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什么?”
“难怪爷爷总断不出另一种毒是什么毒,原来是蛊毒,爷爷一直以为是什么诡异的奇毒。”
时榆追问:“断不出来会如何?”
诸葛追解释:“你有所不知,行舟七岁时就中了断魂霜,只因被鬼雪莲压制才挽回一条性命,但仅仅是暂时压制,随着行舟长大,鬼雪莲的作用越来越小,再爆发就是死路一条。”
时榆心中一骇,原来闻祈身体里的那个毒竟是断魂霜。
断魂霜是一种极其罕见又恶毒的毒药,中毒者会受到极大的痛苦与折磨,直到精神彻底崩溃,一心自残求死。
难怪当初救下阿初后,有一次他竟疯狂地用头去撞墙,那时她还以为是阿初烧糊涂了。
“当年行舟来四方镇找爷爷时,爷爷就发现他身上不仅中了断魂霜,还有另一种奇毒,两者相互压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才叫他继续活着,只是爷爷断了许久就是断不出另一种奇毒是什么毒,没想到竟是蛊毒。”
原来当年的阴差阳错,竟是给闻祈续了命。
“那是不是说……王爷以后就不会死了?”
“那可是断魂霜,鬼雪莲也只能压制十几年,何况蛊毒。”诸葛追叹气道,“连爷爷也说不好行舟能活多久,只能祈祷那蛊毒比鬼雪莲厉害吧。”
“再说断魂霜又是无解之毒,何况行舟中毒已久……”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陷入沉默。
不过,诸葛追说断魂霜没有解药……
对,也不对。
世人皆以为断魂霜无解,可她阿娘却解过,在阿娘留给她的手札里就记载过断魂霜的解法。
想来那本手札上的医术都是阿娘自创的,所以世人不知。
幸亏她早将手札上的内容背下。
她没有告诉诸葛追阿娘手札的事情:一是存了私心,不想让阿娘的心血被外人偷了去;
二是断魂霜虽能解,但需要的药材极其古怪稀有,一般药铺里可没有,需要去黑市上打探,她还不想让人知晓,以免节外生枝。
*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闻祈瞥了时榆一眼。
时榆回过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闻祈下巴冲她的手努了努,时榆低头,发现自己竟一时愣神将茶斟漫了出来,溢得到处都是,连忙放下提壶收拾。
“没睡好?”
时榆眼珠子一转,顺势打了个哈欠,苦笑道:“最近确实没休息好。”
闻祈继续垂眸看书,淡声道:“那就退下吧。”
时榆立即离开了。
闻祈放下书,屈指叩了两下桌面。
长丰闪身进来行礼,“主子。”
“跟着她。”
*
黑市就在荣国寺下,之所以是“下”是因为荣国寺下有一片天然溶洞,可容纳上千人集聚。
洞内龙蛇混杂,自成一格,不受阳道管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黑市。
溶洞里还有一条暗河直通太夜渠,每逢夜里黑市开启,便有挂着黑灯笼的船停在河边拉客去黑市。
时榆轻车熟路地跳上其中一艘小船,沿着太夜渠进入黑市。
前些日子从诸葛追那里得知闻祁中了断魂霜的毒后,她就找人在黑市上帮忙留意解断魂霜的几味药材,用来以防万一。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夜婆罗的消息。。
夜婆罗是解断魂霜药材之一,虽算不上十分珍贵,但夜婆罗极其难养活,所以很少有人养。
就算养活了也是三年只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一夜,见了阳光花就死,所以可遇不可求。
甫一上岸,迎面撞上一行色匆匆的蒙面妇人。
妇人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时榆连忙赔礼道歉,帮忙拾捡,耽搁了一会儿。
“姑娘,你总算来了,再来晚些那夜婆罗可就错过了。”
屠老八是黑市里出了名的掮客,一直在帮时榆打探夜婆罗的消息。
“怎么说?”时榆问。
“那夜婆罗就在城外绿柳山庄内,据说今晚就是花期。”
时榆转身就走,一边道:“赶紧带路。”
夜婆罗花期太短,稍纵即逝,好不容易遇到个机会决不能错过。
月,渐入中天。
坐落在山脚下的绿柳山庄安静地蹲在朦胧月色里,像个蛰伏在暗处的高大巨兽。
夜色茫茫,两匹快马呼啸而至,打破了山庄前的静谧。
“何人?”
