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在周槐说自己兄长的事时,我就发现了很多奇怪之处。比如刚刚周槐质疑他伯父母的话,你也听到了周槐的话,如果当初真是周冒和他母亲拿了周有福夫妇的钱,又或是为了周槐的前途,不得已把他过继给周有福夫妇。”

“那么在二十年后,周冒和自己弟弟相遇,见到他如今的成就和生活,理应感激周有福夫妇照顾弟弟,让他前途远大,然后愧疚当初无论何原因而抛下弟弟。”

“但他没有。他不仅不让周槐透露他的存在,还私下给周槐大笔银钱且不让周槐告知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告诉周槐他们母亲坟头的位置,也没有计划带周槐去祭拜他们已经亡故多年的母亲。”

“这很不符合常理。”

“他自己时隔多年见到弟弟十分高兴,并且不吝惜钱财。我们在周冒死后发现他身上并无太多钱财,但他分明住得起平安客栈上房,后来我才知道他把大部分钱都给了周槐。“

“这样一个在意弟弟的人,为何不带他去母亲坟前让母亲泉下有知也高兴安心呢?“

“或许他不告诉周槐他们母亲的坟头的位置,不去让周槐祭拜可能是不想连累他呢?”韦涧素猜测道。

毕竟周冒不仅杀了吕玄直夺宝,还打贡品的主意,那可是灭三族的罪过。

傅宁珞:“根据大理寺衙差查到的信息,周冒在自己母亲去世后,一个人流落了一段时间后不知去向,而等他成人后,每年去他母亲坟头祭拜,祭拜完再不知所踪。”

“大人,我们都明白,人在外漂泊,有时千里之遥,并不一定能每年按时祭拜。周冒能做到,说明他把其他人都抛到一边,每年风雨无阻地或提前赶到商州在母亲坟头祭拜。”

“试问大人,如果换做是你,你能保证每年如他一样,四处漂泊却还按时抵达母亲坟头祭拜亡母吗?”

韦涧素的母亲也早早亡故了,不过他母亲就葬在京兆府韦氏一族的祖坟中。

可即便如此,他在母亲过世后,也无法做到每年风雨无阻地在母亲忌日去到母亲坟头祭拜。

傅宁珞在话出口时就知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夜色看不见韦涧素的表情,但她担心自己的话伤到了他。

她自己父母俱在,无需在意这些事,可韦涧素未必能做到心如止水,不再思念自己的亡母。

“抱歉,韦大人,我只是一时口误,非有心…”

“我知道。”韦涧素打断她的话,“你说得很对,我母亲亡故十三年,但我去她去她坟头祭拜的只有五次。”

“周冒能每年在他母亲忌日去他母亲坟头祭拜,说明他确实是个极孝之人。”

“韦大人,你无需如此。”

他说的认真,傅宁珞生怕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对自己的亡母感到歉疚。

“周冒父母皆故去,弟弟下落不明,他不回去祭拜,无人祭拜他的父母。”

“花钱找人照看他父母的坟墓,可若是他自己不去看,旁人定然也不会太过伤心,一年不去看,坟头草可能都一尺多高了。”

想了想,傅宁珞又多解释了一句:“周冒如此在意祭奠亡母,一可能是当初他年幼,母亲亡故后他只是草草下葬,心存愧疚。二可能是他当时没有想到给母亲准备灵位,所以只能每年回去祭拜母亲。”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自己猜测的。周冒或许信道,他母亲非寿终正寝,临终前可能还放不下年幼的他和他不知所踪的弟弟,种种因素下,周冒只能用每年祭拜的方式来弥补自己未能照顾好母亲的歉疚。”

子欲养而亲不待。周冒在许多年之后有了不凡的武艺,也有了钱财,但却再也找不回母亲,让母亲过上顺遂的日子。

这种痛,韦涧素能体会一二。

但不同的是,他母亲葬在韦氏族地,每年有人祭拜打扫,而母亲的牌位也在宗祠里,享受供奉。

周冒…

或许同样早年丧母的经历,让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多愁伤感的人的韦涧素也难免对周冒生出几分同情。

“他母亲的坟头在商州,而周冒的家乡显然不是商州,他临终前似乎也没提到过此事。”

周冒的母亲葬在商州是大理寺的衙差查到的。

傅宁珞点头:“周冒死之前希望自己弟弟过好日子,无需管他。但他到死都没有想过让自己弟弟去接替他照料母亲的坟墓。为什么?”

