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红日渐沉,缓缓划出道弧线,泼天的暑意随之渐渐平息。

“怎么还没好?”被遣着跟来茅厕的仆从捏着鼻子站在外面喊道,他颇有些嫌弃从里面流出的刺鼻味道,因此并未靠得太近。

话落的同时,里面传出男子的回应,“他肚子疼得厉害,可能还需要一会。”

“真是耽误工夫!”候在茅厕外的侍从低声咒骂几声,继而转身又走远了些。

听他并未起疑,陆承渊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抬手掩住了口鼻。

他已在这里等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其余俩人早都已经回去了,偏江郁从茅厕的窗户翻出去后就一去不回,害得他还要等在这里为人打掩护。

倘若知道江郁从搭话那时开始,心里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陆承渊是万万不会用他的钱的,还不如找李二借,起码不会在这里提心吊胆,还耽误了比赛的时间。

但现在说后悔也晚了,只能期盼在这期间不会有人发觉出异常,要强行进来。

等在茅厕外的侍从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忽然跟前落下一道声音,“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侍从身子一颤,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瞬间站直腰板,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回李管家的话,里面还有两个人,有一个闹肚子闹得厉害,被另外一个村夫打扮的人给扶了进去。我刚问了,他说那个人肚子疼得紧,还得再过一会才能出来。”

“进去有多长时间了?”

侍从回忆了下,估计道:“不到半个时辰。”

“我过去看看。”李管家拾步朝着茅厕走去,即使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也没皱一下眉头。

到跟前,隔着堵墙,李管家浅浅启唇,“两位郎君,这比赛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二位若是再不出来,恐怕就要输掉这场比赛了。”

一听到这声音,陆承渊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江郁如今还没回来,若是那管家突然进来,那么这件事就会暴露。

不仅比赛都参加不了,恐怕还会被他们揣度,说进府来的目的不纯。

“嗯……他还难受着,这会怕是很难出去。”陆承渊随口扯着谎,声音听起来正常无比,实际手心都已经有些冒汗了。

李管家却不像之前的侍从那般好糊弄,他非但不走,反而继续问道:“另外那位郎君身体很不适吗?府上有医术高明的医师,我可以将他带去府医那里看看。”

“不…不用了。”陆承渊干笑两声,心里已经把江郁这个人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理睬这人的搭话,“我看他马上就好了,就不麻烦管家了。”

外面突然静了几息,就在陆承渊以为他们是走了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走近,同时李管家的话音再度响起,“我略通些医术,不如由我进来为另外那位郎君看看病症。”

李管家快步走进去,可还未看清茅厕内的状况,便被一人撞到身子,踉跄跌退几步。

“抱歉抱歉,我出来的太急,没看见管家你进来。”陆承渊面含歉意地看着人,抬手去扶他。

李管家轻轻一挡,示意无事,自己慢慢站稳。

“里面那位如何?不如我还是进去看看吧。”李管家还要再进去,陆承渊挪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他面前,“味道太大,管家怕是受不了里面那味道。”

他回眸瞧了眼那静静矗立着的茅厕,转而浅笑道:“况且我刚问了他,他说马上就会出来,正在收拾自己,穿裤子。”

李管家:“无事就好,那我与你一道等他出来。”

陆承渊心里一坠,这话都是他胡诌来骗人的,为的就是让管家信以为真后离开,哪知道这管家并不按他的想法走。

这下子事情可就难了,他说江郁正在收拾自己,穿裤子。

可这两件事情加起来,最多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到,几乎就是眨几下眼的工夫。

若是一直没人出来,管家定是要起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始终看不到茅厕里有人出来,陆承渊心猛坠下去的瞬间,李管家又开了口,“这收拾的时间颇有些长啊。”

话外之意不言而明,屋漏偏逢连夜雨,话落的瞬间李管家撩起袍脚就要再进去,陆承渊没有开口阻拦的理由,眼睁睁看他离那空无一人的茅厕愈来愈近。

一颗心高高悬起,李管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陆承渊已经想到了一会自己可能有的下场。

思绪乱乱间,不知怎的想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崔景晏。

看来是没办法凑钱给他买药了。

陆承渊叹口气,垂下了头,不想茅厕里突然传来声气息微弱的声音,“劳管家费心了,我平时肠胃就不大好,一紧张就容易这样,实在对不住。”

“郎君没事就好,若还是难受,我可以叫府医过来看诊。”

