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你把剑丢下，今晚自废武功，我就答应你放了她。”赵万熠的话干脆利落。

自废武功……她苦练了那样久的功夫，在这世上唯一能拿来证明自己、以此谋生的本领。赤红霄的脸上转瞬间遍布痛苦与为难，赵万熠见她仍在迟疑，擒住王好好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赤霄，你这么多年来恨我的缘由，不就是因为婳伊死在了我手上吗。她已经去了，你愿意看着王好好也死在你跟前是吗。”

“你！”赤红霄被他戳中了极痛之处，整个人宛若被击碎一般，就连手中的剑也在颤抖中抖落在地。

“你放开婳伊，我答应你……”

赤红霄浸于悲痛之中，都未曾顾上自己喊错了名字。她永远的噩梦，永远要看着沈婳伊从她眼前离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抓住她分毫。

她夜夜被噩梦所缠，不得解脱，又怎能看着王好好把这般的情景再现一遍。

“我答应你。”

“赤红霄！我不许你这样做！”

被赵万熠擒住的王好好在窒息中好容易才找到了说话的余地：“把剑拿起来！我不准你做下这样的事！你要是做了，我王好好事后即刻就会去自裁，直接死在你面前！”

“好好！”

王好好没理会赤红霄的呼喊，只对着赵万熠正色道：“赵万熠，我王好好今夜追上来不为别的，只是有事想问你。当年沈婳伊的死，你一点都不觉得有蹊跷吗？”

“我知道你对她的死一直将信将疑，一面祭奠她的同时，你也没少花功夫打听她的下落吧。你打探到哪一步了？知道多少？今晚你应该心里也很好奇，我们怎么能追到这里吧。”

“你猜是谁能对青刀门这般熟悉？是谁告诉了我有关密道的一切？你以为你顺着这密道逃出去，就能安稳无忧了吗？你怎不知，沈婳伊可能正在密道的出口等你？”

赵万熠的脸上闪过瞬间的迟疑与惊异，王好好看准时机，夹在指间藏好的银针眨眼间就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赵万熠吃了暗痛，擒住她脖颈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王好好懒得继续缜密与他周旋，奋力地推开了他的手臂，整个人脱兔一般地逃离了他的身边。

赤红霄的反应同样迅速，王好好脱身的刹那，她便继续提剑与那些弟子拼杀了起来。

赵万熠在中了王好好的银针后整个人绵软地瘫倒在地，难以动弹。他张口仍想说些什么，口中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那些功力普通的弟子不一会儿便被赤红霄解决了个干净。她执剑砍杀了最后一个弟子后，神志仍在亢奋着，丝毫不觉得身体疲惫。

赤红霄抹去脸庞上的血迹，最后抬步走向赵万熠时，心里的感情全都在灼烧沸腾：“赵万熠，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想过你身边的鹰犬有一天能直接杀了你……”

他没有说话，就连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平静的。他因那银针的药性沉默着，但赤红霄却好似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血泪想控诉。

“你当初怀疑我背叛了你，下令杀害我、舍弃我时，我都没有怪过你。作为守卫，作为死士，我从来不曾怪过你，因为你永远是主人，永远掌控一切……”

“你一向缜密细致，你连我的感情都可以洞察，都可以利用。既然你知晓一切，你为什么猜不到，婳伊是我的一切……”

“你可以利用我、伤害我、抛弃我，但你以为我赤红霄生而为人，就永远不会有所珍爱、有所珍重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婳伊，怎么可以这样对好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赤红霄察觉到自己的泪水已随着她的嘶吼决堤而出，她压抑在心里的感情那般强烈、那般旺盛，只有绽放出来时它们才是鲜活的。它们一直都在她的心中，支撑她、掌控她，让她像一个人一样在思考、在活着。

“我以往从不在乎你对我的所有伤害，因为我自己都不会珍视自己。是你亲手把我变成了这样的人，只有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人，对你来说才最好掌控吧……”

赤红霄痴笑起来。隐约之间，似乎有道光亮倾洒了进来，把她生命中所有混沌的迷雾都给驱散了。她的心里忽然透彻，世间万物都在她心中清晰明朗。

“正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连婳伊都抓不住了。但凡我更珍视自己一些，更注重自己与婳伊的心意，婳伊就不会被我弄丢了。

我赤红霄之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人了，你对我的伤害，连带着你对婳伊的伤害，我都要一并讨回来，为我自己，讨回来。”

“这是你欠我们的。赵万熠，善恶轮回，皆有报应！你对我们的伤害，也皆有报应！”

赤红霄不再去留意他脸上的神色与表情，她沉浸在自我的情感中，自我的生长中，赵万熠会如何看她，是怎样的反应都不重要了。

她一剑一剑地刺准了他的要害，鲜血顷刻间四涌出来。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剑刃刺进皮肉中的钝响与铮鸣。

她之前所畏惧的主人，她永远得在他跟前伏跪着、仰望着，直到他在她的卑微中显得愈发高大而不可触怒。直到最后她伏跪到习惯，直到她在臣服中把他美化成了好若能掌控一切的神明。