山庄大门开启,黑洞洞的门缝里露出半张男人的脸。
屠老八下马行礼道:“黑市屠老八,早前递过消息,为求夜婆罗而来。”
门后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屠老八,又看了一眼马背上神色略显焦急的女子,才道:“等着,我进去通传。”
时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近子夜,再过几个个时辰天就亮了。
她翻身下马问屠老八:“你消息可靠谱?柳庄主确定会让出夜婆罗?”
屠老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要说话,门吱嘎一声彻底开了。
“二位,庄主有请。”
屠老八立即冲时榆露出得意的神情。
时榆心里松下一口气。
入内后,时榆跟在通传下人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庄园。
大概是建在郊外的缘故,这座庄园远比城内的宅院大得多,院内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一步一景,深幽别致,像个巨大的迷宫,普通人若无人带领,怕是怎么都走不出去。
院中随处可见奇花异草,难怪屠老八说柳庄主是个风雅之人,最爱侍弄花草,越是难养的花草越是喜欢养,才会去养这夜婆罗。
屠老八还说柳庄主有的是钱,原是不稀罕她那点酬金,只是听说她求花用来入药治病,善心一发,这才答应赠花,还是无偿相赠,求个善缘来着。
这天大的好运竟让她撞上了,只能说闻祈命不该绝,她的阿初更是命不该绝。
很快,他们被带到后院花圃,花圃前站着一男子,背对着他们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里提着一盏鎏金镶红宝石貔貅风灯,紫色锦袍,腰束玉带,在夜色里身量显得尤为欣长。
“庄主,人来了。”
男子转过身来。
只一眼,时榆便确定对方是自小打富贵窝里钻出来的,通身贵气逼人。
“见过柳庄主。”
柳庄主打量时榆,问道:“你就是那个求花入药之人?”
“正是。”
柳庄主笑道:“没想到竟是位如花似玉的少女。”
时榆赧然道:“庄主谬赞了。”
柳庄主笑而不语,转身用风灯指着花圃,道:“都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看来老天都在帮姑娘的忙。”
时榆顺着风灯看去,只见花圃中有一株雪白如莲的花苞,正在缓缓绽放。
正是夜婆罗。
时榆心中激动不已,又冲柳庄主行了一礼,道:“多谢柳庄主赠花。”
柳庄主摆摆手,道:“是你与此花有缘,只是此花还未完全绽放,姑娘还需再等些时辰,在下咳咳……最近偶感风寒,就不陪姑娘在此等花开了,姑娘请自便。”
“有劳柳庄主。”
二人目送柳庄主离开,屠老八用肘轻轻撞了下时榆,邀功道:“我就说吧,这柳庄主肯定是个大善人。”
大善人走到暗处,一道黑影从闪到他跟前。
“王爷,东西已送到。”
大善人斜眼睨着手下,心里始终没谱,反问道:“你确定,闻祈一定会来?”
“属下确定,这个叫时榆的女人上次在大樊楼也准备行刺慎王来着,却被慎王放了一马。不仅如此,她现在还成了慎王身边的人。虽然慎王的暗卫拔掉了咱们大部分眼线,但还是漏了一个,探子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同慎王有旧,而且关系匪浅。”
“没想到啊,他也会有软肋的一天。”
大善人咧嘴笑起来,语气不善:“闻祈,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手上的把柄是你送的。这次我不仅要拔掉你的爪牙,还要拔掉你!”
*
“夜婆罗?”
长丰回禀:“属下发现时姑娘进入黑市后,就同一个叫屠老八的掮客接头,询问他关于夜婆罗的下落。”
闻祁若有所思了片刻,问:“她最近见过谁?”
“诸葛公子。”长丰顺便从身上拿出一封信递给闻祁,“诸葛公子说他知道王爷最近肯定想见他,但他不想见王爷,还说王爷想知道的东西都在信里面。”
闻祈看罢信,脸色不善,“多嘴!”他捏了捏隐隐发痛的额角,“叫时榆来见我。”
“时姑娘还没回来,她同……”
长丰正要回禀时榆和屠老八去了城外绿柳山庄,他赶回来报信。
忽然,崔七急急忙忙走进来。
崔七手里也拿着一封信,随信一起的还有一只桃木流云簪,双手奉上道:“王爷,方才有人送来这些东西。”
闻祁眯眼,拿过流云簪仔细瞧了一眼,确实是时榆的那根。
“人呢?”
崔七垂下头,惭愧道:“对方身手很高,递了东西就消失了,属下的人没追上。”
闻祁一把拽过崔七手里的信迅速打开。
越看脸越黑。
最后,一掌拍在茶几上。
“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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