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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衣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哪有让大人输的道理,是凉衣没分寸了。”
说罢,她要去揭脸上的面纱。
阜琛却拦住了她的手。
“不必了。”
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转身。
凉衣照例福了福身子,“大人万安。”
杜娘小心的走过来,不满道:“凉衣,你说了些什么,怎么看那位贵人面色不好的样子?”
凉衣回神,摇了摇头,“许是我今日状态不好吧。”
在她出场见到下面那个男人的第一瞬起,她的舞步就已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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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大鱼,漏便漏了吧。
杜娘心道。
可是孰成想,那个男人,第二日又来了。
他又独自包了一个场,指明要凉衣,可却不是要她跳舞。
他只是让凉衣坐下来,拿了一壶茶在一边,如此,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杜娘悄悄的同她诉苦,“凉衣啊,你就磋磨磋磨这位贵人吧,他一个人在这,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都半个月了,该损失掉多少客人啊……”
凉衣换了一身常装,面纱仍戴着。
她实在不懂,每每坐在这边一个晚上,是在做什么。
凉衣忍不住问,“大人这是何意?”
阜琛用指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上写字,一笔一划,他说,“我叫阜琛,阜是山阜的阜,琛是琛宝的琛,不是抻胳膊的抻。”
凉衣默了默,讪笑着说,“大人没有必要同我介绍的这般详细。”
她解开了面纱。
阜琛将眼神抬了过来。
“我长得和大人的故人很像是么?”凉衣微微一笑,疑惑道。
阜琛说,“我希望你是,又希望你不是。”
若她不是,那他该去哪里找他的凉衣。可若她是,那凉衣该吃多少苦才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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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琛在很长一段时日,发了疯的去收集和凉衣任何有关的人或者信息。
他找到了逃脱魔掌的王寡妇,听到这个消息时,阜琛想——若是王寡妇能逃走,那凉衣也能。
等他见到她,王寡妇回忆说:“那天我回来的早,看到的也早。就还来得及逃走。我让凉衣跟我一起走。她却不肯。她说她走了,你就找不到她了。”
后来,他只要一回想起这一段话。
他就心痛欲碎。
还好,他终于找到她了。
管理这清云阁的杜娘说凉衣是三年前到的,穿的破破烂烂,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野丫头。来到了璃城,又遇到了清云阁的线人,于是半哄半卖的来到了清云阁。
杜娘说到这儿时,心虚了,又补充道,若不是来了清云阁,恐怕那丫头半路就该饿死了。
她还说,后来凉衣拼命的学舞,有一天累倒了,嘴巴里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什么沉,估计是太累了觉得身子太沉了吧。
阜琛知道,她说的不是沉,应该是抻。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是抻。
她这样,怎么找的到他。
阜琛看向面前面容成熟妩媚,似乎是她又不是她的人认真的问道:“我已经替你赎身了。要不要同我一道?”
凉衣笑了开来,“原来大人绕来绕去,就为了这啊。”
她点点头,“能够跟着大人,是凉衣的福分,怎么会拒绝呢?”
不对,这个感觉不对。
阜琛皱了皱眉,说道:“做我的妻。”
“不要!”凉衣立马出声,反应极大似的,差点打翻了茶盏。
她如惊慌失措的小兔一般,再也镇静不了,她勉强微笑补充道:“凉衣有福分陪在大人身边已经积了八辈子德,怎敢造次妄想。”
阜琛倒了一杯茶,幽香沁于鼻间,他递给凉衣,温和的问她,“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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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国有一个三皇子,曾于一场动乱中受了重伤,被马带去了一个偏僻宁和的山野中,而后被一个孤女所救。他中了毒,口不能言,功力尽失,于是,孤女叫他小哑巴。”
仿佛他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阜琛低头柔和的笑了笑。
“她表面上很嫌恶小哑巴,但其实,她从没想过要抛弃那个小哑巴。”
“他们度过了春夏秋,她的愿望是和小哑巴一起在山野中老死。可小哑巴身上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在冬天来临之际,他必须得走了。他们相约半年之后再见。”
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凉衣,“小哑巴没有兑现诺言。后来他再去的时候,才发现那片山林曾经被匪徒席卷,已经被火烧的一干二净了。”
“这三年里,小哑巴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她。”
阜琛问,“你觉得,故事的最后,小哑巴找回她了吗?”
