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兄长肯定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他为了我,没有再怪你们,为了我,他选择了一个人背负所有。”

“但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我说我不怪他和娘,我说我过得很好,说说你们对我很好,我已经把你们当成亲生父母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说出这些话时,兄长那么沉默,他该多伤心啊。他找了我这么多年,我却认贼为父。”

“你让我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亡故的娘亲?你们欺骗我!你们伤害了我最亲的人!”

“你这个恶子!养了你二十年,还不如养一条狗衷心!”

“你想和你亲生父母在一起,好,我成全你,这就让你和他们一起去黄泉!”

“娘,你快帮帮我啊,爹疯了。”小王氏生性柔顺,从没见过这样的状况,见丈夫被公爹掐住脖子却不反抗,急得上前掰扯,但周有福虽然常年生病,但身子很胖,高大有力,小王氏一个柔弱女子竟然拉不开他。

“爹!你快放手啊!”

“阿槐你怎么这么不听你爹的话呢。我们一家人不是过得好好的吗?”王氏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想伸手帮忙但又叹气不帮忙。

“为什么非要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呢?”

“娘,你快帮我啊!相公都要被爹掐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劝架救人吗!

王氏:“让阿槐和他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小王氏被自己婆母的态度惊住了,这还是过去那个贤良淑德,慈母心肠的婆母吗?

她一愣之下,就被周父一把推开了去,额头撞在椅子上登时就流血了。周槐见妻子受了伤,一怒之下,狠狠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周父。

他毕竟正直青壮,而周父已经快耳顺,虽然身宽体胖,但是病痛缠身之人,终被他一掌掀翻在地。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这个逆子,竟然还敢打老子!”

“管家!管家!死去哪儿了!”

“还不快来帮我把这个逆子抓起来!”

他这气急败坏、凶相毕露的山野做派,和刚才坐在太师椅上事无巨细问儿子衙署情况的威严儒雅模样判若两人,让饶是见惯了人的两面性的韦涧素都微微讶异。

“直接拿去衙门吧,”

毕竟周父是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虽然周槐还顾及着二十年养育之前,没有真的出手,只是护着自己妻子不被打,但周父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很可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在周槐反抗时,傅宁珞就移开了另一片瓦,通过缝隙往下看。

周槐确实是个纯孝之人,被周有福拳打脚踢都没动手反抗,这时,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有两人推开门跑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端着一盅汤进来,看打扮应当是厨房干活的。

后一步进来的作管家打扮,约莫知天命的年纪,手脚却还很利落。

“天啦!老太爷、太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夭寿哦!老爷,你们做了什么?惹老太爷都发火了!”

“老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老太爷动手!”

“老太爷,小的来帮你了,这就把老爷抓起来!”

两人下人进来后纷纷要拉偏架,管家准备制服周槐绑起来,厨房婆子也立马放下汤盅帮忙。

为了在老太爷面前抢头功,她利用自己水桶样的腰身挤开了管家,却不妨被护着妻子站起来的周槐一掌推开。

婆子虚有其表,又是个妇人,到底比不上青年男子的体力,被自家老爷一把推开,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管家的脚上。

她那吨位,比周有福还胖一些,寻常撞一下人恐怕都能让人青紫一片,这一脚下去,犹如一铁锤砸到了管家的脚趾上。

“嗷!”杀猪一般的惨叫响起,差点震落了屋顶瓦片上的雪。也让屋内的混乱诡异的安静下来。

屋顶上本还想着出面的傅宁珞和韦涧素差点笑出声。

这下也不用二人帮助了,周槐夫妻靠着猪一般的对手,率先扶着妻子出了屋子。

周有福闹了一场,也累得只喘粗气,体力支撑不住,蜡黄的面色都透出了青白,王氏和厨房婆子忙扶着他坐下。

“老太爷,老爷究竟做了什么,让您发这么大的火?”厨房婆子殷勤地给周有福端来汤盅,打开盖子,是一盅蜂蜜梨水。

甜滋滋的暖呼呼香气弥漫出来,屋顶的傅宁珞和韦涧素都忍不住口中生津。

这大冷天,他们两个还在屋顶探听消息,而屋内打完孩子的老家伙还有糖水喝。

周有福显然不会跟一个下人说什么,喝了糖水就打发了厨房婆子。等人走了,才问管家:“今日周槐在衙门都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管家躬身回道:“小春说,今天老爷一直在太常寺,不过太常寺出了案子,大理寺的方少卿带了许多人在太常寺搜查,他原本想打听的,但大理寺似乎下了命令,不许谈论今日之事,所以他没打听出来。”

“大理寺…”周有福瞳孔紧缩。

周冒的案子就是大理寺办的。

如果孽障说的人是大理寺的官…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让钱婆子管好嘴,明白吗?”

