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声说着话,偶尔会靠得很近,阳光透过亭顶的雕花落在她们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这是宋天和第一次这样主动邀请人来宫中的宴会,更是第一次与人交头接耳的在大众面前聊天。在旁边的皇子公主们看着她们亲近的样子,眼神里都带着点好奇,却没人敢多问,毕竟昭阳公主的性子,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因为以前特意去接近的,都被她痛骂了一顿。
宴席过半,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是轻轻松松,两两站在一起的也都是有说有笑。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位镇国公世子忽然起身,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轻轻走到宋天和面前行礼,而后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宋天和朗声道:“公主殿下,此乃小臣寻遍江南才得的赤金嵌红宝步摇,愿献与公主,愿公主喜欢。”
说着,那世子竟然也不等宋天和应允,就当着大家的面,快速的打开了锦盒。下一秒,锦盒里的步摇就这样被展示出来,那步摇做得极为华丽,红色的宝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而且这一个不咬,上面不止一个红色的宝石,大大小小十几颗,一看就价值连城。
宋天和皱了皱眉,转而目光淡淡的,她没去接这个步摇,心里只觉得这人有些蠢。但凡是个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场合送礼,可是,这人居然打破常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送礼物。这种情况,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想要试探她,毕竟她十六了,是时候选一个人了。至于是谁想要试探,现在还不清楚。
这个时候,有个人愿意做出头鸟出来试探一番,也是抱着拼一拼运气的心态,或许走运被看中,就能一步登天了。
宋天和虽然心情被弄的糟糕了,但依旧笑的得体,拒绝的很直接。“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本宫主素来不喜这些俗物。”
她最不喜欢被试探了,偏偏这种事情一直在发生,时不时的就会发生一次。
镇国公世子的脸色僵了一下,却还是强笑道:“公主是觉得这步摇不够好?那小臣再去寻更好的来……”
“不必了。”
宋天和语气有些冷漠,世子说话到一半就她打断他,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沈清辞,见她正低头浅酌,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平静。沈清辞好像一点不关心她这边发生了什么,宋天和心里莫名有点郁闷。她对着那世子说道:
“本宫主喜欢的,不是这些。你退下吧。”
镇国公世子碰了个钉子,讪讪地退了下去。一旁的另一位公子见况,竟想借此机会来一次一踩一捧的手法。
“公主身份尊贵,哪里是这种俗物所能配得上的。”
宋天和皱眉,心里却越来越烦。她只静静的给了那人一个眼刀,根本就懒得说话。一旁的其他人察言观色一顿后,只静静的将衣袖中的礼盒藏得紧了。没人再敢上前献宝。
宋天和默默松一口气,算他们识相。她偷偷看了眼沈清辞,见她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杯的边缘,仿佛对眼前的热闹充耳不闻。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碧玉兰簪上,折射出柔和的光。那些人都太无趣了,还是去跟师父聊天好。
“师父,”宋天和坐到沈清辞旁边,声音不大。她不提刚刚的事情。只问沈清辞:“你觉得今日的花好看吗?”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撞,眼底带着点笑意。“花好看,酒也香。”
宴席散后,宋天和拉着沈清辞在御花园里散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这个时候只有她们两个人,宋天和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终于忍不住想要问问沈清辞刚刚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她会怎么看。“师父觉得,刚刚人前送礼的世子,是真心想送我礼物吗?”
沈清辞转脸过来看她,这种情况不用想也知道。公主身份尊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她礼物,其实背后指使的人心里面是很坏的,公主不收又显得她很不把人放眼里,收了的话就默认着一种约定。反正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公主都不会落下一个好处。
这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来教公主习武之前,听到他人对昭阳公主的评价,说她是刁蛮任性无理的公主,眼光高得很,不把人放眼里。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今天这般模样。
可是她又如何去和公主聊这些人与事?她不过是昭阳公主的习武老师,仅此而已。
但看宋天和的心情,她似乎没有人可以诉说一下自己心中的无奈。
沈清辞最后想来想去,只轻声说了一句:“公主若是不喜,只按本心来就好。”
她说的是物,亦是人。
她无法给出太多的话,只希望她作为昭阳公主,不要被旁人用事物来左右。就好像关于她的那一些流言蜚语,始终不能把她变成那样刁蛮任性的人一样。
宋天和轻轻叹笑,她也按本心来啊。她今日不过是想要好好的赏花,好好品酒。可事情还是像往常一样,中途总会有一些事情来恶心她。
她望着沈清辞近在咫尺的眉眼,随口一问。“沈师父知道我最初本心是什么吗?”