凉衣久久的沉默,随后勉力一笑,“我觉得她已经死了。”
这时,一直跟在阜琛左右的侍卫影,忍不住上前说,“凉姑娘,三年之前,我家爷……”
阜琛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影接下来的话。
影并不懂这种男女的情爱之事,他从记事起,便训练成了一个死士,终身只为主所用。
所以,在他看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心口不一,没有言不由衷,没有爱而不得。
阜琛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罢了,终究是我先失信。”
凉衣的眼睫微颤。
直到阜琛转身,她才敢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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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煞之所以是鬼煞。
不止是因为他们手段残忍,还因为他们的来去无影。
没有一点风声的,一行人便来到了绿水山。
那时候,小哑巴没有履行他的诺言。
半年已经过去好久了。
凉衣从一开始眼巴巴的盼望,到不死心的心存希望。
隔壁王寡妇想给她介绍新的对象,凉衣赶忙拒绝,“我我我有人家了!他只是出去办点事而已。”
王寡妇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凉衣哟,不是我多嘴。但是吧,你说这些年,离开了绿水山的人,谁乐意再回到这里啊?而且你那个男人啊,还长了一副标致的相貌。这出山了,早就有门路咯。你这傻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哟?……”
凉衣固执的坚持说他会回来。
等她一个人在房间时,凉衣悄悄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根小哑巴当初亲手插在她头上的朱钗,小心的摸了摸。
“说好了,我会等你的。”
王寡妇还没走多久,就又咣咣的敲起了凉衣的院门。
凉衣打开门,王寡妇却已经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凉衣啊,那那那好像是鬼煞进山了,快走吧!!”
凉衣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王寡妇恨铁不成钢的说:“嗨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丫头,我是劝不住你了!”她四处看了看,然后顾不得凉衣,自己逃窜走了。
凉衣匆匆的回了房间,想把朱钗一起带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劫匪来的是那么的快。
她一转身的功夫,大门已经被一人踹开。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狂笑着走了过来,盯着她手中的朱钗,“嗬,还想着收拾东西?”
凉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和他对视着,然后垂下眸,伸出手,“给你。”
大汉狂妄耸肩,走了过来,“倒是挺识趣,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他的手刚碰上朱钗,凉衣就突然暴起用力的将朱钗的尖对着大汉的胸膛戳了下去。
只是姑娘到底是姑娘,恶匪也不是赤膊,身上还套着薄衫,虽她这一招让男人防不胜防,可是终究没能一招制敌。
大汉狼狈的中招又躲开。
那根朱钗,化了他又长又深的一道痕迹,衣裳都直接渗出血迹,可是那却不是致命的。
恶匪后退几步,伤口剧痛,他不敢置信的笑了出来,然后阔步向前,大手一挥——
凉衣自知一击不中,满盘皆输的道理,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恶匪用尽十分的力气打偏了凉衣的脑袋,她直接腾空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等凉衣脑袋浑噩疼痛的醒来时,便发现,自己的衣裳都被人解开了,肌肤上,遍布了属于男人的痕迹。
门外的火焰在逐渐吞噬。
这一刻,凉衣觉得自己,不应该醒过来。
她应该死在那一掌之下的,可是她还屈辱的醒来。
许是恶徒觉得她死定了,门窗还开着。门外浓烟弥漫,几欲让人窒息。
手中的朱钗也被抢走了。
她躺在地上,闭起了眼睛。
自此,生无可恋。
那一瞬,凉衣听到了小哑巴的声音,轻轻唤她,“凉衣…凉衣…”
凉衣恍惚的睁眼,她喃喃的告诉他,“阿抻?我不干净了……”
“凉衣,凉衣,快起来啊。起来找我。起来去找我。”
“凉衣,你不能死。”
“凉衣。”
她踉跄着翻窗一深一浅的漫无边际狂奔。
她是孤女凉衣。
她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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