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师尊

不多时,许客丞悠悠转醒,睁开眼时还带着些许懵,看清四周围和眼前三人后,神色才逐渐恢复成通感之前的样子。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他看向正在注视着自己的宋唐云,尽管勉力做出一幅镇定的模样,但郑南槐察觉得到他的气息有几分紊乱。

宋唐云眯起眼睛,“我与你通感主要是想看清唐晓菁最后时的情况,不过也的确顺带着看到了你的许多过去,你想从哪里听起?”

“那看得出我娘……都遭遇了什么吗?”许客丞眼眸微颤,低下头闷声问他。

回忆着看到的画面,宋唐云面露凝重:“唐晓菁的眼睛应是在她死前不久才被挖走的,动手的人应是担心会损害到眼珠,所以将挖取的区域扩大了一些,但这并非唐晓菁真正的死因。”

在许客丞的记忆里,唐晓菁最后躺在床上时已是回天乏术,浑身惨白,就好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鲜血与生气一般,腹上的血渍并不多,和那匆匆一瞥的伤口根本无法对上。

以宋唐云的判断,那伤口很像是妇人提前生产被迫剖腹留下的,只是狰狞许多,那‘接生’的人应该根本没想保住唐晓菁的命,下手极为残暴,那口子只差一点就会将整个腹腔都暴露出来,这一痕迹倒很可能是让唐晓菁濒死的主要因素。

但宋唐云无法从许客丞那短暂的记忆中判定唐晓菁究竟是因为被人开膛破肚而死,还是被抽干了全身血液生气而死的,这两者发生的时间间隔应当极短,唐晓菁又是在回到了城主府后才咽的气,宋唐云其实更觉得剖腹和抽取精血这两个因素相结合才是唐晓菁的直接死因。

“若是那时有医修、像您这样的医修在场,我娘她是不是不会死?”许客丞静静地听完,末了沉默片刻,沙哑着声音问。

这是自然的了,甚至无需宋唐云这个水准的医修,只要能独立行医的医修,面对当时的唐晓菁都能勉强续上唐晓菁的命,只是……事情发生时就是没有。

没得到他们的回答,可许客丞显然心里也有数,他只是将头低得更下去,郑南槐看见他散乱的头发里有一滴一滴的泪水往下掉,不由得心中微震。

既是因为许客丞的心绪,也是因为许客丞的这具身体居然还能流出泪水这个发现。

他想起来之前在城主府时,自己将白鹿角钉入许客丞身体里时也是有鲜血流出的,可这‘人’分明只是一具被不肯离去的特殊魂魄操控着动作的尸体,这个发现未免叫他心惊。

看来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得把许客丞带回平霁门了。

“……那我死了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沉默许久后,许客丞总算是肯重新说话,果然问起在他死后城主府内都发生了什么。

这方面的讯息方才许客丞昏迷时宋唐云就已和他们几人简要说过一遍:

在被戴怜章的剑招余波杀死后,许客丞的魂魄自行修养了一段时日,他在沉入修养之前吸取了那些同样死在城主府里的人的魂体和精血,故而满府死尸竟也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待许客丞的魂魄再度苏醒,他便自学了许汉收在府中的众多术法秘籍,无师自通了各种旁门左道的术法。随后便开始遵循着生前的记忆恢复了城主府中的景象,那些不曾腐坏的尸身被他重新注入灵气表现出和活着时相差无几的状态,许汉的尸体却被他收入墙中,大抵许客丞下意识里已不想再见到这张脸了。

余下的无法重现的东西,他就用丹青手绘出的锦画补全,就这样,城主府的大门再度打开,就如以往一般。

不得不说,仅凭死后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许客丞的资质应当是极为优秀的,却更叫人困惑当年他为何会被那么多修门拒绝收入门下,只是斯人已矣,或许再也无法得到一个答案了。

既已听过一遍,郑南槐三人便先行走出屋子,只是刚踏过门槛,就见江宴步履匆匆携着贺行章赶过来,也不避讳郑南槐几人还在场,直接冲着屋内的宋唐云急道:

“师兄,阁内传讯,我们恐怕要先启程回去一趟。”

站在一旁的白献涿哭笑不得地接茬:“看来故事得我去讲了。”

郑南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白献涿耸耸肩,径自又绕回屋里去了,而快步而出的宋唐云则面色凝重,接过江宴递来的一枚玉简抵在额心飞快读取了讯息,又看着屋外几人沉思片刻,眉心越发紧皱,转身朝着郑南槐道:

“当年罪业瞳的事明面上是不了了之,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最为清楚内情的应该是平州南岭十八峰泰皇山的化叶门,那些被挖走眼睛的尸身就是由他们负责处理超度,可惜化叶门在此事发生不久后一夜覆灭。本想与你们一同追查下去,但眼下宗门传讯,只能先回去一趟,若情况有变直接传讯给我。切记,眼下绝不是将这几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追查的时候。”

眼下?郑南槐不禁心生疑惑,宋唐云这么说的意思可就不简单了,不摆到明面上,是为了以防打草惊蛇吗?

宋唐云与江宴二人神色焦急不似作伪,平霁门本就与回清阁交好,如今听闻回清阁似有急事,郑南槐忙想问是否需要协助,但触及江宴脸上神情,又收回了询问,心中不安却也越发强烈。

回清阁之所以在修界地位崇高,不仅仅是其修界第一医修大门的身份,更是创派之初清运长老江宴以一人之力镇压鬼仙叠鸦并镇守法阵数百年有余,为人界九州的平静安乐居功甚伟。

如今江宴脸上的表情凝重不似往常,恐怕便是叠鸦的封印出现了问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南槐真情实意地感到头疼欲裂。

临走时江宴回头看向郑南槐,眉宇间竟是显现出一种担忧与不舍,就那样看了郑南槐片刻,伸出手来拍了拍他手臂,轻叹了一声才匆匆离去。

江宴这幅模样又是为何呢?就好像预知到会有什么极为不妙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压下心中思绪,郑南槐几人便打算兵分两路,白献涿和单秋婷带着许客丞回城主府查阅当年与许汉来往的都有哪些可疑的人,他自己则去一趟那个陇墨别苑,看看能否从中寻得什么线索。

……

不过眨眼,郑南槐便落在了城西一片荒废的庭院前,仰头望了眼门梁上掉了一半的牌匾,上头“陇墨别苑”四个大字蒙着厚厚一层尘土,看起来格外晦暗破落。

凝神查探了别苑内,确认并无什么埋伏法阵后郑南槐脚下一踏,身形一晃便立在了别苑大门上,垂眸俯视着整座别苑。

别苑内和大门外情形一致,都是一副荒无人烟的萧条样子,郑南槐稍稍松懈下来,如片秋叶般落到地上,抬脚就在别苑内细细探查起来。

用灵力铺开神识探查不熟悉的环境对修士而言耗损不低,才刚走过前院郑南槐便感到身体有些发冷,其实以往下山伏鬼,这样勘探的活并不需要郑南槐亲自动手,如今也是边适应着铺开神识边去依据神识探得的讯息分析四周有无异常情况。

忽然,他心头一跳,身体深处猛地涌上来一股泛着虚热的剧烈不适,眼前竟隐约掠过片片黑雾,他不由得伸手扶住檐廊的柱子,顾不得灰尘直接坐到柱下盘腿调息,胸中心跳犹如擂鼓,气息也有些紊乱。

直到这时郑南槐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刚走火入魔不过一个多时辰,刚才那番高强度的运转神识恐怕是牵动了体内经脉灵气,为防待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又出什么状况,他还是暂且调整一二。

此刻已是日近西山,夕照越过长满杂草的围墙洒入院中,将郑南槐还带着一层薄汗的脸庞也拢入光内,他垂着眼,慢慢适应好光线后才看向那轮已经大半沉入天边山峦的红日。

他体内的生气也好似那轮落日一样,微不可查地一丝一缕地被抽离出体内,郑南槐却对此毫无所觉,只愣愣地望着夕阳,宛若魂魄在此刻逐渐抽离了这具身体一般。

神志越发混沌,郑南槐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一片朦胧之中有一道人影朝他行来,那人穿着血一般的红衣,走到了他跟前停下脚步。

眼睛被夕阳照得竟有些发痛,郑南槐下意识眨了眨眼,试图看清来人究竟是谁,可不知为何视野中的一切却变得越发模糊不清,他心底莫名泛起一阵酸,伸手去抓那人影,似是抓住了一小片衣角,张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半晌也找不到话来。

一声无奈的叹息传入耳中,郑南槐恍惚听见面前的人开口说了什么:

“抱歉……”

