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期间,韩清也没有松懈。
考清华美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需要参加校考,发布招生简章和报名是在过年前后,如果过了初选,随后两个月内就是很紧凑的线下考试和成绩公布。
景亚湉提前喊她除夕过来吃饭,在一起看春晚更热闹。
韩清没有过去,她不敢有一点懈怠。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才能更靠近郁山一点,才能看到前路的光。
但过年期间商贩关门,大家都归屯年货。
韩清也不例外,但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只猫,她买了够三天吃的饭菜,还有乖乖的猫粮。
景亚湉还陪她买了新衣服,很简单的款式,棕色休闲外套和阔腿裤。
韩清身材好,穿上气质简单干净,正适合她。乖乖的衣服跟她配套。
中间郭栋烨还来找过她。
自从那天之后,郭栋烨没那么死缠着韩清了,但还会在无意间照顾一下韩清。除夕当天早晨,还过来给她贴对子。
韩清:“对子?”
“当地话,对子就是春联。”郭栋烨坚持要上楼。
大喜庆的日子,韩清也没有很过分的拒绝郭栋烨,不想坏了别人的好心情。
“我家的猫胆小。”她婉拒别人进门。
“没事。”郭栋烨没在意,哈哈笑了声,“那我就先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这里过年,连楼下的树上,废弃不用的电线杆都缠上了各种颜色的彩灯。
随意拐进街道,抬头,都是欢度春节的飘带和小旗子。
过年氛围很浓,晚上更是漂亮。
郁山的房间里有电视,她打开电视,播放着春晚,今年的春晚依旧是倪萍老师主持,这次还加了一个新的主持人周涛。
韩清抱着乖乖就坐在床垫子上,看出了神,晚上十一点,她似乎接受了郁山不会回来的事实。
尽管郁山曾给她说过三个字有机会。
门外欢声笑语,都是春节不回家的人。
他们会敲邻居的门,送点瓜子和糖,看看春晚,人多热闹。
韩清的门也被敲响开几次,她不太适应,索性便把房间的灯关了,只点了一根蜡烛。
昏昏暗暗的空间,她就抱着乖乖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醒来,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在这之前,房东经常拿钥匙借着查暖气的名义私自那她的备用钥匙开门。
韩清向她表达过几次不满。
都被房东借着她哑巴为由推过去了。
想着没有造成什么损失,韩清也忘了给郁山说了。
从门外看,三楼一层最黑的就她这家。
今晚除夕,闯入别人房间是不是太过分了?!
韩清有些愠怒,直接起身开灯,在房东打开门之前,先一步将门打开。
屋外的男人稍稍一愣,头发剪短了些,双颊有些凹但锋利。
眸色依旧是那么漆黑,瞳孔中亮着一点白光,白光下站着一个气呼呼的姑娘。
“郁,郁山。”韩清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郁山还喘着气,“嗯。”
韩清下意识问:“你怎么回来了?”
郁山视线往房间内看了看,除了地上多了一个很厚的床垫,其他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他之前住的时候,多了些人气。
韩清有些尴尬,“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郁山房间。
“鸠占鹊巢。”郁山这样说她。
“对不起。”韩清脸上烫烫的,“我这就下去。”
说着,她就忘记了房间内的一切,想要仓皇逃跑。
门很窄,郁山一个人的身体就完全堵住了门。
韩清侧着身钻过去,二人手臂擦过。
郁山说:“算了,今天除夕。”
韩清脚步停下,仰头看着他。
郁山又说:“你包的饺子呢。”
屋内做饭的桌子上空空荡荡,连菜都在地下放着,没有做过的痕迹。
韩清自然不敢说自己没吃饭。
“我不知道你回来,”韩清想着圆谎,“很早就吃完饭洗完锅了。”
郁山没戳穿,“那真遗憾。”
“不过你要吃,我也可以再包一点。”韩清特意学过,私下自己还做了几次,味道不错。
郁山走进了房间,“你看电视吧,我来。”
屋内空间不大,两个人却刚刚好,不挤,反而有一些温暖。
男人的背影在灯光下,他脱下衣服,挽起衣袖,胳膊上的血管在肌肉上根根分明,滚热的留着,腰间皮带露出很好一截,窄腰。
韩清仗着他背对着,光明正大地看他。
他瘦了很多,擀饺子皮的时候,指关节在面皮上,轻轻一碰就留下了印子。
她走过去帮忙捏,没有郁山捏的好看。
但有了她的帮忙,速度还是快了很多。中间郁山没有跟她多说话,只是问了句校考准备的怎么样?
