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清刚收到消息时也很懵。
弄清楚前因后果,头疼了。
他单独问长安县安县令,花月楼背后的主子是谁。
安县令竟然也不知。
“下官只知道这个酒楼十多年前就存在了,登记的主人是一个叫安阳的男子。但这个安阳是谁,下官也不知晓。”
傅文清正准备想办法弄清花月楼的底细,宫里就忽然来了个内侍,请他去皇宫。
据说此事闹到了皇帝耳中,有几位官员状告傅宁珞仗势欺人,滥用职权,聚众闹事,以权谋私。
一听数大罪状,傅文清忙和皇帝告罪解释。
皇帝也才知道傅宁珞去退榜还有这许多内情波折。
傅文清道:“圣上,小女虽然冲动,但此事确非她之过。据臣查证,此前因花月楼‘无盐女’榜,有十五名少女被退亲,两人羞愤寻了短见,三家倾家荡产去打榜。”
傅文清进宫并未什么都没做就进来了,他是做了准备的。
女儿没错,那就只能是花月楼错了。
且此事本就是花月楼的错。
事情闹大,弄得这样复杂,不过是“争权夺利”、“人心难测”两个词而已。
傅文清垂眸掩下自己的思绪,继续辩道:“圣上,天子脚下,公理昭然,花月楼行事奸诈,为谋钱财,至女子名声不顾。”
“这才有今日之祸。便是无今日小女退榜,他日亦会闹出大乱子。”
“傅大人,你不要东拉西扯,为你女儿找理由推脱。现下争论的是傅宁珞仗着权势为非作歹,聚集众多女子扰乱京城安定!”
参奏的几位臣子立即争辩,他们对皇帝道。
“陛下,若日后都如傅宁珞这般,三五日便聚众闹出一些事端,京城日后何来安宁可言?”
“傅宁珞一个女子,不在家学习女戒,跑到衙门办差便算了,但她不动安分守己,嚣张跋扈,动辄挑起百姓怒火,日后定然惹出更大的乱子”
傅文清:“陛下,犬女自从做了大理寺司直后,兢兢业业办案,从不惹是非。此次实在是形势所逼,她今年便要及笄了,若是任由那榜单张贴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还能找到好夫婿?”
“女子名声大于天,陛下和诸位也是为人父的,难道不能理解一个小姑娘爱惜名声的心情?”
其他大人:
“傅大人说得比唱得好听,你在意自己的女儿,去打榜便是,何故让那些女子围在人家酒楼前吵闹不休,逼得人家关门大吉,分明是挟私报复,以权谋私。”
傅文清:“胡言乱语,那些女子是为自己讨个公道,何来傅某与犬女指使之过?傅某俸禄才二十余两,不及大人家底丰厚,能时常去花月楼打榜。”
“胡搅蛮缠,胡搅蛮缠。傅大人分明是狡辩。”
...
花园几位官员吵吵嚷嚷,陪着皇帝赏雪的丽妃挽着皇帝的手臂,柔柔摇了摇皇帝的手臂:“陛下,这个傅宁珞当真是个无盐女吗?”
皇帝年纪和傅文清相仿,被这几位大臣吵得头疼。他不过是到御花园和爱妃赏雪,就招了这样一群老头子吵吵嚷嚷,大煞风景。
皇帝想了想,示意贴身内侍叫停几位大臣,然后问傅文清:“爱卿女儿学识才情如何?”
想到女儿一手鸡爬爬字,书也不好好背,傅文清不顾地上积雪,跪了下来。
“陛下,犬女擅破案,武艺也尚可。”
皇帝确实满意傅宁珞查案之能,这也是他特意招来傅文清申辩的原因。
不过查案属于才干。
和傅文清争论的官员窥探到陛下的欣慰但迟疑的脸色。
抓住了这个漏洞。
“陛下,傅宁珞确实有些才干,对得起陛下的栽培。但她无德无才情,被人笑话一句无盐女不为过。这天下难道还不许人说话了吗?”
“陛下,无盐女是说貌丑而有才德的女子,犬女有貌有才德。”
这个时候咬文嚼字,几位大臣与皇帝都十分无言。
“陛下。”丽妃倒了一杯茶递给皇帝,“臣妾也想知道傅宁珞是否有才情。看她是否是一个无盐女。”
皇帝接过丽妃递的茶饮了一口,若有所思,喝完他道。
“让人去考察傅宁珞才学,她若是真无才,那就是她之过,让那些女子散去,不可再闹事。若是她有真才实学,便是花月楼招摇生事,赔偿那些女子损失。”
其他几位大臣暗喜,傅宁珞只爱舞刀弄枪,查案缉凶,根本不爱念书,这些他们早有耳闻。傅文清却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女儿…有才情吗?
