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会对苦痛记忆太久，尤其是及时得到了爱与关怀的孩子。如果硬要回想，柯彦也不是想不起来那十年是怎么过的，但根本没必要回想。他不想让司墨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让自己被不美好的回忆裹胁。

“这件事情的确有蹊跷。”司墨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有些心虚：“对不起，我还有事瞒着你。”

“……”柯彦嗤笑一声：“我很认真地问你一遍，从见到我之后，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司墨抿了抿唇。

完蛋，好像还真没有。

柯彦贴心地帮他回忆：“男模？干洗店？实习生？抑郁症？不过你还挺厉害的啊，干洗店的老板全程为你打掩护。”

“……不是，徐老板是我在德国时认识的一位建筑系的学长，留学这些年他帮了我很多。”

“哟，学长？”柯彦挑眉。

真是祸从口出。半晌，司墨无奈地扯扯嘴角：“宝贝，刚到德国那两年我状况特别差，要不是徐老板你可能真的以后都见不到我了。”

柯彦先是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宝贝”叫懵了，而后意识到了后两句，皱眉：“什么意思？”

司墨一脸淡然：“不提这个。”

柯彦：“啧。”

他就说这人特较真。

“徐老板跟你一个大学？那为什么回国开干洗店啊？很赚钱吗？”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他本人并不喜欢建筑系，是家里人强迫他学的。回国开干洗店……大概是他所采取的一种温和的反抗方式吧。”司墨说。

柯彦点点头，对别人的**也不多窥探，抱着胳膊看司墨：“那说说吧，你到底又瞒着我什么了？”

司墨回到正题，神情严肃起来：“我查了一些柯家的事情，当时柯教授夫妇出车祸，不是说他们疲劳驾驶么？”

柯彦表情微微有些冷。

这就是他心里最矛盾的点。他很敬重他的父母，网上出现这些声音他必然是不舒服的。但作为直接关系人，他又很了解事件经过，就连死亡证明上都写着疲劳驾驶。

因为两人做的贡献比较大，研究所索性对外宣称意外车祸。但这在柯彦心里就是一根刺。

“疲劳驾驶可能有点问题。”司墨说。

“你不用安慰我了，错了就是错了，没必要替他们找补。”柯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冷静道：“没有谁会一直做对的事。”

司墨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软篷篷的头发：“听我说完。你记得2014到2016年你父母都在干什么吗？”

柯彦眼底一瞬茫然：“那个时候我高中，上的是全寄宿制学校，他们还在学校旁边给我租了房子，我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不过……从之前那项国家机密项目结项以后，他们就入职W市研究所了，应该也在忙着工作吧？”

“不，2014年年底，柯教授辞去研究所的职务，随后2015年二月份，罗教授也离开了。”司墨话音沉沉，想来消息来源是真实的。

柯彦眉心紧紧皱了起来：“我爸妈先后离职？？”

“对，且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两人没有再次入职任何研究院、公司或者高校、中小学等，仿佛彻底退出了学界。”

“这怎么可能？他们有很多学生，每年也会资助学生的学业和项目，不工作哪来的钱？？”

司墨摇摇头：“这点很奇怪。这两年他们才四十多岁，不至于因为年龄问题退休离职，研究所的薪资待遇也不错，我实在想不到他们离职的理由。”

“等一下，2014这个年份……”柯彦突然皱眉。

司墨身体微微前倾。

“2014年7月份，安安出生了。”柯彦脑子里似乎串起了什么，语速有些快：“安安出生后没过两个月就查出了先天性扩张型心肌病，如果保守治疗的话，寿命只有五到十年。”

“可能性很大。”司墨肯定道：“他们是生物学博士，为了找相关疗法转去医学领域也是有可能的。”

但柯彦也只能想到这里了，还是有些不理解：“所以呢？他们为了研究医学不注意休息，疲劳驾驶？”

“没这么简单。”司墨沉声道：“柯教授和罗教授都常年开车，两个人都疲劳的概率太小了。”

“而且就像你说的，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出事？为什么会留下遗书？”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涨，柯彦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制造了这场事故。

“但是以上所有都是我们的联想，没有实际性证据，”司墨说，“仅凭此，派出所是不会重新立案调查一项十年前的案子的。”

