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到家放下背篓,李沧甲便马不停蹄往宋山家赶,岳丈醒来他若不在场,村中人瞧了去总会说些闲话,自知他读书以来,宋余最重他面子了,如此定要生气许久。

他到的时候院中来了许多人,都是同村听闻宋山出事来看望的,手中还提着鸡蛋菜果,心意尽显。

有人瞧见了他,撇过嘴不予理会,甚至同人说道他小话,无非就是死性不改岳丈断了腿都不知床前伺候云云。

李沧甲笑笑,未放在心上,自越过人往屋门走,宋余适时端着水盆出来,“怎的现在才回来?”

还是自家小余好,李沧甲同人一道去了厨房,“阿罹哪去了?”那房中现在只留了宋王氏陪着宋山,他不好独自进去,只能等了人一道。

宋余把温在锅中的吃食给他端上桌才说:“爹惦记着菜园子,过年之时又同大伯商议说等麦子割了就把所有田地都要回来,现下荒着的地里就可种东西了,这正差着宋罹去镇上买种子呢,”说到这儿,他坐在李沧甲旁边支着手,“我让阿弟也给咱家带了些应季的菜种,你可有想种的?”

随便啥菜能种能吃就行,李沧甲没啥讲究,咽下口中热汤才道:“你做主就行。”

二人吃完饭菜进屋,宋山已经昏睡了去,失血过多人没多少精力,身体机制只能通过睡眠来恢复,李沧甲知晓,便拉着宋余退出屋同两个伯娘招呼着客人。

等人都散了,李沧甲才靠着椅背故作委屈道:“原见着来往的叔伯婶子还以为我在村中名声已好了去,没想到还是此般被嫌弃。”

宋余瞧他一眼兀自偷笑,反倒二伯娘接过话茬,“那你可要对咱们阿余好些,我就去村里同人将你的好传论一二。”

李沧甲抬眼瞅着自顾看热闹的小哥儿,欲哭无泪,“侄儿晓得呐。”

宋山一睡便是到了酉时才醒来,彼时李沧甲正在宋余的指导下给宋山清创换纱布,只听一道吸气声,

“爹?”宋余担忧叫出口。

李沧甲动作一顿,抬头瞧看神色隐忍的汉子,咬牙道:“爹你忍忍。”

此后,直至李沧甲换完药包好纱布,宋山都未再吭一声,那道吸气音反倒成了幻觉般在李沧甲脑中久久不散。

他同情又敬佩,这样一个顶梁柱般的汉子,遭此横祸,却因怕着亲人忧愁,将苦痛完全收敛,只余下其铮铮铁骨的形象来令人折服。

李沧甲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将被褥重新盖回宋山身上,正待起身,手臂就搭上一只黑瘦有力的手掌,他有些不解,抬头望向宋山,“爹?”

宋山却未看他,良久,才听他无波无澜的语调于房中响起,“不用同情我。”

话声如针雨绵绵将在场之人扎得浑身一震,李沧甲忽觉口唇干涩,他张了张口,还未来及解释,就听宋山送客到,“你们都出去罢。”

众人面面相觑,宋王氏颇觉轻松般率先出了房间,李沧甲知宋山还未接受落差,身体与精神的疼痛双重折磨不愿见人,便领着宋余出了门,只留下宋罹在屋内照看。

他回头看一眼院门,拉过宋余,“走吧,明日再过来。”

宋余点点头,忽而牵住他手,“走吧。”

李沧甲蓦地收拢手指,心头那点惆怅瞬息消散,只余小哥儿手掌的温暖在心间发酵。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十来日,李沧甲自那日后也再未去过县城,宋王氏在家颇不管事,宋罹一人忙不过来,宋余便日日前去宋山跟前伺候,家中一应活计全落在了李沧甲一人身上。

今儿是个大晴天,立春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他将菜地全都刨松了一遍,而后撒上韭菜和小白菜的种,再自井中提了水印在上面,又沿着周围沟渠撒了些葱苗的种子,这块绿叶地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掀开篮筐,把浸泡过饱满的种子捧在手中细细瞧看,小时候他家辣椒都是自别处买的苗,然后栽种的辣椒树,还从未直接下过种子,先时宋罹交给他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等天气回暖些再种。

李沧甲感受着现下的温度,估计就十来度,可是日头极好……不管了,牙都催出来了先种了再说,种早了没苗还能再买,晚了摸不清时候,别人苗卖完了地里辣椒生起来到罢,若长不起来上半年可就没辣椒吃了!