韩清说: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很有自信。
郁山满意点头,又给她加了三个肉菜。
饭桌上,二人相对坐着,韩清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碗里却始终没有动,有些不在状态。
她想问问郁山干什么去了。
“之前是怎么回事。”郁山突然说。
韩清眼睛都瞪大了,“啊?”
紧张冲灭的关心的念头。还以为说叫家长的事情,她拿过醋壶,打岔:“那不是都过去好久了吗?”
“我不是李年。”
没他那么好糊弄。
韩清手一抖,醋加多了,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沾着,“就是老师不同意——”
“不是这个。”郁山说。
韩清正要把饺子塞进嘴里。
郁山胳膊一伸,用自己的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看着她:“有喜欢的人?”
饺子滚在了桌子上。
气氛戛然,电视内开始了倒计时。
醋味却在二人之间蔓延。
韩清:“我没。”
郁山看她。
她最怕郁山的眼神。韩清装作整理头发,避开他的视线,“没早恋。”
“那就是有。”郁山多敏锐的人。
韩清想否认。
可小腹却突然涌起熟悉的下坠和刺痛感,她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
她体寒,再加平时不太注重养身体,每次来月经跟渡劫一样。
郁山眉心一下就蹙在了一起,“你怎么了?”
韩清捂着肚子,钻心的疼,“给我一点纸。”
郁山递给她,韩清接过之后,又转身从书包里抽出一片卫生巾,立马出了门,跑去厕所。
韩清在卫生间内煎熬了十几分钟。
声控灯是灭了喊,喊了灭。
等再回去,郁山将锅都洗干净了,唯独留了一盘饺子还扣在桌子上。
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在一个房间很奇怪。
正好刚刚韩清离开时,他的手机传来信息,是场子里的人喊他回去,说有客人闹事,闹事的人是之前在邮轮上被他坑过的人,就是故意砸店的。
他不走也得走,眼下正合适。
“明天饿了热着吃。”郁山将她的床垫铺在了他的床上,“别住地下了,凉。”
“你又要走了吗?”
郁山给她铺床单,“有点事。”
“着急吗?”她终于问出了口。
着急。但话出口便是:“还行。”
片刻的沉默。
郁山已经将床铺给她铺好,转身把外套捏在了手里,走到她面前。
韩清站在门口,堵着门。
郁山也不着急,“暖水袋给你灌上了,躺床上捂着肚子,明天就好了。”
韩清抬眼看他,眸中有些发红。
郁山:怎么——”
话音未落,他的手心就多了道冰凉的温度,温度包裹着他的指腹,小心翼翼摩梭着,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很软很小。
韩清仅仅攥着他的手,“今天晚上可以不走吗?”
郁山没答。
她又说:“我肚子疼。”
声音轻轻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郁山垂眸看着她,心莫名颤了下,连带着指尖都微不可察得抽了一下。
屋外挂着风,传来旁人一家欢笑的声音。
良久,嗓子低哑得嗓音才在屋内响起,“好。”
电视开了一夜,这边的习俗是除夕到大年初一屋内必须有光。
韩清躺在床上,郁山就在床边坐着。
她觉得肚子上的暖水比以往都暖和。郁山来了,她便安心了,不知不觉头脑变得昏沉。
可她还是拉着郁山的手。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郁山说:“给你包了个大红包,醒来拆。”
韩清摇头,将他的手直接拦到胸前,“不要。”
温暖柔软的触感,郁山面色神肃,立马便要抽出来。
“别动。”韩清反倒攥得更紧,“梦中都不能陪陪我么。”
原来她已经睡着了啊。
郁山被迫作罢,只是手纂成拳头,保持着他的底线,又回到了那个问题,轻声试探道:“那你想要什么?”
“要了也不会实现。”
睡着了还能对答如流。郁山挑眉,唇角勾着,“说,万一呢。”
这次隔了好久,他看着墙上的画愣神之际,听到声响,姑娘似乎实在梦中跟别人对话。
毕业有人接你?