“夫人额头上的伤…”毕竟流血了,总的有个由头。

周有福脸色冷硬:“她自己走路不小心磕了,能怪谁?”

“是,老太爷说的是,小的这就去找钱婆子,让她别乱说话。”

“阿槐那孩子说的要查我们的人…”等管家走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了,王氏才忧心忡忡的开口,“你说会不会…”

“怕什么!”眼看她就要说出不能说的话,周有福一个厉眼打断她,“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搬迁时我就做好了准备,以后不许再提那些事。”

王氏惴惴应下,见他脸色青黄,又扶起他:“回房歇息吧,大夫说了你需要好好修养。”

嘎吱——一声,等两人都走了,屋顶上的韦涧素把瓦片恢复正常。

“我们也走吧?”

傅宁珞却不知为何,没急着离开,而是带着她寻摸到了厨房。

厨房管家交待、敲打了钱婆子几句,走了,钱婆子洗碗汤盅,擦干净手,也走了。

屋子彻底安静下来,两个黑衣人潜了进来。

“你来厨房做什么?”韦涧素跟着傅宁珞进了厨房,点燃火折子后压低声音问。

他可能怀疑傅宁珞来偷吃。

两人在屋顶呆了这么长时间,身上都是雪花,骨头都冻僵了。

傅宁珞进了厨房本想烤火取暖,但厨房柴火都熄灭了,连屋内残留的余温都飞快的消散。

她没回答韦涧素的话,没能烤火,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瓶瓶罐罐都打开看了,最后什么都没拿就出去了。

韦涧素怀疑她不是不想“拿”,而是没什么可“拿”的。

厨房里有剩下了馒头和肉菜,但这大雪天,冻成冰块的肉菜不热一热能吃吗?便是馒头都吃不了。

还有那她翻出来的一罐蜂蜜,也黏在罐子里硬邦邦的,挖出来一坨都能冰掉牙齿。

周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此刻宅子里诡异的安静,各房门紧闭,偶有一丝动静传出,也很快消失。

就在这样的紧绷气氛中,傅宁珞二人如入无人之境,来无影,也去无踪。

出了周宅,到了外面,两人找了一个避风的私人宅院的屋檐下躲雪。

“韦大人,今夜太冷,我就长话短说。”

“不着急,明日再说也无妨。”

韦涧素见她冻得只朝手哈气,身上都是雪花,忙帮她把身上的雪扫落,再脱了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傅宁珞穿得其实不少,但因为要隐藏身形探听消息,没有穿披风。

“别冻坏了,快回去吧。”

韦涧素身形高大,他的衣袍落在傅宁珞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傅宁珞推迟了一下见他坚持便也没再退距。

行走江湖几年,又在山上学艺多年,傅宁珞早已不拘小节。

相较于自己挨冻,小小的男女大方何必讲究。

又无人瞧见,她不说,旁人能知道?

傅宁珞接受了韦涧素的好意,又担心他自己冻坏,快速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说了。

“其实从太常寺出来,下官就想和大人说周槐的事了。”

傅宁珞裹着韦涧素的外袍,全身缩成一团,口中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化作白雾,说话牙齿都快打颤了,但未免惹韦涧素笑话,她强忍住自己的磕巴。

“当时下官还有一些疑点没想明白,因此没能及时禀报大人案情。”

原来她当时只是想案子疑点,不是故意隐瞒他和想跟着方少卿走。

“我们找个暖和地方坐下说?”