看画本子算不算?
丽妃也是这么问的:“陛下,您打算如何考她?她当街舞剑,是否算才情?”
皇帝想了想,本朝最看重的是诗词歌赋,他自己也尤其欣赏诗人。
“让她当街作出一首诗来,不许人帮忙。”
“时限呢?”
一个小姑娘,七步作诗太为难她了。
“宫门关闭之前吧,只要她作出好诗,朕就不追究她之过。若是作不出,那这个无盐女的称号,她摆脱不了了。”
皇帝此话一出,其他大臣立即欣喜,傅文清立即担忧。
他女儿,在皇帝亲封女司直后,难道又要亲口封她一个“无盐女”的称号?
.
花月楼外。花月楼的大门还是紧闭,那些讨公道的女子和看热闹的百姓还围在楼外。
“傅姑娘。”白术从人群外挤进来,将买来的手炉递给她,“公子让小的买的暖手炉,您快暖暖手。”
傅宁珞趴在马车窗前往外看,手都冻红了。
她没和白术客气,接过暖手炉暖手。
“那为首的姑娘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已经打听清楚了。”今日雪越下越大,外面委实太冷,白术也钻进了马车。
现在半条路被堵住了,他们的马车在人群中间,一时半会不可能走了。
白术凑到马车另一侧窗户一起往外看,指着最前面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道:“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姑娘姓张,是此次带着女子讨公道的为首之人。”
“听人说,去年她是花月楼榜单上倒数第一。”
“她父亲以前是兵部的官员,为了帮她打榜,让她顺利出嫁,收了几百两银子贿赂。后来她父亲被贬官,带在一家老小去了外地。”
“现在她嫁的夫家看不起她,总是拿倒数第一的事蹉跎她。年前她好不容易怀了身孕,结果因为被丈夫折辱,动了胎气,孩子没能保住。”
“她丈夫不仅不伤心,还责怪她自己无德无才,连孩子都保不住,纳了小妾进宅。”
傅宁珞气得差点把白术给的暖手炉直接摔了。
“男子没一个好东西!换做本姑娘,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难怪张姑娘非来找花月楼算账,这是被夫家拿住了短处欺辱,现在这短处可以被掀开,她自然不能放过花月楼。
同车的韦涧素听到她说男子没一个好东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白术瞧见了,讨好脸笑道:“傅姑娘,我们公子可是大好人,他还让小的给您买手炉呢。”
傅宁珞没理会他这话,继续趴在车窗鬼鬼祟祟地盯着外面瞧。
“张姑娘打算和离吗?到时候本司直可以给他们判和离吗?”
白术不吭声了,韦涧素至始至终没说话。
傅宁珞便明白了,自己没权力,没资格。
继续看外面的情况。
花月楼无人进出,张姑娘的丫鬟去报了官,但拿丫鬟去而复返,却迟迟没有官吏带她们去衙门,也没有官吏来拿下花月楼的人。
众姑娘渐渐不安。
换做以前,她们不敢也没有勇气对上花月楼。
谁知花月楼背后的主子是哪个皇子皇女、或者其他王公大臣。
但现在有傅宁珞带头退了榜,还如愿获得了赔偿,她们有了反抗的勇气。
她们都受过无盐女榜单的苦,来此就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出一口气。
京兆尹是傅宁珞的父亲,他女儿如愿以偿退了榜名,还获得了赔偿,虽然赔偿的银子她直接用来接济百姓了,但她赢了花月楼。
那她们也有机会斗赢花月楼。
傅文清若是拒绝她们的请求,就是不公。
希望傅文清真如传言那样,是个清明公正,不畏权贵之人。
可惜,迟迟没有衙门的人来,众位姑娘凭着一股意气跑来的勇气,可若是无人为她们做主,她们之后的下场会更凄惨。
众位姑娘有的生出退缩之意,有的不安看着其他地方,甚至有姑娘眼中升起了雾,可看着其他站在原地不肯退缩的女子,她们又一个个咬牙坚持住。
马车内偷偷往外看的傅宁珞同样着急得握紧了手中的暖手炉。
老爹怎么还没来?
不会是不战而败了吧?
韦涧素看了看她不停抖动的腿,随后当作没瞧见一样移开视线。
大戏开锣,只能进,不能退,傅文清没来,恐怕是出事了。
傅文清没事,他正在宫中偏殿等候消息,替女儿担忧默哀。
书到用时方恨少,女儿以前不好好念书,眼下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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