随着这声抱歉而来的是一个柔软而泛着些许凉意的怀抱,那宛如山峦间一轮残阳的鲜红俯身轻柔地裹住了他,郑南槐睁大了眼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却被一只大手盖住眼睛,那只手带着莫名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息,不容他反抗却又待他小心翼翼。

迷蒙地靠入对方胸口,郑南槐不知自己为何好似掉了几滴眼泪,明明想要看清这一切,却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的魂魄在和心中的念头角力,额角突突地泛着疼,大抵是他此刻的神情太过痛苦,那只手轻轻蹭过郑南槐的脸颊,捧着他吻住了被泪水沾湿的唇角。

郑南槐似乎意识到了这个亲吻,又好像已被那似有若无的痛楚淹没了意识,似梦非梦中他又回到了临崖居的檐廊上,身边依然站着那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他也仍旧轻声地唤那人师尊。

他心下急切,想要抓住那人的衣服让人转过头来看清那张脸,没想到手指刚碰到对方衣角,他就被扯出了那条檐廊,重新回到了破败的陇墨别苑。

他依旧坐在落满尘土的屋外檐廊里,夜色渐浓,他身上却盖了件玄色外衫,郑南槐心尖一颤,忙拿起那件外衫站起身来。

迎面却撞上了白献涿那张纠结的脸。

郑南槐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不来这儿,你就得被这里的残阵给吸干生气了。”

白献涿翻了他一个白眼,拉出他的手倒了颗蕴灵丹在他掌心,“垫垫。”

郑南槐从善如流地将药塞入嘴里咽下,急着问道:

“这衣服是谁的?”

“呃,”白献涿扫了眼他手上那件衣服,“是小仙君的,我看你昏睡在这儿,就拿了他一件衣服给你盖着。”

郑南槐拧起眉来:“你随身带着唐鸿的衣服干什么?”

白献涿脸都绿了,“我乐意不行吗?你看这衣服料子——”

他伸手过来揪着外衫,动作一顿,“这衣服料子多耐穿,我研究法器正需要这种皮糙肉厚的外衫。”

又胡说八道,郑南槐沉着脸,“你们去过城主府了?唐鸿醒了?”

“嗯,已经拿到了城主府当年的录事簿子,见你许久未归,我和奇鹿这才过来找你。”一旁的单秋婷开口解释道,“唐鸿醒了一回,现在是唐掌门在门堂那边看着。”

既然有唐雅泽看顾,门堂那边倒是不用多操心。

“方才你说残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然丝毫未觉?”

白献涿从他手里扯回衣服,伸手指了四周一圈的陇墨别苑:“这里应该曾经被人布下了类似莫离迷阵的幻阵,根据我们刚才的查探,很有可能是当年撤走时留下残存阵图所造成的效果,你心里有事,自然容易陷入幻阵编织的景象。”

“残存阵图竟能有这种效果,倒也是少见,当年在陇墨别苑捣鬼的肯定是棘手的家伙,方才清丹长老不是说到化叶门一夜覆灭么,我觉得,这桩案子或许和这别苑里真正的始作俑者也有关系。”

单秋婷看了看周围,夜色下的陇墨别苑依旧是一副萧瑟模样,但还是能从那些破败的亭台楼阁枯池走廊中依稀可见昔日风光。

这个别苑,定是人界中有权有势之人的屋邸,但那百晓生竟完全未曾提及别苑,看来背后的有心之人刻意掩盖了这个地方的存在。

戴怜章当年来到这个陇墨别苑后必定是在此遇到了什么,有意或是无意地在这里得到了腾龙印,这才招致杀身之祸,最后被人困死在了重蝶谷内。

“这别苑范围颇大,仅靠我们几个人是无法彻底搜查干净的,等回到门内我会向掌门提出要求派人来此地仔细探查。”单秋婷温声道,“眼下,我们还是先回门堂和唐掌门他们再作商议为妙。”

他们几个人只简要剿除了前院中庭内的残存阵图,眼下并不是一鼓作气深入这陇墨别苑的好时机,单论这残存阵图的影响,这别苑里定然曾被布下穷凶极恶又阴毒无比的多重阵法,加之可能曾有鬼仙此等级别的邪祟存在,这地方并不简单,还是仔细安排以后再进入这陇墨别苑。

tedeng~

我竟然把小南的名字打成蒸南瓜救命hh

修文:因为修改了一些设定剧情和尝试补坑,所以第一个副本在这里还没彻底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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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幻象(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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