“那倒不用,眼下我已好受许多,可以回去继续比赛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熟悉的身影走出,陆承渊难掩讶异的神色,却被他似无力地一跌给打去不少。

陆承渊下意识扶住假意摔进怀中的人,“你—”

“劳烦这位兄台再扶我回去吧,耽误了这许多的时间,我真是……”他像是歉疚不已,再配着那副不知怎么弄出来的惨白脸色,当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随后重重叹气,“都怪我这身子太过孱弱。”

陆承渊:“……”

要不是看见他垂眼时不小心透露出的狡黠,陆承渊怕是真的要信了。

不过江郁始终是背对着李管家的,故而李管家并未发觉不对,如常道:“那就请二位尽快回去,不要再破坏规矩。”

等陆承渊扶着假模假样的江郁回到小楼中,桌上的香已燃到了第四根,也就是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再看其余人的绣棚,已绣了大半,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反观陆承渊自己的绣棚,上面却只有个勾出来的草图,难免心焦,陆承渊落座后就利落地下针。

他尽最大程度地加快速度,可即便是这样,到最后一枝香燃尽的时候,他也没能绣完,只堪堪绣了一半不到。

陆承渊眼瞧着其他人都已完成的绣品,此刻挫败感十足,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还谈什么前三,没赚到钱也就算了,还把好不容易凑来的钱全给赔了进去。

最后的结果也跟陆承渊想的一样,他绣了一半的东西果然落选。

陆承渊心灰意冷地走出去,感觉天边的夕阳都像是蒙了层灰蒙蒙的雾。

偏这时,那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巴巴地凑了上来,勾住陆承渊的肩膀,开怀道:“陆兄!多谢陆兄的仗义相助,这恩情我记下了,定当—”

“别再见了。”陆承渊推开他的手,闷头朝跟李二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江郁追上去,不放弃地问道:“陆兄这是怪我,因为我输了比赛?”

陆承渊紧了紧拳头,强行按耐住那股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早知道你打的是这种想法,我根本不会用你的钱。”

“天地可鉴,我绝对不是去干坏事了。”江郁举手对天发誓,但陆承渊已懒得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银子没了,就代表他没办法给崔景晏买药,而崔景晏多躺一日就有多一分的危险,毕竟谁又能知道日后的事情。

陆承渊冷冷扫他一眼,根本没理他,继续朝前走去。江郁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几息,想到什么又追了上去。

“我承认是我算计了你,是我不对。”江郁语气诚恳非常,少有的正经,“多说无益,唯有一件事我需得告诉你,我绝非你心里想的那种恶人。”他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拉过陆承渊的手,往他掌心一搁,“这个给你,当作是赔礼。”

陆承渊眉头微蹙,然而不待他丟回去,那人已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陆承渊低下头,攥紧那荷包,抬手要丢,蓦地感觉这荷包有些不大对劲,里面好似装着硬物。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小块银子,看起来得有一两。

这下陆承渊彻底犹豫了,留下这一两银子他就可以为崔景晏买药,可他打心眼里是不想收的。

在街上踌躇好一会,陆承渊抓紧那荷包,几步走到路边摆摊的摊贩面前,“劳驾问下,离这里最近的药房在哪里?”

小贩给他指了路,陆承渊直奔那处而去,把于适跟他说过的几个药材告知给掌柜的。

晚霞隐去,夜色笼罩,云城的热闹却不减半分,街边挂起的灯笼与那楼中的灯光衬得这座城亮如白昼。

陆承渊提着药包走到与李二约定好的汇合处,远远就瞧见了那牛车以及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的李二。

陆承渊快步走过去,李二也看见了他,瞬间双眼一亮,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下了牛车。

“承渊兄弟,比赛咋样?进得前三没有!”他兴致冲冲地问着,感觉比陆承渊本人还要在乎这场比赛。

陆承渊被他那双瞪圆的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李二瞬间理解,摸着后脑笑了起来,笑声是听得出来的干巴。

为了缓和莫名尴尬的气氛,李二一把勾过陆承渊,手掌紧了紧道:“没事,没进前三也不要紧,参加了就很厉害!”

陆承渊点点头,随着李二和牛车一道往出城的方向走,李二余光扫过他手中的药包,奇道:“欸,不是没进前三吗?弟媳的药是咋买来的?”

陆承渊脚步微顿,提着药包的手收紧了些。

“我找人借钱买的。”

江郁:我错了,我伤害了一个心肠善良的人。

陆承渊:老婆,我把药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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