他想象着辣椒炒肉的滋味,又将土地给刨了刨,等刨得彻底松泛了,加入些草木灰和弄在里面,而后才一个坑几粒种子撒落进去,他这菜种的细致,等将辣椒全都种好,他里衣都被打湿了。

李沧甲歇了口气儿,沿着方才的辣椒路子,在旁边勾了土覆在上面,想了想还是觉着空旷,又在那路子旁边挨着撒了点葱苗种,如此他才接着第三块地种。

种苗其实并不难,无非就是刨土挖沟,撒种的活儿,但这结果的苗却同叶菜不一样,须得把控好距离深度,才能使果苗根系之间不抢了水分营养,结出来的果实,像他现有的黄瓜豆角还有番茄种,到时候都是极喜人的。

等到四块地全都种好,李沧甲又都撒了层沙土并草木灰在上面这才扛着锄头回屋,今日工作量太大,纵然简单,但也扛不住不停地起身弯腰,他觉得老腰都快废了。

回屋烧了水,简单冲了个澡,李沧甲自箱子拿出他那秀才二伯送的书册来。

虽近日耽搁大,但他还是抽着空地看书,如今李兰林带来的书册他早已囫囵着全都翻看了一遍,此时细细读来便觉进步神速,不过半日就读完了一册。

他将书册放回书蓝,余光忽而瞥见那半册《乡村诡事》,李沧甲心痒难耐,颇有些心虚地环顾了四周,再将门窗掩上,这才细细拜读起来。

第二册的画风比之第一册越加直白露骨,故事情节已然行进到那艳鬼同村人日日苟合,夜夜笙歌的地步。

他看得津津有味,未曾留意到一只胖三花自窗口缝隙处偷溜了进来。

正至精彩之处,李沧甲咽了口口水,伸手探向桌上水杯……毛茸茸的?

“喵!”“啊!”

“怎么了?”宋罹一声大吼破门而入,就见李沧甲正满头满脸的水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旁边水杯还在咕噜噜往门口滚,而那只随着他一道过来的胖三花正端坐在桌前大睁着猫瞳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宋罹嘴角微抽,李沧甲终于反应过来,眼瞅着小舅子就要上前,他赶忙一个鲤鱼打挺,将半湿的书册收进怀中,随即拎起胖三花看向宋罹,“你带过来的?”

宋罹原还不大高兴李沧甲宁愿将湿了的册子藏自怀中也不愿让自己观看,此番听他这般问话,顿时被转移了注意,挠着脑袋颇不好意思道:“一个没留意它就先溜了进来,”他赶紧表明来意,“哥炖了猪脚,爹让我过来叫你。”

李沧甲心累地摆摆手,“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再出来。”

宋罹抱着猫退出了屋子,李沧甲放松下来,亏着他反应快没让宋罹看了去!

他取出书册,本就被水打湿的纸张被他这么一捂,便是整本都浸湿了,他抬头看看柜子,抬了板凳将其晾在柜子上才放下心来。

如此,宋余便瞧不着了。

走到分岔口的时候,胖三花突而自宋罹怀中逃了去,李沧甲回头看宋罹,“不追回来?”

“不用,”宋罹摆手,“大伯家的,今儿撞见被我逮着便一道过来了。”

何苦费那多事呢?李沧甲苦笑。

二人到的时候,宋余还在厨房忙碌,宋王氏也未在宋山床前照看,反倒捧着把瓜子儿在门前磕得津津有味。

宋罹气急,“你倒是悠闲。”

宋王氏兀自磕得咔咔响,本不欲理会,却在见到李沧甲犯冷的眼神才没好气道:“你弟在呢。”

“他才多大?”说完,宋罹径直越过她进了房间。

李沧甲跟在后面,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宋耀祖,五官倒是长得同宋王氏相像不难看,就是身体滚圆,胖得跟个球般,此时正缠着宋山撒泼打滚儿地要点心吃。

李沧甲拧眉,也是极其符合他对熊孩子的刻板印象了。

宋罹怒气冲冲一把拎开宋耀祖,斥道:“你就是这般孝顺爹爹的?爹要静养你娘没教过你?”

宋耀祖脸红脖子粗的也不辩驳,张口就要咬宋罹手腕,被李沧甲一把给拽住,“君子动口不动手,明儿告你夫子去。”

告老师无论古今,对小孩儿都好使。

果然,小胖墩儿立马停下,只恨恨瞪向李沧甲,“动手的是他,我才是动口!”

李沧甲:……这小破孩儿上的什么学?

宋山极为疲累地挥挥手,“找你娘要去。”

宋耀祖立时眉开眼笑,挥舞着双手奔出了屋子。

因着这小插曲,几人晚饭吃得很是压抑,宋耀祖吃了一肚子别人来看望宋山时送的点心,上桌不过吃了几口就筷子一扔,吵闹着叫他娘,“我要喝蜜水,喝蜜水!”

宋王氏放下筷子,呵呵干笑几声,领走了他家耀祖。

饭后宋山没说几句话便精力不济睡下了。时候也不早,李沧甲二人趁着还能看清路,同宋罹说道一声也告辞回了家去。

哎,病患家中有一熊孩子,日子着实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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