过成千上万次一样，燕北堂看他专注，就也没再忍心说他刚才那句话可能比前二殿下更像个魔族。

又是咔哒一声，木门朝着两边无声滑开，一节木梯从门后滑了下来，伸到了燕北堂脚下。

顺着木梯往上看去，能看到另一层燃着的两盏油灯，映出一小片暗色的另一层天花。

看起来上面那层和前四层华丽的风格分外不同，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铁锈味和脏污臭味混合在一起的诡异气味从木门里传了出来，燕北堂眉心飞快皱了一瞬，没有多做犹豫，抬脚就踩上了木梯。

白献涿就跟在身后，同样凝重着脸色，这个气味让白献涿感到有些熟悉，叫他心下微沉。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跟在燕北堂的后头，却发现燕北堂猛然僵住了身子，虽说只是一瞬，但本就紧绷着神经的白献涿根本无法注意不到这一瞬。

白献涿原本就悬着的心越发紧张，然而在真正见到长邪台第五层的模样时还是无可避免地呆在原地。

第五层内没有豪华精致的桌椅摆设，更没有昂贵华美的锦缎纱幔，这一整层都被打通，目之所及是数不尽的密密麻麻的牢笼，脚下的地板被厚厚一层又黏又臭的黑色污浊覆盖，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那些牢笼上沾满斑驳的陈旧血渍，里头甚至大多还用铁链锁着一具已变作干瘪尸骸的人尸，尸骸上也染着层层血迹，穿行在这重重牢笼之中，白献涿感到不寒而栗。

他的脸色青白交加，眼角余光瞥到牢笼掩映后的几张石台，快走几步到了近前。

“你看出什么了？”燕北堂忙跟了过来。

石台上的血渍斑驳层层叠叠，可见这张石台上发生过无数次暴行，其上残存的怨恨、痛苦与恐惧的气息之重，使得燕北堂体内的本就蠢蠢欲动的煞气骤然暴涨，气血剧烈翻涌，燕北堂只觉喉中一腥，唇边竟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来。

白献涿神色仓皇，正转过身想要和燕北堂说些什么，谁知一回身就见到燕北堂这副模样，忙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吐血？”

这段时间燕北堂时常经受体内煞气的侵扰，也算有了些经验，况且自从决定要将腾龙印打入体内，他便有意识地去搜寻与之有关的典籍进行了解，好在先前他在北疆守着郑南槐时怀莲常来探望，对方身为佛子自然对慈怀寺典藏了如指掌，在如何应对煞气影响这一方面指点了他许多。

也幸好如此，燕北堂逐渐隐约摸索到如何运用体内的腾龙印来遏制那些阴魂不散的煞气，片刻后他便强压□□内不适，对白献摇了摇头，婉拒了为自己把脉的好意：“我没事，你是不是见过与这里类似的地方？这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献涿拧着眉：“我不是和你说过，先前我们将合都灵信一道带回了平霁门，掌门根据他的事情决定重新调查当年的罪业瞳之祸，我们顺着线索重新进入陇墨别苑，在地底发现了用以囚禁修士、强行大批量诞下人鬼之子的暗场，这块石台……和那个暗场里的简直一模一样……”

陇墨别苑下的暗场早被人清理过，所以白献涿他们进入时只看到了几个有所破损的牢笼，眼下白献涿确定，别苑下的暗场，在以前定然和眼下他眼前所见的一样，是一片炼狱。

说起那处暗场，白献涿仍面带几分不忍和憎意：“回清阁分析过，这种石台应该是用来强行让那些怀上人鬼之子的人分娩用的……说是分娩，但有些痕迹像是在胎儿还未成熟时便直接剖开肚皮暴力取出而留下的，这件事现在我们还在暗中调查，可能……与邬山城关系莫大。”

闻言，燕北堂斩钉截铁道：“邬山城与此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你调查过邬山城？”白献涿一愣，随即追问道，“难道说、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做这件事了吗？”

燕北堂犹豫一瞬，拧着眉：“我的确在邬山城改头换面待过一段时间，不过起初我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而去的，当时我在遥州平章城感应到了腾龙印的气息，”

说到此处，燕北堂顿了顿，似是在考虑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有一个人告诉我此事和邬山城有关，我便扮作外门弟子伺机混了进去，期间的确发现邬山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派出弟子前往平章城，明面上是说下放历练，但每次都有一两个弟子回来后心魔难解修为大跌，最后也莫名失踪。”

“原先我还以为是腾龙印带来的影响，现在看来，也许是那些弟子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故而道心溃散，又被宗门视作弃子……”丢回了这重重牢笼之中吧。

白献涿闻言同样神情凝重，显然明白他的未竟之语，“很有可能。”

tedeng~

中暑之后码字憋得艰难，这种事情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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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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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112章 长邪台里的暗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