傅宁珞不肯马上回家取暖,韦涧素提出这个最合适的办法。

毕竟这样的下雪天,他们两人都没穿斗篷,站在人家屋檐下说话不方便,而且实在太冷。

傅宁珞是习武之人,但同样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家,韦涧素白日里方被白术提醒过这一点,难免学会了一些怜香惜玉。

“我会被抓起来吗?”

傅宁珞看看他脱了夜行衣之后,正常的常服,再看看自己一身夜行衣,自己先笑了。

作为大理寺的官员,有权宵禁后继续办案。

且京城宵禁虽然严苛,可坊内还能走动,但傅宁珞懒得费功夫去找个没打烊的酒楼食肆。

等他们俩走到,她要说的话可能都说完了。

相较之下,她还是更希望早点说完话后,回家再钻进暖暖的被窝里舒适的休息。

韦涧素被谢绝了好意也没再强求,问了自己最想问的。

“在太常寺时,你就发现周槐和周冒的关系了?”

他其实更想问她当时为何瞒着他,但话到嘴边,又转了弯,说出的话就变了。

“韦大人应该还记得周冒死时和下官说了一些遗言。”

“他和你说了许多,但有些话我并未听到。”韦涧素很确定这一点。

当时傅宁珞先感到将死的周冒身边,两人轻声交谈了一会儿。

在三司会审时,傅宁珞解释了周冒当时说了什么,但韦涧素知道她还有所保留。

“他——”

傅宁珞想到周冒临死之前的话,踌躇了片刻,还是老实交待。

以韦涧素的为人,应当不至于心存芥蒂。

“他当时确实说了一些其他话,是对我说的。”

此时已经一更天了,伸手勉强可见五指,站在别人家的院门口避风避雪,傅宁珞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避免惊动主人家,把他们当贼子抓。

看不清韦涧素的表情,但说傅宁珞感受到他在认真听。

“你应该也发现了,当时他死时是怀着一些愤世嫉俗和迁怒的心情去死的。”

韦涧素颔首:“我当时确实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做,但现在我想明白了,他闹那么大,在街市上喊冤而死,就是为了传递他最后的遗言。”

“万木之下,鬼影重重,是个槐字。所以周冒那句遗言是留给周槐的。”

果然他的严谨心思也猜到了这是个字谜。

傅宁珞点头:“我当时也没想到他还有同伙,但我猜到了他此举是为传递遗言,然后以死掩盖一些秘密。”

“除此之外,他还以自己的死栽赃在你头上,原因可能是看不惯你欺压我,也可能是同病相怜。总之,他让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让你欠他什么人情?”韦涧素问,“他一个要自尽的犯人,能让你欠什么人情?”

傅宁珞原本想往下说的话被打断,倒也没生气。

“他用死让你栽了一个跟头,算帮我出气了。”

周冒用自己的死栽赃他,让他直接下狱了,这口气确实出的不亏。

周冒死后,其他人都曾怀疑过周冒和傅宁珞是一伙的,韦涧素也起了一丝怀疑,毕竟太巧了。

后来下狱后,他再三思索,觉得傅宁珞不似那样艰险之徒,在蓝田县时,她因为十两银子都和他较真,最后还给了他。

怎么瞧也不似能用人命陷害他的人。

因此,他才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傅宁珞:“不过这个人情认不认都在我。我见到周槐,就察觉了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结合他的遗言。我猜测他要的那个人情可能和他弟弟有关。”

“周冒的案子还没了结,周槐又和玄女瓶扯上了关系。我不想打草惊蛇引人注意,所以我避开你们去找他问了他兄长周冒和玄女瓶的事。”

韦涧素:“他全盘托出了?”

傅宁珞点头:“至少我没看出他还另有隐瞒。周槐告诉了我许多关于他兄长和玄女瓶的事。玄女瓶——”

说着傅宁珞看向韦涧素,可惜夜色昏暗,无法辨别他的神色。

“韦大人能找到这儿来,应该也查到了我们在太常寺找到的玄女瓶是假的吧?”

借着夜色的掩藏,什么都没查到,只查了傅宁珞在太常寺最后找了周槐问话的韦涧素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是查到了一些相关线索。”

傅宁珞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周槐告诉我,真的那个被郑博士调换后,再一次被一个潜入太常寺的黑衣人调换了。”

“不过玄女瓶的事我们稍后再说。先说他们兄弟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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