但她的主人向来不是神明，他也只是凡人，亦只是血肉之躯，轻巧几剑，一样能夺去他的性命。

这样的人从不是神明天神，她的世界从不需要那些，赤红霄的世界只需要努力存活在着世上，为自我而活的自己……

赵万熠看着她高举起的剑，只觉得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她陌生到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的赤霄，而是个崭新又令他陌生的人。

熟悉的痛感袭来时，他并没觉得恐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了起来。他早就习惯于各种各样的疼痛，哪怕是对于死亡。

原来死亡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一阵痛苦与冰凉，唯一不同的只有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他看不清眼前的她。所有的一切都得停在这一步，再也不能改变分毫了。

不可改变，原来一切就此结束了……

世人皆说濒死之际，过往的种种全都会在脑中浮现得如同走马观花，他仿佛也看见了。只是他自己的一生，原有那样多的大半，都不值得回想，都不值得留念……

——

“有什么值得好稀罕的，不过是个玩意儿！”

一声脆响，是手中物砸地碎裂的声音。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赵夫人被这声音一带，睁开双目的同时不免含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你这孩子，前阵子才跟我说想要这东西，眼下好容易给你找来了，你怎么拿在手上没一会儿就砸了。”

“因为我仔细拿在手上一看，就觉得这东西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赵万驷看着那地上的一片狼藉，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在意。

“你这孩子真是越发骄纵了，都是你爹惯得你。”赵夫人嘴上虽数落着，但眼中却并没有责怪之意。她的脸上带着笑，十岁的赵万驷知晓母亲疼爱他，动身扑进母亲怀中时，还恶狠狠地在那片狼藉上踩了一脚。

“这世上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我有那么多好东西，它在其中能算个什么。”

缩进赵夫人怀中的赵万驷，眼睛却不往母亲身上撇。他的眼神只围扫在了屋内的角落里，仿佛那角落中存着令人发笑的窃鼠。

他的眼睛往那儿盯了许久，让赵夫人也有所察觉。她抬眼看去时，才发现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身影。那身影不说话，好若与屋中陈设混为了一体，不仔细翻寻都无人在意。

缩在角落的赵万熠知晓赵夫人已发现了自己。她发现他的一刹那，嘴角不自觉就撇了起来，目光很快就从他身上挪开了。他找到了应当现身的时机，只得慢吞吞地走上前来，对她欠身行礼道：

“给嫡母请安。”

“知道了，下去吧。有什么缺的就跟张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库房里取。”赵夫人眼也不抬，张口皆是驱逐之意。

“是。”

八岁的赵万熠转身便走了。赵万驷脸上的厌恶之色比赵夫人更甚。赵万熠人还未走远，他童稚脆亮的声音就在屋内传得清晰：

“母亲，干嘛每天让他来咱们这里请安。反正又不是没人带他，来我们这儿碍眼干嘛。”

“你以为为娘想呢，还不是你爹交代的！”赵夫人说到此处便觉心中愤懑，鼻息都跟着浊重了起来。

“我早就跟你爹说过，往日里少饮酒犯事。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居然敢背着我跟婢女干下这种事情！还容那贱人生下这崽子，那贱人难产去了，他就把这孩子丢给我！”

赵夫人气恼之下拍桌不平道：“他醉心于门派之事，每日里能拿出多少时间放在内院里！内院的事情大大小小全靠我来打理，他自己都不在意这孩子，还让我去替他上心！”

“母亲别气，气多了伤身。”赵万驷见母亲气恼，赶忙在母亲怀中撒起娇来，“他既然晦气，那就少让他在跟前晃了呗。母亲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

赵万驷盯着那地上的狼藉碎片，似乎从那其中能窥见到赵万熠憋闷痛苦的表情。他知晓他方才的一切都给他瞧了去，当着他的面糟蹋他所喜之物，让赵万驷的心里弥漫出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凌虐与支配感：

“也是，想来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把这地上的俗物当宝呢。

Ps小提示：

168章后半部分到172章前半部分是番外，番外都是日更

这个部分依旧让大家自行选择是否观看，没几章也会到主线内容了

接下来两个女主就相遇啦！

划重点：给他写番外不代表我要洗白他！不代表要洗白什么！

和沈姑娘的番外一样，我只是写点自己想表达的，顺带交代点隐藏剧情！

感觉大家可能不爱看的部分，我都会提前标注提示让大家选择的，不过这应该也是最后一处争议部分了。

朋友当初和对沈姑娘番外一样劝过我，其实有些容易起争议的内容没必要写。

但我只是觉得我书写什么只是正好有东西想梳理与表达

我想梳理沈姑娘金丝雀一样的过去

也想梳理一下他们三人各自的视角中，这段关系的全貌。

我知道在很多类似设定的古早文中

男主虐女主也许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想虐就虐了，女主也就那样被动受虐了

作者写虐可能也是为了迎合或者猎奇，不会去想其后原因

只是我觉得这其后应该要有原因的，值得要有原因的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其后的因果是我想探究分析的，哪怕认真分析这个无甚大用，但我想试试

因此才有了这个番外，大家可自行选择是否观看另一个视角下的故事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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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