周槐质问周有福,当年自己兄长、母亲是否放弃他,是否有回去找过他,他是否被欺骗了,是否认贼作父。

所以周冒是介意这一点吗?

韦涧素:“但认贼作父也不是周槐的错,他当年并不知情。”

傅宁珞认同:“在周槐的认知里,他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对于年幼的他而言,那种痛苦并不比周冒少。周冒无法接纳他给母亲上坟,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韦涧素:“能让周冒放弃自己母亲祭拜的事,很可能和他们过去的事有关,我让人去他们老家查一查他们过往。”

傅宁珞:“听周有福的口吻,他似乎早对他们的来历做了掩盖。而且我听周槐说,他们祖籍似乎是淮南一带的一个小村庄,但周家下人的口音似乎多是京畿道的。而那些下人都以周有福为尊。”

按理,周家如今应以升了位份的周槐为主,老太爷大多该荣养。

但周家的一切却还掌控在周有福手里。

“我们若是去问,他们也可能咬死不说。”

毕竟官府留存的祖籍地如果做了假,需要归根溯源去查,二十年前的事,查起来不容易。

周有福两个老人,没有他们犯事的确凿证据,大理寺也无法动刑,别说动刑了,吓唬都不敢,万一吓出个好歹,谁担责?

傅宁珞觉得以今日周有福夫妻在周槐逼问下的表现来看,就算带到衙门,十有**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韦涧素目光沉沉:“他们越隐瞒,越证明他们内心有鬼。”

“况且他们不说,还有小…”

两人说到此,忽然齐齐停下,看向彼此。

.

京城的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在鸡鸣时分,傅宁珞醒来,看到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静谧纯净极了。

天气寒冷,傅宁珞赖了一会儿床,从温暖的如同云朵一样的被褥里钻出来。

先开始一日之晨的练剑,只要不是病、伤,傅宁珞每日坚持练一个时辰的武,风雨无阻。

穿上便于习武的白色短打袄裙,在院子里行似流云又身轻似飞鸿的练剑。

计划着时辰,差不多了开始换成轻功,院子太小,直接跃上了屋顶飞檐走壁。

嘎吱嘎吱,脚踩在雪上轻微的声音,十分悦耳。

到正堂院子外的屋顶时,正好遇到了从正院走出来的准备上朝的父亲。

双手拢在宽大的官袍袖子里,哆哆嗦嗦、哈欠连天的。

身后跟着打灯笼搀扶他的下人也是精神困顿。

时辰尚早,洒扫的下人们还没出来干活,清理出道路来,避免不慎摔倒,下人小心扶着傅文清走。

但或许是太困了,一路没遇到危险,走着走着,也难免继续犯困。

这样可不好,万一路上赶车也打瞌睡,还不连人带车一起摔沟里去。

“爹!”傅宁珞忽然一声惊叫,”你钱袋掉了!”

傅文清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呢,脑袋空空,听到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但这声音太熟悉了,身体本能很快解除了危机,他下意识往地上看。

地上哪有什么钱袋,只有两串他和下人的脚印。

生平舍不得掉一文钱的傅文清赶紧看向自己腰封,钱袋还好好挂在腰上呢。

“大清早不睡觉,你跑屋顶作甚?”