那这柯家更得回去了。

跟父母真正生活在一起只有两三年，柯彦说不上多了解他们，也不清楚他们是否在工作上有树敌。那么从最近的、可能与此事有关的入手，就只有柯鸿了。

“行吧，看在你提供了这么多有用信息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柯彦坐的有些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司墨往后一倚，要笑不笑：“我以什么样的名分做晚饭？”

柯彦：“……？”

司墨：“据我所知，领导不会给员工做饭，邻居一般也不会给邻居做饭。”

“…………”柯彦没好气：“那你出去。”

怎么这么不禁逗。司墨勾了勾唇角，站起来：“不过，如果你愿意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柯彦警惕地看着他。

“别紧张，我只是想今晚跟你一起睡。”司墨一脸轻描淡写。

“这还不紧张请问我应该紧张什么？！”柯彦大惊。

司墨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那算了，换一个请求，我住在客房可以吗？”

与前者相比，这个好像是可以接受的。柯彦勉为其难地应下来，满脸不理解：“你明明自己有房子……”

“噢，你说对面？”司墨微笑道：“我只租了一个月。”

柯彦：“？”

“这边有点挤，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搬去我买的房子。”

柯彦：“？？”

司墨已经系上了围裙，服务态度非常好：“可以点菜了。”

柯彦：“……你正常一点会死？”

“我哪不正常？”

“那个高冷话少的司总监呢？”

“如果让我在意的人感觉到我高冷，是我的失误。”

“……”

也许把撒下的谎都坦白干净了，司墨压力全无，放弃以前以退为进的策略，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柯彦丝毫招架不住，吃完饭就找借口溜回房间了。

他跟刘大厨说过自己直播的计划，刘大厨兢兢业业帮他分析了一堆注意事项，什么平台优劣、直播时间、**保护，应有尽有。

不过因为柯佑安的病情，他有两三天都没再联系刘大厨。

正坐在书桌前想着这件事，刘大厨发来消息：“滴滴，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柯彦：“家里有点事，已经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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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彦哭笑不得：“姐，你三次的工作是经纪人么？”

刘大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柯彦：“我就随便播一播，主要的目的是打破那些谣言。签约的话我还没想好，因为我不一定有时间凑时长。”

刘大厨：“不签平台不会给你推流的，你可以签一下兼职，时长短一些。”

柯彦：“嗯嗯，我想想。”

现在手里的单子就剩那个婚礼稿了。

自从知道了婚礼稿的约稿人是司墨，柯彦顿悟那两个人设分别是谁，现在回头再画心里总是怪怪的。他忍不住往回翻自己和“芋泥”的聊天记录，当知道了对面的皮下后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就吃亏在他从没想过给自己画动漫人设，但凡画过就一定能认出来！柯彦不服气地想。

今年没有大年三十，除夕是年二十九。

早上，钱姨给柯彦发了视频，里面是食欲大振的柯佑安和钱姨惊喜的声音：“小柯你看，安安今早起来水肿消了好多！血压血糖心率我也看了，很正常！梁医生真是妙手回春！！”

“钱妈妈你又偷偷拍我！是不是又要跟我哥告状？？”

“夸你呢夸你呢，再多吃点，鱼肉馅的饺子你能多吃的……”

“我已经吃了好多啦！妈妈我觉得我今天呼吸更顺畅了一些，能不能……”

“不能！少动出门的念头，我在家陪你玩。”

视频戛然而止。

柯彦刚洗漱完，不由得心情上扬，一晃一晃到厨房打算做早饭。

“你要做早餐？”司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厨房，倚着门框稀奇地看他。

柯彦拿出两个鸡蛋，喜滋滋地说：“今天心情好。”

司墨斟酌了一下语言：“你跟厨具们认识吗？”

柯彦：“？”

“……我没有说你厨艺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说这些厨具和食材可能有眼无珠认不得你。”司墨更加委婉。

“？？”柯彦气笑了：“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好！至于你！爱吃不吃！”

司墨立刻放弃劝说：“吃，看来今天非常有幸能一饱口福。”

柯彦这才心里舒服了点：“出去。”

司墨笑着去冰箱把要喝的酸奶拿出来晾，刚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

“有电话。”他跟厨房那边说了一声。

柯彦语气自然：“帮我接一下吧。”

司墨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立刻皱起了眉。

柯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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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疑点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