沈清辞抬眸,公主的其他事,哪里是她能猜和说的,即使猜到也是不能乱说。可是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宋天和眼里的孤单,自己作为她所有老师中的一个,总要有点老师的德行的。于是,她给了宋天和一个肯定的答案。
“为师知道。只是,为师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公主若是想守住本心,日后还需多藏着些才好。”
宋天和听完默默不说话,沈清辞说的是,她平日里都直接跟那群人明说不喜欢,但好像她越不喜欢,这种事就越多一样。所以,不如以后就像沈清辞说的。
沈清辞见宋天和陷入了沉思,面上是无奈的表情。这时候,她一定需要时间好好静一下。所以,她对宋天和行了个礼,说道:
“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宋天和看看天,确实也不早了,她“嗯”了一声,没再动脚步。只看着沈清辞淡淡的说道:“明日我一定按时到演武场。”
沈清辞认真点头:“臣也一定按时到。公主早点回去歇息吧。”
宋天和望着沈清辞转身离去的背影,月白色的锦袍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发间的碧玉兰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让她想起今天沈清辞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那么好看啊,所有人的目光都承认了的。而她自己,当时心里有些一股别样的悸动,只有她一人知道这别样里带着什么情绪。
回长信宫时,青禾正捧着新摘的白茉莉进来,见昭阳公主站在廊下发呆,鬓角的碎发都被风吹乱了,青禾行了个礼。“公主可要回殿里去?”
宋天和愣愣回神,转身进了寝殿,但是却又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起呆来。她想不通,自己对沈清辞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夜里,宋天和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是在做梦。梦里有护城河的风,有面人摊的笑声,还有沈清辞递过来的野菊茶,可是梦里的风感觉不到清凉,笑声也感觉到很虚无,连那菊花茶都是没有味道的。
第二日天刚亮,虽然一夜的梦让她有些疲惫,但是宋天和早早就爬了起来,她催着青禾给自己梳了个利落的发髻,换上便于练剑的月白短打。
“快点快点,昨天我跟沈师父说了,我今天会很早去的。”她催着青禾,生怕自己食言了。
到演武场时,沈清辞果然已经在了。她换回了常穿的素色长衫,但是发间却依旧插着那支碧玉兰簪,晨光落在玉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沈清辞见宋天和来了,她提起手中带来的小竹篮,里面装着她早上去摘的野菊花。“这是早上刚采的野菊,还带着露水。”
竹篮里铺着层棉纸,上面放着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看着清新又喜人。
“好香啊。”
宋天和凑过去闻了闻,清冽的香气混着晨露的湿意,瞬间驱散了残余的困意。
“青禾,拿去泡茶。”她从沈清辞手上把小竹篮接过来,然后递给侍女青禾。
青禾:“是,公主。”
青禾接过那菊花,走到一旁的石桌,准备煮茶。
沈清辞看着宋天和,脸上似乎没有昨天的郁闷了,但是看得出来,似乎没睡够。
她开口:“公主,练剑前先扎一会儿马步吧。”
“好。”
宋天和按着沈清辞说的做。没一会儿,青禾煮好茶了,过来告诉公主,沈清辞想她没睡够,就先让她去喝点茶。
宋天和坐下,亲自倒了茶水,然后递给沈清辞,沈清辞接过茶杯,轻轻抿一口。
“公主也快尝尝。”
宋天和也轻轻的品尝了一口,菊花香气四溢,微微带着点苦。刚刚好可以提神。她随口的说了一句:
“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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