大清早的,天才蒙蒙亮,傅文清被这一搅和,浑浑噩噩的精神清醒了不少。和他一样清醒了的是扶着他的下人,刚刚可被忽然冒出的女叫声吓得不轻,以为闹鬼了。

傅文清仰头看着女儿一身月白束腰短袄,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像一只软乎乎的小猫蹲在屋顶上。

身在福中不知福,能睡懒觉却不睡懒觉。

难怪这么些年一直长不高。

“我在上面练习轻功呀。”

傅宁珞嗓音如同那清晨的鸟儿一样清脆欢快。

练了半个多时辰武,身上热气腾腾,鼻尖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蹲在屋顶上和大早上就开始出门赚钱的可怜父亲说话。

“爹,你好好替皇帝办差,多拿些俸禄回家。我那个院子太小了,练武都施展不开,以后咱们换个大点的宅子。”

小女儿的院子是除了主院最大的一个院子,而且她还占了整个东院。

她还嫌弃小。

傅文清不想搭理女儿。

一大早被女儿拿鞭子赶羊似的往前赶,他老胳膊老腿,可比不上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傅宁珞跑到正院外就是等父亲的,怎会让他就此走掉呢。脚尖一转,飞下了屋顶,然后跟屁虫一样跟在哆嗦着牙齿的父亲后面。

“你跟着为父作甚?”

傅宁珞嘻嘻笑道:“女儿送您去上朝。”

“何事找为父?说吧。”

父女俩一前一后上了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马车内有火盆,还有热水,傅文清接过女儿殷勤倒的茶水,没喝,放到了小桌上。

上朝时间长,喝多了水不方便。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傅宁珞练武练渴了,又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拍完马屁说正事:“爹,女儿可以养个幕僚吗?”

傅文清惊奇望她:“你养幕僚作甚?”

一个协助衙门办案的芝麻官都需要养幕僚了?

他堂堂京兆尹还没养幕僚呢。

傅宁珞:“您别管我干什么,您只说女儿能不能养?”

“能啊。”傅文清觑她,“你养的起吗?”

寻常幕僚月俸一千钱。这样的幕僚本事不大,只能管一些庶务。

以傅文清对女儿的了解,女儿眼光有时候比他这个当爹的眼光还高。

她请的幕僚可能比一些芝麻小官还厉害一些。

芝麻小官俸银不高,但还有禄米,禄田,所以能养活一家老小。

女儿要养幕僚,就需养活幕僚一家老小。

不是傅文清看低女儿,而是她没有稳定的营收,仅靠办案给的赏赐,只能让她自己吃饱喝足。

想养一个有本事的人?

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偶尔还得吃糠咽菜?

傅宁珞养幕僚是昨晚忽然兴起的想法,她想为女子在这世道的地位出一份力,师兄说让她等着,女子们的事,是所有女子们的事,可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且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人。

与其如此,不如遇到有才有能之人都招揽过来。

但被父亲这么一问,傅宁珞败在了第一步。

招揽人是需要钱的。

还真以为自己是师兄那样,随手就能挥霍几万钱呀。

算了,还是先赚钱吧。

“女儿想置办一辆马车。”

幕僚的事可以慢慢来,但马车可以直接买了。

她手头的钱足够。

傅宁珞先和父亲报备。就这样还想养幕僚,钱都存不住,幕僚不养她就不错了。傅文清立马道:“爹给你二两,剩下的你自己填补。”

傅宁珞买马车没想过让爹给她买,但父亲愿意支援二两,也足以让她惊喜。当然,傅宁珞不知道原本傅文清是想给她买马车的。

“对了。你大嫂说要买护卫,你找机会和她一起去选人,挑身手好的。家世清白的。”

父女二人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傅文清,早出晚归,也是因此,傅宁珞算好了时间和父亲在上朝的这会功夫说说话,聊聊正事。

提到家中事,傅宁珞想起傅宁舒总眼红她御赐之物之事,想问父亲如何解决的。当最终没问出口。

爹不说,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说完家事,抽空说起公事。

傅宁珞找傅文清还是想问案子的事。

娇女楼的案子抓到的人虽然都办了,但脏银还没找到。

傅宁珞先前提过,那两个绑架她的娇女楼的人提到过蓝田县的张县尉和梅婆子。

傅文清:“爹已经去公文让钱县令继续追查了,但还未有大进展,不曾有回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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