“肯定有人接我回家。”
谁啊?
“郁山啊。”
他是你的?
“我阿哥。”
第二天,韩清醒来,蓦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看着周围,床边已经没了人。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做梦了,但肚子上的热水袋依旧暖热。
热水袋装水两个小时就会变凉,但现在肚子上的热水袋有些烫,应该是半个小时前刚灌好的。
桌子上扣着的饺子都告诉她,郁山昨晚真的陪了她一夜。
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守夜。
锤自己脑袋之从枕头底下摸手机,摸到一个大红包,拆开看,里边金额很厚,还有张纸条:
好好备考。
那是郁山给她留下去参加校考的钱。
过完了年,她们的假期也开始了倒计时。
她们学校规定正月初六开学,高三生要开始冲刺了,而韩清去了学校也以艺考生的身份被分到了学校开设的艺术小班。在这个班级,她可以排开时间画画,也有空余时间做题了。
景亚湉还是会来找她问题。
韩清每次都会耐心回答,这半年以来,景亚湉的成绩提高了不少,景亚湉不满意,变得很正经道:“我要跟你一起考到北京!”
景亚湉每天这样给自己洗脑。
韩清也学会了,紧锣密鼓的两个月,她完成了校考,成绩不错。李年跟景亚湉说等全国高考都结束后,再一起吃饭,奖励她们两个。
通常这个时候李年会给郁山打电话,只不过打十次就有九次没接通。
郁山变得更忙碌了。
唯一接通的那次,仅仅只有一分钟,他听完韩清考得不错后,便匆忙挂了电话,来不及说什么。
韩清习惯了,也不觉得伤心。
校考完成后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学校,郭栋烨也没再找她,似乎也沉浸在高考紧张的气氛中。
转眼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了两天。
学校给他们开了最后的欢送晚会,同学们都脱掉了校服。只有韩清穿着夏季校服短袖,坐在角落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走在校园内,三三两两的同学都在道别。
她出去上厕所时,被郭栋烨拦住。
韩清害怕他又表白,正思索着推辞时,郭栋烨只问她:“你会考到北京去吗?”
韩清点头。
郭栋烨笑着:“好。”
随后校门大开,家长们都进来给孩子收拾东西,还有进教室帮他们搬书的。
韩清回到教室,看着周遭忙碌的身影,也安静得收拾着自己的一箱书和笔记。
同学们被窗外的一摸绿色身影吸引。
“我靠,那是个军人吗?”
“他身前带得是一等功军彰!”
“我没看错吧,还真是!”
他们明目张胆得说,更有甚者还趴在窗户上看那一抹荣耀。
直到教室的敲门声响起。
“你好,麻烦帮我叫一下韩清同学。”
男人声音沉闷肃寂,带着军人自带的威严。
“请问你是韩清的?”
“我是韩清的,”郁山很准确得捕捉到韩清的身影,全班就只有她一个人还穿着校服,“阿哥。”
教室响起议论声。
这次不再是鄙夷或者讨厌,而是敬佩和歉意。早知道韩清的哥哥是军人,他们就不会那么排斥韩清的到来,也更加理解了韩清平日的安静。
她不是不入群,而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在跟时间抢时间。
校园里很吵吵闹闹,操场后还有一片小树林。
那道绿色的身影后跟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那姑娘只到他的胸口处。
韩清清楚得看着他胸前的八枚勋章。
明明战友结婚那么重要的场合都没有带,现在却带上了。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带上,只是说:“我们今天晚上有一个晚会,很好看。”
“你也表演了?”郁山将怀里抱着的两箱书放在地上。
韩清没说没有,“你要看吗?”
郁山挑眉,转身坐在了箱子上,看着手表,“除了送你回去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瞬间比韩清低了半个身子,空灵柔和的歌声先一步出现在了耳边,仰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的眸中发着光,衣摆被晚风吹出了月光的形状。
“啊~~~
月亮出来亮汪汪 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
哥啊 哥啊 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啊~~~
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
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 哥啊 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
晚风变得不再炎热,令人流连。
周遭不知不觉的围起了人。
韩清的声音落在了每个的人中,包括最后跟在男人身后的那声:“阿哥,等等我,高考完我想给你说一件事情。”
*云南民歌《小河淌水》——龚琳娜老师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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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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